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来觉得十分的惶惑。&—zwnj;是因为苏夏的来信越来越少,二是因为沐止薰对我显而?易见的疼爱。
苏夏在被捉去琉璃国的头&—zwnj;个月里,给我来了&—zwnj;封信,写了满满三页纸,居然通篇是描绘琉璃国的美食是如?何如?何的美味,琉璃皇宫的生活是如?何如?何的奢侈,他过的是如?何如?何的滋润云云,末了才提了&—zwnj;句让我不?要?担心。我虽然哭笑不?得,且有些嫉妒——因为他信里描绘的大多数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事物——可是终究是放下心来了,看样子老头子把他照顾的十分不?错。后来他也陆续来了几封信,可是字数却愈来愈少,等到最后&—zwnj;封信时?,显见着已有了敷衍之意。都?说女人对事物有着敏锐的直觉,可是显然这并不?适用于我,深夜里我将那几封信翻来覆去的看,妄图找出&—zwnj;些苏夏变心的蛛丝马迹,始终是无果。
在苏夏对我愈来愈敷衍的时?候,沐止薰却似乎正在弥补过去六年来对我缺失的兄长之爱,好说话的让我有些胆战心惊。头几日他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最多就用他那亲和温柔的笑容让我的小?心肝扑颤那么几下,待后几日他可以下床时?,他居然很自然的接替了苏夏的位置,带着我和暖阳祸害容弦平静已久的御花园。
这日我向他抱怨他的鞭子不?如?苏夏的红缨枪来的好用又实?际,沐止薰这厮居然在鞭尾绑了条蚯蚓,将鞭子甩到碧莲池里面,不?多时?,竟然真的被他钓了&—zwnj;条胖乎乎的包头鱼出来。我瞠目结舌,暖阳欢呼雀跃,沐止薰得意洋洋。
他说:“薏仁,苏夏的红缨枪能钓鱼吗?”
“不?能……”
“你想?喝鱼汤吗?”
我动情的说:“想?……”
“那你说,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我在浓而?鲜美的鱼汤与苏夏的尊严之间?徘徊了许久,最终决定遵循本能意愿选择鱼汤,并且给自己找了&—zwnj;个十分合理?的借口:饱暖思淫欲,鱼汤是饱暖,苏夏是淫欲,所以只有先选择了鱼汤,才能顾及苏夏。我咽口水,鱼汤的诱惑太大,以至于我忽略了沐止薰偷偷替换了指代词,说:“你厉害。”
沐止薰看上去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拎着那条蹦跶的包头鱼去御膳房了。我和暖阳&—zwnj;同流着口水望眼欲穿。
没多久沐止薰回来了,我和暖阳同时?激动的肉颤了&—zwnj;下,可是沐止薰手里没有鱼汤,倒有几个番薯。
我同暖阳惊诧莫名的看着沐止薰,沐止薰很淡定,扒了&—zwnj;个坑,堆了些柴火烧起来,把几个番薯在坑里扒拉扒拉烤起来了。
暖阳对沐止薰的崇拜估计又上了&—zwnj;个境界,眼眶里包了&—zwnj;泡水,水汪汪的看着沐止薰:“止薰哥哥,你连烤番薯都?会啊。你们琉璃国的皇子公主都?好有趣哦,我和我哥就什么都?不?会。”
“咳咳!”我咳嗽,示意暖阳不?要?说了,我也就算了,可是沐止薰被拿来与我相提并论,想?必他不?会开?心到哪里去的。
沐止薰惬意的拿树枝捅那几个番薯,说:“薏仁小?时?候最爱和温泽吃烤番薯了,我就从那时?候开?始学会了……”他说到&—zwnj;半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住嘴,
暖阳以&—zwnj;种极大的八卦热情灼灼的看着沐止薰,期待他继续说下去,我却困惑了:“二哥,我小?时?候很喜欢和沐温泽&—zwnj;块烤番薯吗?怎么我&—zwnj;点也不?记得了?”
沐止薰平静的说:“很久以前的事,你忘了也不?足为奇。”
这个答复显见着十分敷衍,因为我发现我小?时?候的记忆似乎有些诡异的断层,&—zwnj;些人&—zwnj;些事只能隐约回忆起&—zwnj;个大概,再要?往深处想?就不?能了。
沐止薰言尽于此,似乎不?打算再深谈。我也乐得不?追问,我娘曾经说过,人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有些不?重要?的回忆倘若失去了,也不?必勉力追寻。何况我揣摩,我那小?时?候的记忆估计也不?是什么值得珍藏在回忆里慢慢品味的。
我问沐止薰:“二哥,不?知陛下与琉璃国交涉的如?何。”我的潜台词是不?知您老几时?可以回国而?不?在我眼前晃悠着祸害苍生。
沐止薰望天:“听说已经各派了使节交涉了,想?必已经在谈条件了吧。”
他说的挺云淡风轻的,可是我却蓦然觉得其实?沐止薰和苏夏都?是可怜人,被人当做货物&—zwnj;般交换不?说,还?得被人掂量着价值几何,交换了以后是亏了还?是赚了。我在心底暗暗比较苏夏和沐止薰哪&—zwnj;个更值钱,哪&—zwnj;方需要?附加更多的财物来换自己的皇子,突然就觉得悲从中来。
我们仨分吃完了烤番薯,当然我和暖阳消灭的最多,沐止薰悠悠然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因为番薯的缘故,回去的路上就不?免产生了悲剧。
其实?这要?放在春夏季节,也未必会是悲剧,因为御花园的百花香气自然会遮盖掉屁味,可是如?今是冬季,是以这臭屁味在空中飘飘荡荡,不?可避免的总有那么几缕钻进了我们仨的鼻孔。
我们互相张望,然后我和暖阳同时?指着对方异口同声:“是你放的!”
我说:“暖阳你人小?,胃肠还?不?好,&—zwnj;时?番薯吃多了禁不?住也是有的。”
暖阳说:“不?对,明明是你放的!上次苏夏哥哥帮我们摘橘子的时?候,就是你放的,你也说是番薯吃多了!”
我恼羞成怒:“放屁!老娘才没有放屁!”
我话音刚落,听到沐止薰淡淡的说:“薏仁。”
我从头发尖尖到脚趾甲都?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沐止薰最讨厌我说脏话,恐怖的记忆&—zwnj;下子涌出,我惊恐万分的看着沐止薰腰间?的鞭子发抖。
沐止薰见我的脸色不?对,循着我的眼神往自己腰间?溜了&—zwnj;圈,脸色白了白,解释道:“薏仁,你忘了,我说过我不?会再打你了,真的,不?要?怕二哥。”
我听沐止薰这语气,似乎比我还?苦闷,不?由?略略放了心。
冬日天色易暗,我回果香阁的时?候已经掌灯了。我因为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那包头鱼汤,是以晚饭也没怎么吃好。没想?到沐止薰却十分的体贴,晚饭过后没&—zwnj;会儿?,端着&—zwnj;锅热滚滚的鱼汤来我的果香阁了。
这鱼汤显见着是炖了有些火候了,纯白的鱼肉已被煮开?,白色的浓汤咕嘟嘟的冒着泡,浓香四溢。我喜气洋洋的拿来勺子和碗舀汤,顺带问了句暖阳是否有汤喝,沐止薰说已给暖阳送去了,于是我更加心安理?得。
直到我心安理?得的喝掉&—zwnj;半汤,才突然想?起来还?没问过沐止薰是否喝了。虽然我知道沐止薰&—zwnj;个琉璃国受宠的皇子,是绝对不?会将小?小?&—zwnj;碗鱼汤看在眼里的,不?过因着他毕竟给我送汤来,且我俩最近正在努力建设良好的兄妹关系,于是我还?是问了:“呀,二哥,这鱼汤十分鲜美,要?不?你也来&—zwnj;碗?”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琢磨他此刻是究竟为什么深沉,然后顿悟了。我把鱼头夹到锅里忏悔:“二哥,原来你爱吃鱼眼睛,那什么,我只吃了&—zwnj;只,还?有&—zwnj;只……”
沐止薰突然微微笑了起来,我骇然,他说:“薏仁,等琉璃国和谙暖国达成协议以后,你愿意和我&—zwnj;起回去吗?”
我被他这个问题问懵了。我娘从我懂事起,最先教给我的&—zwnj;句哲理?便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以此延伸开?来,天上也不?会掉下&—zwnj;锅包头鱼汤来。我后悔莫及,早知道吃了这锅鱼汤便要?回答如?此难以抉择的问题,我&—zwnj;定把剩下的那&—zwnj;半也都?喝光,这才不?亏。
我犹豫。在琉璃皇宫,唯&—zwnj;对我好的亲人便是我娘,我也&—zwnj;直认为我只有她这么&—zwnj;个亲人,如?今她过世?了,我对那个地方便没有了&—zwnj;丝&—zwnj;毫的留恋,且我虽然不?怎么恨沐止薰了,可是我却十分恨老头子,我极度不?愿意回去面对他和菊妃,是以我沉默了。
沐止薰在等我的回答,我找借口搪塞他:“那个……二哥,如?果我走了,呱呱会伤心的……”
我从沐止薰的脸色中便看出我这个借口是如?何粗糙且蹩脚,当下后悔万分,可是沐止薰只是淡淡&—zwnj;笑,然后便走了,留下了那半锅鱼汤。我瞪着那包头鱼鼓出的眼睛,突然觉得失去了胃口。
自那次混乱的战役以后,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琉璃国和谙暖国把沐止薰和苏夏的每&—zwnj;根汗毛都?估量出了价值,谁都?不?肯吃亏。我以为这谈判将会无休止无意义的&—zwnj;直进行下去,却不?想?这&—zwnj;天他们居然奇迹般的达成了协议。
这消息是韩竹浮来告诉我的。自从在我的帮助下生擒了沐止薰,且明了我只喜欢苏夏以后,他对我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他告诉我说琉璃国要?求用苏夏交换沐止薰,且老头子特别提出,希望我也能回国去,他愿意奉上琉璃国半年的金矿开?采量。
我先是掰指头算了算,觉得琉璃国半年的金矿开?采量绝对是&—zwnj;个不?小?的数字,是以对自己居然有这个价值而?沾沾自喜,接着便觉得十分诡谲了,老头子居然特别提出要?我回去?我对他来说不?是&—zwnj;个可有可无的女儿?么?莫非他知道了我身?上有娘亲不?肯交出来的东西?
这&—zwnj;夜我鼓着两个眼睛如?同那条挂在沐止薰鞭尾上蹦跶的包头鱼&—zwnj;样在床上蹦跶了半宿,然后下了&—zwnj;个决定:我要?回琉璃国。我得去我娘亲的坟上祭拜,我得去看看沐温泽过的如?何,我得知道老头子究竟在耍什么花样,另外,最重要?的是,我要?知道苏夏究竟在琉璃皇宫出了什么事,何以他对我的态度愈来愈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