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就算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儿,更遑论沐止薰这么一个冰人儿,所以在我说出了那句调戏的话来后,沐止薰的脸又青了,眼看着?他又要将我教?育一顿,我连忙见好就收,把绞干了的布巾敷在他肩胛骨上,我手下的肌肤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后,像是呼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长气,一点点的慢慢放松下来,逐渐变得柔软。
我等布巾变温了以后,重?新浸入水里煮热,再?敷他另外一块肌肤,沐止薰的眉头舒展开来,表情柔和。我趁机索性撕下了他的那张牧上草的面皮,替他擦了一把脸。我克勤克俭劳劳碌碌,觉得有一句话很好的形容了我的情形:公主的身?子丫鬟的命。
我替他敷完一轮,去觑他的脸色,他原先的惨白面孔终于是漫了一些红润的血色,大概因为热敷以后终于放松下来,他看上去好像困极了,一直努力眨着?眼,长而翘的睫毛也就随之一直颤抖着?,我累的跟条狗似的直喘气,瞧他终于安生?歇息了,便也打算找个角落滚一滚打个瞌睡,可我的手将将离开他的身?体,便被他一把抓住。不?是吧?我怒了,难不?成要我伺候你一整夜?
我正?欲甩手离去,听到沐止薰模模糊糊的咕哝了一句,我心下大喜,莫非沐止薰要透露他二十年来的私房钱藏于何处?我怀着?十分龌龊的心思附耳去听,终于听清楚了,他说:“薏仁,不?要做百里安寂的未婚妻。”
我为沐止薰这句话无语,你当我愿意?担这个西夜国太子妃的名头啊,如果不?是千刀万剐的老?头子被雷劈了天灵盖给?我指了这么一个婆家,我此刻还是那待字闺中千万选择的永仁公主呢。
我在火堆旁滚了滚睡过去,果真梦见了一堆白胖松软的馒头山,挥舞着?小胳膊小腿一个个往我大张的嘴巴里跳,我乐不?可支,嘴巴越张越大,结果居然脱臼了!我泪流满面合不?拢嘴,大叫一声?,醒了过来。结果一睁眼便看到百里安寂怒气冲冲的脸,吓得我一个哆嗦,牙齿咬住舌头,痛的嘶嘶叫。
百里安寂对我痛心疾首:“你有这么饿吗?做什么咬住我的手?”
我摸摸鼻子,很明智的决定不?告诉他我梦见了一堆的胖馒头。
我坐起来,身?上两件衣服滑下来,一件青色一件黑色,正?是百里安寂和沐止薰的外衣。我一瞧见这两件衣服就想?起我那个弄巧成拙的笑话,嘴角抽了抽。
百里安寂和沐止薰穿上衣服,我走到沐止薰身?边问他:“伤好些没?”
他点头,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马吊脸,不?过终究是没有再?贴牧上草的面皮了。我其实是很想?验证一下他的伤究竟好了没,不?过碍于百里安寂在场,只得作罢。
百里安寂走出洞口,说:“我本来以为这林里没人来过,不?过薏仁发现了那个瓦罐,说明曾经有人也在这林中活动?过,这就好办了,相信林峦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来的。我们如今只要安心等待,大家熬过这几天就好。”
我指点江山气势恢弘:“二哥去捉鱼,殿下去猎野物,我去割野菜。”
这俩人默默的将我瞧了一眼,很顺从的各自走开去完成我分配的任务了,我觉得支配俩皇子的感觉,挺好!
我在树林里拔了几株野菜,特意?的慢慢的拔到了河边去,瞧见沐止薰挽着?裤腿站在河中,像极了那天夜里他给?我摸螺蛳的画面。我状似不?经意?的跑到河边去洗野菜,一边同他说话:“二哥,你如果伤还在痛,就同我说,我晚上再?给?你热敷。”
他不?理我。我是知道沐止薰一向来是少话的,但是我不?知道他竟寡言少语到了这个地步,那俊逸的脸此刻面无表情,比起昨夜他在我身?下喘息时,不?知道可恶多少倍。
我回想?起掉下悬崖这一天一夜里,不?知道用热脸贴了多少回他的冷屁股,顿时觉得又委屈又伤心,油然而生?出一股恶气来,恶狠狠的朝他怒吼:“沐止薰!你同我闹什么别扭!我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做什么摆脸子给?我瞧!娘的,老?子不?伺候你了!我明天就嫁到西夜国去,与你一刀两断!”
我气得口不?择言,骂了好几个脏字,眼见着?沐止薰面色铁青朝我走来,我也无畏无惧,有本事你就再?抽我,我豁出去了!
沐止薰气势汹汹趟着?河水哗啦哗啦的朝我走来,我瞧这形势不?对,他不?会?真想?抽我吧?在那之前?你抽我,我勉强还算原谅你了,你如果时至今日还抽我,我沐薏仁再?贱也不?会?贱得被你抽还心甘情愿!
沐止薰冲到我跟前?来,双手握住我的肩,我将将一抬头,他便穷凶极恶的压到我脸上来,吻住了我的嘴!
我呆住了,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和浆糊的混合物,傻愣愣的张着?嘴任由他长驱直入,我想?起很久以前?我的那次初吻,也是沐止薰夺去的,可是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我们俩如同野兽般的互相撕咬,哪里能尝出一些滋味来;我的第二次吻,是与苏夏在一起的时候,但是因为那该死的肉筋,我们也只是贴了贴唇瓣而已;是以这一次的吻,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吻。
他堵上我的唇,又软又香的舌头勾缠住我的舌,纠缠翻卷了好一会?儿,放开我的舌头,又用舌尖细细的描摹我的唇形,他在我的唇瓣上重?重?的吸吮着?,突然轻轻一咬,我差点跳起来,觉得又麻又辣又酥,浑身?战栗。我的脑子又热又昏,他的淡淡的药草味儿缭绕在我的鼻息间,我几欲沉醉。
他在我唇上辗转厮磨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我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说:“二哥,你的舌头好像白面馒头,又甜又香。”
沐止薰顿时没了言语,故作镇定的替我整了整衣襟,抿了抿唇,说道:“薏仁,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我是嫉妒百里安寂,他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我却?是你的兄长……”
我笑了,我早该知道沐止薰的别扭了,居然也会?和他较起真来,我说:“二哥,我不?会?嫁给?百里安寂的,这里如果都容不?下我们,大不?了我们就私奔呗!也不?是第一回了!”
沐止薰摸摸我的脸,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从心底发出的笑容。
我因为终于尝到了梦寐以求的白面馒头的滋味,是以干劲十足,采了满满一大怀的野菜,我们仨在洞口集合时,沐止薰手上提了两条肥鱼,百里安寂手上串了一只野兔,收获颇丰。
我们生?火,在瓦罐里煮野菜和鱼汤,百里安寂用树枝串了野兔在火上滋滋的烤。我的口水哗啦啦的流,我决定了,现在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吃鱼汤和野兔肉的决心!
鱼汤都煮沸了,兔肉也烤出了油,百里安寂叹气:“如果有盐就好了。”
我嘿嘿一笑,从衣兜里掏出一小瓶盐来,献宝似的送到百里安寂面前?去。百里安寂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呱呱生?出了一个蛋来,万分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会?有盐?”
我在身?上摸了摸,又掏出一瓶胡椒面来,乐呵呵的说:“昨日摔下来的时候丢了许多瓶子,不?然还有花椒和香叶。”
这下子连沐止薰看我的眼神都匪夷所思了。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火头军在我出征前?硬塞给?我的。在龙啸营里躲百里安寂的那段时间里,我没少问他们借炒菜锅遮脸,是以就此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火头军的小伙子们个个都是憨厚的好人,得知我要出战,送了我几瓶胡椒面,说:“如果打不?过,就朝他们喷一喷,赶紧逃命。”后来既然已经送了胡椒面,他们一商量,索性又送了我盐和其他的作料,声?称如果流落到荒郊野地去,就算煮一锅子野草,加了这些调料也能当山珍给?吃喽。
我本来对这说法不?以为然,如今我却?深深的崇敬起了他们的远见卓识来。
我捧着?加了盐和胡椒面的鱼汤和兔肉吃的津津有味油光满面,在我这大嚼大吞的吃相的衬托下,沐止薰和百里安寂就简直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吃个兔肉鱼汤这等荤腥的东西都优雅的如同蝉在饮露水。
这一顿吃的宾主皆欢,我心满意?足的拍着?肚皮,觉得如果这么一直在这树林里喝喝鱼汤吃吃兔肉也挺好。我把这想?法说给?他们听,沐止薰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了四字:胸无大志;百里安寂则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来:“不?思上进。”
吃饱喝足以后我们仨准备四处探探路,看是否有小径可以攀上悬崖,然而这树林宽阔且幽深,最后我们只得作罢。
这么一折腾便又是天黑了,百里安寂和沐止薰拾捡了许多柴火,我照昨夜那样舀了一罐水煮上,先去替百里安寂换纱布。他手上的伤口有许多已结巴,也有许多已溃烂,与布条黏在一起扯不?下来。我很犹豫,颤颤巍巍的下不?了手,倒是百里安寂面色如水,用空着?的左手干净利落的连皮带肉的撕下来,那叫一个狠劲。
我一边用他新的干净的里衣布条替他包扎,一边愁眉苦脸的祈祷:但愿百里安寂的亵衣能够支撑到林峦来救我们,如果让他这么衣衫褴褛的出现在林峦面前?,我赌咒林峦他一定会?揭发我每天偷偷去火头营里开小灶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