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桃花

沐止薰自学堂回来后,对艾十三只字不提。我?甚为贤惠地?与他夫唱妇随,一同默契地?将艾十三当作了一个?淡而无?味的屁,放出去后默默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其实我?还是很同情艾十三这个?屁的,本来他如果跟着沐止薰做出一番大?事业,日后一定是封侯拜相平步青云的,即使他是一个?屁,那?也是一个?响亮的轰天屁了,但是他既然封了侯拜了相,难免功高震主,引起沐止薰忌讳,指不定哪天沐止薰随便安一个?诸如“你放屁太臭”之类匪夷所思的罪名扣到他头上?,把他拉到午门“咔嚓”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本来这番话我?是预备拿来苦口婆心的劝说艾十三的,没想到他挺放得开?的,轻轻松松就想通了,是以没有给我?发?挥的机会。我?这一番酝酿已久的话烂在肚子里,委实有些惆怅。

我?们吃完饭后,沐止薰立在院子中央,深刻地?引颈望着天,他的面容十分严峻,脸上?挺括得油光光水滑滑跟块砧板似的。我?屁颠屁颠凑到他旁边去,同他一起抬头望天。

我?问他:“唔,二哥,你是不是夜观星象,看到啥帝星陨落了?”

他幽幽地?将天看了半晌,十分镇定:“不,我?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啥?!我?目瞪口呆,没深度,太没深度了!

我?很失落,沐止薰却已经动?手把他架在院里树下的吊床收起来了,我?大?吃一惊:“二哥,你把床收起来,难道准备睡在泥巴地?里不成??”

沐止薰冷飕飕地?瞟我?一眼:“夏夜下雨大?都伴有雷电,睡在露天树下不安全。”

我?立刻在脑海里想象沐止薰被雷劈得乌焦麻黑的样子,就像一个?在油锅里炸焦了的春卷儿,不由得幸灾乐祸嘿嘿嘿的笑起来。

沐止薰腋下夹着被褥铺盖,空出一只手来搂我?肩膀,说:“走?,咱们进屋。”

我?眼巴巴地?求他:“二哥,我?想吃春卷儿,我?们明天炸春卷儿吃。”

他答应几声,把我?塞到被筒里面去,一咕噜转了几圈,堆到床里边去,这才自己?也钻了进来。他在我?身边躺下,我?现在心里很复杂,想到我?这几夜独霸的床要被沐止薰占去大?半,我?只能扎手扎脚摊到他身上?去,我?就很神伤;然而想到他等会热情如火的攻势,我?又觉得热血沸腾。我?就这么又悲又喜地?等待半晌,沐止薰伸手抱住了我?,拂去我?额前碎发?,一点点从额头吻至嘴唇,我?心跳一下,像条蛇一般的缠住他,直觉就要回应。

这干柴烈火一触即发?的当儿,沐止薰却轻轻啄一下我?的脸颊,把我?搂到他怀里,语气十分平静:“睡吧。”

我?琢磨他这“睡”,不知是指广义的还是狭义的,不甘心地?偷偷拉他衣角:“二哥……”

“嗯?”他疑惑,“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吧。”

不,我?肉体虽疲累,心灵却很活跃,当下欲求不满地?去扒拉他的衣衫。

沐止薰一把按住我?,手指在我?脸颊上?轻轻地?来回抚摩,说:“别闹,听话,睡觉。”

“哦。”他这举动?奇异地?抚平了我?的浮躁心绪,我?紧紧偎住他,他的体温因为被下毒的缘故,总是要比常人略略凉一些的,是以每回睡觉,我?都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把他身体煨热来,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沐止薰抱怨:“薏仁,你就是一个?小?火炉。”他虽这么说,然而却没有抽出手来,由我?抱着他胳膊,不久便听到他均匀呼吸声。

我?因为入睡前很圆满,是以黒甜一觉直至天明,睁眼时沐止薰已经去学堂了。

李春妮曾支支吾吾地?同我?说过,白河镇上?有一家隐秘小?店,专售增加闺房情趣之药品及肚兜,我?彼时听了十分心动?,但因为脸皮薄了些,是以徘徊犹豫了甚久。如今我?回想起沐止薰昨夜表现,暗自下定决心,要去那?小?店买一件热情如火的红肚兜,好来勾引沐止薰。

然而这小?店委实应了“隐秘”二字的景,十分难寻。我?在白河镇上?蹩摸许久,每一家店看上?去都十分光明磊落,我?又着实拉不下脸去询问客家,是以深深地?委顿了,我?垂头丧气地?预备回李家村,恰好路过沐止薰目前供职的白河书院,便蹲在门外边,偷偷地?往里望。

沐止薰轻袍缓带,一手执书卷,一手闲适地?翻点学生花名册,意态风流得让人赏心悦目。我?现在开?始深深地?艳羡起那?群小?娃儿了,可以日日对着这么一个?夫子,不知给枯燥的寒窗生涯增添了多少福利,我?觉得,沐止薰一定是用不到戒尺的,他只要朝那?群娃儿微微这么一笑,好了,世界大?同了。

我?正越想越远,眼见着沐止薰收起书来,大?约是他们放学时间了。我?蹑手蹑脚地?从门外溜到书院门口那?棵大?榕树后头,本来是预备忽然跳出来骇他一跳,然而我?腿将将提起,便瞧见一个?姑娘含羞带怯地?走?到沐止薰面前去,这姑娘的脸色,羞怯中暗含倔强,矜持中暗含放荡,我?立刻明白了,这是沐止薰的桃花来了。

我?把抽筋的腿收回去,琢磨要不要当一个?狼牙大?棒槌,好打散这对鸳鸯,这时姑娘发?话了:“沐、沐先生,奴家几日前对先生说的话,先生可曾考虑清楚了?”

啥?!我?竖起耳朵,他们居然私通已久了!

沐止薰面色冷得如同冰窟窿,那?姑娘脸上?红晕居然没有被冻住,叫我?对她荡漾起由衷的钦佩。他说:“我?从未考虑过。我?当时便拒绝了,请姑娘自重。”

姑娘红扑扑的脸蛋儿当时唰啦一下就惨白了,好似被粉刷过的白墙。那?眼含泪花儿的模样,看得我?心里一抽一抽,就不知道沐止薰心里是不是也柔软了那?么一下下,只听姑娘说:“沐先生,镇里传言你夫人是一个?村姑野妇,粗鄙不堪,难道我?比不上?她吗?我?父亲曾是探花,虽然被贬至县令,但有朝一日必定会飞黄腾达,届时沐先生也平步青云,娶了我?难道不好吗?”

我?一个?趔趄,开?始挠树皮。

姑娘又说:“我?知道沐先生对夫人情深意重,我?若嫁过去,甘愿做小?。”

“撕啦”——树皮被我?挠下一大?块来。

这时沐止薰开?口了:“沐某此生,心里只容得下夫人一人;沐某来生,也只会等夫人一人。”

我?觉得我?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沐止薰这话真狠,把他来生都预定给我?了。我?喜气洋洋地?转身预备回去,将将旋身,瞧见我?面前立着一个?堪堪到我?膝头的小?女娃儿,这小?女娃儿滴溜溜的转着一对大?眼睛,不知道在我?身后把我?这猥琐的样子看了多久。

她奶声奶气地?开?口了:“你不要等了,每日在学堂门口等夫子的姑娘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夫子从来不看她们一眼的。”

唔,我?觉得这小?女娃儿挺明事理,蹲下来问她:“那?你又为什么等夫子?”

她摊开?一只小?手:“我?要给夫子蜜饯。”

哦,我?想起来了,她就是沐止薰提过的小?灵儿了。

我?和颜悦色地?像贩卖孩子的人牙子:“小?姑娘,跟我?说说,为什么那?个?姑娘就能和夫子说上?话呢?”

小?灵儿说:“那?个?姑娘是咱们县令的宝贝女儿,叫李荷花,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还才貌双全,她要嫁给夫子,甘愿做小?呢。”

我?鼻孔朝天喷出气来,李荷花长得还不如沐凌霄呢,小?地?方人就是没见识!

她又说:“大?家都说李姑娘和夫子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夫子的夫人太不识相了。”

我?简直怒火中烧,去他奶奶的郎才女貌,去他爷爷的天作之合!

小?灵儿火上?浇油,还问我?:“是不是呀姑娘?”

我?把牙齿磨得嘎嘣嘎嘣响,把嘴角和眼角往上?吊拉起来,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幽幽道:“是……”

小?灵儿眨巴了一下眼睛,“哇”的一声,哭了,那?哭声嚎得震天响,一边嚎一边说:“大?尾巴狼……”

我?立刻提着裙摆哧溜一下落荒而逃,皇天后土苍天保佑,千万别让沐止薰瞧见我?。

待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家时,沐止薰还没回来。我?特意操了一把硕大?的调羹在锅里煮开?水,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来。

不多时,沐止薰回来了,开?水也滚了,他走?进来说:“小?心水烫,我?来。”

我?问他:“今日怎么这么迟回来?”

他神色淡然地?瞟我?几眼:“小?灵儿被不知哪来的大?尾巴狼吓哭了,我?把她送回家了。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哈哈哈!”我?讪笑,“镇里离山挺远的,怎么会有大?尾巴狼跑到镇里来吓人呢。”

沐止薰默不作声地?又看了我?几眼,我?立马闭嘴,多说多错,我?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这一夜虽然没有下暴雨,然而沐止薰还是搬进房来与我?一同睡了。输人不输阵,虽然没有热情如火的红肚兜,然而我?还是特意衣衫微敞,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沐止薰深吸一口气,两只胳膊紧紧圈住我?,半晌平静道:“睡吧。”

……我?决定明日去镇上?药铺抓几副壮阳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