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三人行

我娘曾经说过,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室贵胄,大抵来说,只要是人,总是贪生怕死的,这句箴言曾在我身上有过很好的体现。

然而显然沙狼众人秉持的精神是我等人所不能理解的,我眼见着那位扛了拖布的大哥嗷嗷叫唤着抡着拖布杆雨点?一样的敲打着前方骑兵营的马腿,骑兵纷纷落马,后面那位抡着擀面杖的老兄就赶上拿擀面杖敲他们的脑袋,居然被他敲晕了几个。

我现在明白为何百里安寂他们如临大敌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自己死了还要拖俩陪葬的方式,很贴切的反应了他们彪悍狂野的作?风。

我自我感觉,我们如今这被冲的四散的狼狈样儿,与一群鸡崽子?被黄鼠狼追着的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沐止薰用脚尖挑起一把刀,放在手里掂了掂,热血沸腾的预备往前冲。

“哎——”我手忙脚乱的拽住他,“送死去呢你??你?看现在一片混乱,咱们撤吧。”

沐止薰的脸很扭曲,一瞬间换了很多的表情:“我以为你?要帮他们……”

我讪笑:“我是要帮他们,可是我更要帮你?……”

他很断然的拒绝了我的提议,正气凛然:“不行?。”

我几乎都要对他肃然起敬了,我知道他是不屑于做逃兵这种龌龊事情的,沐止薰既然作?为一只雄性生物,那么他的思维也一定与雄性生物一样的扑朔且迷离,我虽然一直在为理解他们这种异于常人的想法而努力,但显然我还未到那个境界。

我说:“二哥……”

沐止薰立起两个眼睛瞪我,我分明看明白了他眼里清清楚楚写了俩字:狭隘。

好吧,狭隘就狭隘吧,我本来就是不懂什么国家大义人格尊严之?类的,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沐止薰动真气。于是我一边拍大腿——沐止薰的大腿,一边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孩子?他爹啊,你?去了我可怎么办呦!”

沐止薰被我气的青筋直跳,一把捂住我的嘴,怒道:“别闹了!”

我拿下他的手,认真的说:“二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沐止薰愣了一愣,我当机立断,狠狠掐了他一把,拉着他就跑。

有一个词专门用来形容我们如今的情形:浑水摸鱼。

可惜没?等我摸到那鱼的一溜溜鳞片,百里安寂就冲我嚎了一嗓子?:“沐薏仁!你?给我站住!”

我脚一拐,剧烈地?肉颤了一下,简直万念俱灰,我没?想到他老人家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顾得上我,回头一瞧,百里安寂面如死灰,那眼神凶狠的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掉。

我被他这眼神震住了,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不过我这发?呆的一瞬间,沐止薰已经从迷糊中醒过来了,百里安寂也在林峦的护送下冲了过来,我眼见着失去了最有利的时机,扼腕叹息。

战场上的烽火烧了几季,血染了一片的黄沙,沐止薰护着我且战且退,他的黑衣在风沙中猎猎扬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了我眼里浓墨重彩的一道风景。

在一刻钟前,我还瞧见那两味拖布兄和擀面杖兄在战场的对侧,可是当我在沐止薰身后环顾四周,瞧见他俩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时,着实?吃了一惊。他俩抡着胳膊龇牙咧嘴,我一瞧他们这架势,眼明手快的把沐止薰一推,结果那拖布杆就杵到我头上来了,我被那冲势撞的退了好几步,收势不及,脚下一个踩空,做了一个颇为优雅的后空翻姿势,栽下去了!

我哇哇大叫,崖底吹上来的冷风钻进牙缝,我吸溜着口水嘶嘶叫疼,跟一棵倒栽葱般的被吹的歪嘴斜眼,突然很轻微的“喀拉”一声,脚踝处一阵剧痛,我奋力挺身抬头,瞧见百里安寂一手抓着我的脚踝,一手将将抓着崖壁。

我极度怀疑我的脚踝一定被百里安寂拉的脱臼了,痛的我眼泪直流,崖底的风猛烈,我倒流的鼻涕眼泪很快被吹的糊了一脸,我朝百里安寂喊:“你?放手,让我掉下去算了!”

百里安寂说:“不放!”可是我分明瞧见了他身后那阴魂不散的拖布条子?正往他抓在崖上的那只手上杵,一下一下的,我看着都疼。我一想到他那白玉一般的手被拖布杵的血肉模糊,就难受的挠心挠肺。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发?现对眼前的形势没?有任何评价想要发?表,让百里安寂放开我是不可能的,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们俩一起栽下去,是以我沉默的闭嘴了。

幸而还有一个沐止薰,我相信他对付那俩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因此那灰不溜秋的拖布条子?很快便不见了,我侧耳细听,上方便没?了兵器交接的声音,立刻大喜:“二哥!快来救我们!”

可是我将将才看到沐止薰露了一个脸,百里安寂血肉模糊的手好死不死的在此刻撑不住了,我的身体往下坠了坠,顿时一点?求生的念想都没?了。

我与百里安寂落了没?多久,下降的趋势突然生生的止住了。百里安寂的声音里蕴含着很多复杂的意味:“牧上草?或者?我该叫你?沐止薰?”

我大惊,在空中一个打挺抬头看过去,沐止薰一手抓着百里安寂的手腕,还有一手持着他的乌绡鞭,鞭尾正卷在崖边的一棵树干上。看这样子?,百里安寂应该是认出了鞭子?,才识穿了沐止薰的身份。

沐止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大声说:“百里兄,你?抓紧薏仁,我们想办法把她先弄上去。”他说话?的同时,我保持着大头朝下的姿势已经很久了,感到血都涌到脑子?里去了,头晕脑胀。

百里安寂说好,用一只手一点?点?把我往上提。我脚踝剧烈的痛,脑子?又充了血,是以当下便焉巴了,由着他们折腾。

我们仨像一串挂在树上的爆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噼里啪啦的爆了以后掉到崖底下去,只是我不知道这爆炸的时间来的那么快,我只听到鞭子?滑过树干的哧溜声,接着我就呼呼的跟个秤砣似的直往下沉。

我哇哇大叫着重重落地?,闭着眼睛半天?不敢睁眼,一双手在身下四处摸索,只期望我不要是胸部?先着地?。我闭着眼睛感受这地?的质感,按了按,唔,温温热热的挺结实?,且这地?居然还会讲话?:“你?摸够没??”

我迅速睁眼,瞧见我正十?分不雅的趴在沐止薰身上,两只手还在他胸膛前摸索,我讪笑着收回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顺势滚到一边去,蹲起来扶沐止薰起身。

他问我:“受伤没??”

我仔细想了想:“头上被拖布磕了一个包,脚踝好像脱臼了——对了!百里安寂呢?”

百里安寂好像很生气,声音闷闷的:“在这儿,还没?死呢。”

这声音近在耳边,我吓了一跳,才发?现他就滚在沐止薰旁边,我一瘸一拐的把他扶起来,讨好他:“你?的手没?事吧?”

他不动声色的把右手朝襟袖里缩了缩,说:“没?事。”

我只能尽力忽视他青色衣摆上的斑斑血迹,四下里扫了一眼,原来是一片树林。我们下落的地?方离那悬崖并不远,这断崖说高也不高,但是十?分的陡峭,我们仨这伤的伤残的残,要爬上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百里安寂说:“如今之?计,只有等林峦来救我们了。云涯关外的地?形很复杂,这树林并无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我们往里走走,兴许能找到洞穴安身。”

“哦。”我将将一站起身,左脚便钻心的疼,我立马提起这脚,用右脚单跳着嚷疼。沐止薰沉声道:“坐下,我来给你?接骨。”

我怀疑的看着沐止薰,觉得他与那位猪大肠老大夫一样的不靠谱,转头问百里安寂:“你?会不会?”

百里安寂深刻的想了一会儿,说:“我曾经给我麾下的一个兄弟接过骨,后来他成跛子?了,我愧疚至今。”

我心神俱伤,得了,摊上这两位尊贵的皇子?,我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我把脚往沐止薰鼻子?前一伸:“接吧。要脱鞋袜不?我脚臭。”

沐止薰的脸黑了黑,说:“不用。”他把我的裤腿撩起来,带着剥茧的手一贴近皮肤,立刻带来一阵刺痒的温热酥麻,可是我没?心情来享受这销魂的触感,只是屏气凝神咬着牙预备承受骨头错位的痛苦。

百里安寂一直在旁看着,此时突然叫我:“薏仁,你?预备几时同我成亲?”

啥?!我五雷轰顶,颤抖的指着他:“我、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整,只听到一声极其熟悉的“喀拉”声,沐止薰拍拍手说:“好了。”

我惊诧莫名,动了动我的脚,果然已与往日无异,这才知道百里安寂是故意问这个问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力的。

我真心诚意的向他道谢,他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神色便黯淡了下去,一言不发?的朝前走了。

我感叹:男人心,海底针。原来雄性生物不仅想法怪异,且连心思都缥缈的难以捉摸。倒是沐止薰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跟着百里安寂走去,抛下一句话?:“只有跟外人,才会说谢谢这样客气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看到这个标题就联想到不CJ的内容的童鞋们,打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