周名博给周子青打了电话之后, 心情不但没轻松,反而想的更多了。
通电话的时候,青青的声音很平静, 还反过来安慰他,可越是这样, 周名博越是放心不下。孙蓉蓉看的特别开,在她心里, 周子青实在是太聪明了, 有人想要算计她, 占她便宜。孙蓉蓉迷之自信的觉得不可能。
可山东市徐家那边确实烦人,回去之后还联系了一回,问什么时候过去,听语气还挺着急的。
周子青要请假, 要安排好手里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后, 才回的云海市。
到了家, 周名博还一直担心周子青, 结果人一回来, 脸上高高兴兴的, 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和孙蓉蓉有说有笑的在厨房忙活, 说着自己在辰光大学里的事情。
“秦枫要拍电视剧了, 说是个古装剧,演个侍卫之类角色。到时候上映得看看他演的怎么样。”周子青坐在小凳子上, 摘青菜, 脸上笑眯眯的。
孙蓉蓉根本没想到秦枫会拍戏,脸上满是惊奇,“真没想到啊, 不过他个子高,脸长得好看,当明星也不错啊。到时候告诉我名字,我也看。”家里认识的人里,压根没有这一行的,光是听着都挺稀奇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特别欢快,笑着说有空找秦枫要个签名什么的。周名博呢,就坐在外面客厅里,听着她们一阵阵笑声传出来,眉头微微蹙着,他看不准周子青的实际态度。
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喊道:“青青,你先别忙了,剩下的让你大伯母弄吧,我和你说两句话。”
周子青笑笑,把摘好青菜递给孙蓉蓉,又悄悄指了指周名博后背,咧开嘴小声道,“我大伯最近都这样?”眉头皱起来的皱纹都有三层了。
孙蓉蓉点点头,从东山市那边过来一趟,人就没静下来过。劝了说了,还是这样,也不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周子青洗洗手,过去。
周名博最近一直上火,火气比较大。孙蓉蓉天天给他泡一壶降火降噪的茶,让他多喝。可天天喝也没用,口腔里还是上火起泡,连带着后槽牙龈都有些隐隐作痛。
心里压着事,也顾不上这些小毛病。
周名博尽量不让情绪带到脸上,看着乖乖坐在一旁等他说话的周子青,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一旁留心细细观察着,说道:“青青,你和大伯透个底,回东山市,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大伯自己过去一趟把话说清楚。你现在还是学生,学业忙,抽不出空旁人说不出什么来。”周名博怕什么?怕孩子回东山市,想起小时候那些不好的事情,心理上,情绪上再受到影响。
再一个,说是回东山市看人,可真是看人那么简单的么?
周子青一直笑眯眯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我总是要回去一趟的,大伯心里担心的事我都明白。我不会怎么样的。我反而比较好奇,他们想要做什么?”
“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周名博忍不住气愤腾腾的拒绝了,多少年不问,突然找上门,还能有什么好事?
周子青抿着嘴唇,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微微抬起头,幽深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大伯,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这次不光我去,他也得去。”
周名博眉头一蹙,神情闪过一抹迟疑,可一秒之后,眼睛忽的瞪大。周子青嘴里那个他,指的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是谁。
是周明松。
周名博神情一下子愣住了。
周子青却笑着解释道,“大伯,你和我都明白,回东山市不会就只是看一眼这么简单。我在那里长到十二岁,徐长慧对我做的事情,村里人都一清二楚。她虽然生我,可她弃养我。光这一点,就能让她束手束脚。徐长胜就更不说了。
在外人看来,我是姥姥带大的,她要是张嘴想说什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又是重病可能快死的人,捆绑住我简简单单的事情。最最不好的情况,我实际在心里已经想到了。我万一遇到那种情况,能给我解围的人,就只有他了。
我也不是孤儿,大伯你也不用冲上去帮我拦着挡着,生我的人一个都没死,轮不到我来承担一些事情。让我处于现在这种环境,他必须得出来说句话。当然,我姥姥要是见到他应该也挺高兴的。”
徐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周子青心里一清二楚。周明松和她说过过去的事情,徐姥答应过周明松会好好照顾她,结果呢?她很好奇,徐姥见到周明松和她之后,会说些什么?
哭着求她给徐长慧养老?
周子青念头刚起,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大伯,这事他当年遗留下的问题,不能甩给我,我还是个学生呢,回去看看生病的亲戚是应该的。”
周名博震惊于她想的比他更透彻明白,并且同时也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似乎这样看来,会东山就只是看看而已。
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周名博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在想事情。
孙蓉蓉转过身看着他,“还在担心?我看青青都好好的,就回去看一眼,好不好的看完就回来。”在孙蓉蓉这里,事情变得简单多了,孩子现在是他们家的,走过法律程序的,尤其孩子现在这么大了,谁也抢不走。
所以并不担心这些,主要就是事情怪恶心人的,孩子好不容易脱离那样的环境。
周名博只是在心里感叹,同时心里也有一股怪异感,“青青在书房和我说,想让老二也回一趟东山市,她说的理由也对,可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乎还有我不知道的深一层意思在。”周名博没给孙蓉蓉解释太多,在周子青心里,她曾经深深恐惧和担忧他对老二的兄弟之情大过对她的爱护之情。
“他去是应该的,要不是他两手一丢,自己走了,青青小时候能过得这么苦?他当然得去。”孙蓉蓉由不得在心里夸赞一下,要说去东山,周明松比他们更适合回去一趟,起码比他们更名正言顺些。
周名博像是没听到孙蓉蓉的话,眉头一皱陷入沉思中。
东山市那个地方,老二躲避十来年不曾回去的地方,也是他厌恶不愿回忆的地方,现在他要打电话叫老二回去?
像青青说的,老二不过去,可能有些事情就要她来面对。
周名博心里有一丝担忧,或许孩子的心理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但又希望孩子是真的放下,是在冷静处理这件事情。
两种想法在心头萦绕,却都是一半一半。
周名博额头拧成一道川字,伸手拽了拽早已背过身去的孙蓉蓉,疑惑的念了句,“你说,青青会不会在上京遇到什么事情,没和我们说啊。”高中摔下楼之前,他隐约记得,青青放假回家,就有一次跑到他书房里和他聊天,说是聊天,实际上是在悄悄试探他。
周名博越想越多,心里不安逐渐变大,心脏砰砰跟着急促起来。
他想起来了。
青青嘴里是从不说老二的事情的,那是头一回在他跟前说,他半疑惑着去咨询了当时的心理咨询师……
这么前前后后串联起来,越想越睡不着,总觉得不对劲。
周名博皱着眉坐起来,也把孙蓉蓉拉起来,“你今天和她说话聊天,她心情很好?”话一说完,也觉得自己白问了,连他都看不出来,更别说她了。
孙蓉蓉看不惯他这幅焦躁的样子,“你别东想西想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青青比我们都聪明。”
“就是太聪明了……才担心的。”周名博夹紧眉头,略显惆怅的叹息一声。
可不管周名博心里怎么担忧,还是给在西南市的周明松打了电话。
距离上一次兄弟俩通电话,还是周子青高考被辰光大学录取的时候。周名博打这个电话心情很复杂,可就像周子青说的,周明松要是不去,很多事情就要她来面对承担。
周名博电话里把事情前后说的很清楚,尤其年后,周子青的生母来到云海市闹了一场。大人的事情得留着大人解决。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地方,也不想回去,可现在你不回去把事情解决,将来留给青青的可能就是一大滩麻烦。她小时候因为你…… ,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现在你自己想想,我们后天开车去东山市。”周名博听着对面话筒没声音,心里微微往下沉。
电话那头的周明松,却在沉默良久之后,轻嗯一声说,知道了。
周名博拿不准周明松到底会不会去,他要是不愿意现在生活起波澜,故意躲了也不是没可能。没有希望的事情,周名博也没对周子青说。只是坐在车里去东山市的路上,全程沉着脸。
周子青的情绪让人有些摸不准,一路笑笑盈盈的,偶尔还会指着车窗外好看的风景让孙蓉蓉看。和表情沉重的周名博不一样,她像是出来游玩的,脸上笑容不断,看不出一丝勉强的痕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