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
在沙提亚说出禁忌“情侣装”词语的时候,谢桢直接否认。
“不过是现在的流行趋势,那些使者们都与亲王殿下服制一致,那‘情侣装’的范围可真大牙。”
谢思笑了起来,他望着一脸从容的归彦。
方才与里维共饮之后,舞曲响起,这个男人就突然在他身后消失了。
谢思直接放下酒杯,往奉雪那边走去。
即使人流众多,谢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黑头发的家伙也走向了那边。
那时奉雪看谢桢吨吨喝着饮料的样子还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结果谢桢一擦嘴,好像原地复活一样,说着他“没事”。
沙提亚耸肩,说着“你看吧”。
奉雪才算是放下心来,但一放心,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别的事。
比如方才归彦进门时,礼仪官对他的称呼。
原来归彦不只是啾啾老师,还是来自东方三十六国的亲王。
这位沙提亚先生也是,又当乐师又当将军,如今身在高位的人如果不做点什么副业是养不活自己的吗?
老实人.奉雪老实地想,她大为佩服。
沙提亚听着这欢快的舞曲,指尖忍不住随着音律节奏弹动起来。
这样好的气氛,不跳一曲真是太浪费了不是?
“奉雪小姐……”沙提亚刚要开口,就被谢桢若无其事地踩了一下脚面。
“哦。抱歉。”谢桢毫无情绪起伏地说。
“太顽皮的孩子是会挨揍的。”沙提亚转过身对着谢桢说。
谢桢不动声色站在那里,这时候他显示出了圣斯威贵族的一点恶劣。
有本事就来打,在圣斯威的地盘上。他保证一定还手。
“将军想展示他的肌肉。”谢桢叫住了一个已经来回经过三次的女士,指着沙提亚说道。
那位女士当即像是愿望成真一样,“呀”地叫了一声,便乖巧地等在了一旁,目光灼灼地想要品鉴一下。
“我说错了,你已不算是孩子,”沙提亚一手摁住谢桢的肩膀,他歉疚地看向那位女士,“您真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可惜我的身心早有所属,肌肉的话,这孩子身上的也不差,能和我互相角力呢,可惜包裹在密不透风的衣袍下,实在可惜。”
谢桢眼角一跳,这个放荡的家伙,以为自己会和他一样恬不知耻吗!
在那两只啾比雀互吐唾沫……不,两个人维持着基本礼仪进行谈话时,一道黑影突然压在奉雪身上。
紫色鸢尾与白松香混杂的清淡苦味扑入了奉雪的鼻端。
奉雪抬起头,就看到一身白衣红花的东方男性站在了她面前。
“日安,奉雪。”
归彦扬起微笑,过去归彦与奉雪相见,总是在绮丽芬芳的花枝之下,他们聊很多,但从未聊过彼此的身份,也从未说过抱歉。
“你一定很惊讶吧?但我并不是有意欺瞒,如果我以原本的身份在圣斯威行走,我想……我根本无法成为啾啾。”
奉雪深以为然:“您辛苦了。”
副业不容易。
归彦:“哪里。”
这女孩心里想的一定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奉雪手上拿着浅粉淡白的花枝,她轻轻捻着花枝,对归彦说道。
“在方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还想你是不是有意接近我。”
出于奉雪的家庭,她对于这些事即使不上心,也会多思考。
“如果我是个软弱的人,也许会屈从于故乡的意志,故意接近你哦。”
归彦没有否认,他微微垂头,与奉雪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可惜我只是一个被故乡放逐的流浪者,无根的意志落到了这里。”
归彦手中折扇轻轻碰在奉雪手里的花枝上,那双黑眸里闪动着朦胧的光。
“而你……总会让试图诱惑你的人先行沦陷呢。”
男性勾引女性会用出什么手段?比人们想象的也许还要更内敛,更隐秘。
打开的扇下,指尖轻轻伸出,状似无意地触碰着对方的指尖,微微低头,嗅闻着对方的气味,也请对方品鉴他身上熏染的香气。
这一切都要基于,自己并不令人厌恶。
这些举动也许对某些见惯风月的人来说太微不足道。
但对于那如白雪一般的女性,这样微热的温度刚刚好。
不足以让她融化,但却能令那白雪染上些微的温度。
“姐姐!”
归彦身后响起了堪比恶魔低语般的声音,方才归彦与奉雪之间那点暧昧和朦胧的光影刹那消散。
谢思从归彦身边走过,他上前突然抱住了奉雪的一只手臂,他站在奉雪身侧,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归彦。
“亲王殿下,方才您的侍从好像在找您呢。”
“嗯,不管他。”归彦面带微笑,一句话堵了回去。
而以前谢思从不爱叫姐姐,现在却叫得很欢。
奉雪侧头看着谢思,心想他和谢桢今天都好像格外喜爱撒娇呀。
谢思侧头看向不远处的谢桢,对他笑了笑,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暗好似在说。
【被人趁虚而入了。】
谢桢吃了经验不足的亏,但吃一次就够了。他当即甩下沙提亚,回到了奉雪身边。
“那么亲王殿下,您来到这里做什么?您和姐姐……相熟吗?”谢思问道。
奉雪还想着如何隐瞒归彦的啾啾老师身份,却见归彦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在签书会上第一次见面,奉雪小姐喜欢我写的书,我们就聊了聊,也算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
归彦微笑着看向谢思:“您的姐姐不曾与你分享这些趣事吗?”
谢思的嘴角微妙地下撇了一会,随后他低下头,对着奉雪说。
“那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姐姐能告诉我吗?”
不等奉雪回答,谢思又像是告状一般与奉雪说道。
“我对于东方文化很感兴趣,可是亲王殿下也许觉得我有些烦,话说到一半就走了呢。”
这少年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坛老手也没什么差别了。
归彦轻笑:“我只是看您总是蹙着眉尖,想来觉得我说得有些无聊冗长,刚转身就被人流挤走了,没想到您还想继续听吗?以后约个时间吧。”
奉雪心想,原来如此。
谢思却将重点放在了别的地方:“被挤走?您身体原来这么——差吗?”
归彦则像是早已料到谢思会说这个,他温柔地看向奉雪:“承蒙您姐姐的关照,上次她带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没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谢思和谢桢当即沉下脸,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奉雪,就像看着一个背叛者。
他们以前发高烧说胡话都没有麻烦过奉雪。可这个人,这个一出现就亮着羽毛四处招摇的家伙,却被奉雪特殊关照了。
奉雪不知为什么突然脊背一凉,她下意识地说道:“嗯,当时情况有些凶险,要是不带过去,我真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谢思背在腰后的手紧握成拳,他脸上依然带笑,却说出了真心话。
“我嫉妒了,姐姐对他这样好,我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对待。你比较喜欢亲王殿下吗?”
这像是孩子的撒娇,可少年的神色却像是认真的。
奉雪刚要说话,却听到沙提亚笑了起来。
“嗯~这样的说法真是狡诈,会让美人为难哦。美丽出众的女士有众多追求者是理所当然的,要勇于迎接挑战啊。”
谢桢听着沙提亚的高论,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不生气。
沙漠民族的特性。他们追求心上人从不在乎时间早晚,对方是否有男朋友或者伴侣,有人为了能够亲近心爱的人,甚至可以连心爱之人的男朋友和老公都一起养!
可是在那之后,这沙漠的可怕狐狸,便会一点一点鲸吞蚕食着心爱之人原本的生活之处,将她的习惯,爱好慢慢同化,最后心爱之人最爱的人还会变成他。
谢思显然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将手中折扇轻轻放在唇边的归彦,一旦他再开口,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再待在这里不行。
谢思侧头听着舞曲,像是觉得曲子非常动听,对奉雪笑道。
“我们去跳舞吧。”
谢思的态度变化极快,奉雪困惑难道青春期的男孩都会这样变化无常吗?
“不行哦,我先邀请的,圣斯威不是讲究先来后到吗?”
沙提亚轻咳一声,他对着奉雪笑道。
“我原本就想邀请您去跳舞,我的金色月亮。可惜您的弟弟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什么丑恶的心理,不愿意我与您多说几句话呢。”
谢桢被人直言了心中所想,却也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女士身边出现的男性,总要经过筛选。”
谢桢:你没通过。
沙提亚则大笑了一会,神情依然十分平静:“你说了不算。”
这话非常实际,无论谁如何阻拦,一切选择,都只看奉雪的意志。
“看来你现下很忙。”
一道悦耳的男声在奉雪背后响起,四周都莫名安静了下来。
奉雪回过头去,却见到了黑发的新王。
奉雪对着里维躬身行礼:“拜见您,陛下。”
听着奉雪的话语,里维知道这是礼仪,但他却为着这生疏的话语,而感到心中闷痛。
一如他看到奉雪站在那位亲王身边时一样,黑色的足以融化人肺腑的毒液一点一点地落在他的身上。
“请不要多礼,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帮助与善意,如同光明照耀在黑暗的角落,令我重生。”
黑发的国王对着奉雪说出这样的话,令周围一时有些哗然。
奉雪抬起头,便见里维对他伸出手。
“奉雪,愿意与我一同跳舞吗?”
里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微笑着看向四周。
“是了,如果已经有其他男士先邀请了你,我可以等一等。”
这话一出,又是多么没眼色的人会说出“我先邀请了”?
在这瞬间,这些站在会场一角的男性,都明白了对方心中,那潜藏的意思。
那站在中心位置的黑发少女,谁不想去一牵她的皓腕呢?
归彦轻轻展开折扇,他被放逐时,东方王庭给他的评语是【天生反骨】。
若是能给他的那些“侄子”添麻烦,做一个没眼色的人又何乐而不为?
何况,他不想看到奉雪与别的男性牵手共舞。
只是归彦刚要开口,奉雪左右为难之际,这时会场的舞曲突然一变。
那些擅舞的贵族直接涌入舞池,这是一首适合所有人一起跳的群舞。
《夏季阵雨》。
奉雪一拍手,像极了端水大师:“大家一起来跳舞吧,正好呢。”
黑发的少女轻盈地滑入舞池,里维缓缓收起手,抬头看向乐队,乐队正在卖力演奏着,浑然不知陛下在看着他们,眼中带着淡淡的情绪。
“啊,我就知道陛下他们喜欢这首曲子,显然可以宾主尽欢呢。”
谢青燃靠在一副垂帘之后,方才她让人去换了曲目,如今见着那些如天神般的男性陆续步入舞池,不由笑了起来。
“真是,真是,”谢青燃也像是没料到,“没想到会这样热闹。”
《夏季阵雨》这首曲子似乎也非常应景。
那是一个如同阵雨般在男士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孩。
轰然而落的大雨里,所有人都被这夏季微热的雨浇湿了身心,可在这场雨下完之前,他们无法抽身,难以离去,只愿沉沦。
黑发的少女轻盈地转圈,那丝绸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规整的圆形,她手上的花枝如同女神手里的长鞭,扫过每个人的心尖,一点细碎的花瓣在她转身时落到了她的背上。
柔软的花瓣顺着少女雪白的背部颤抖着滑落,就像人无意间滑过的指尖。
那花瓣垂落得那样快,就像那雪白的皮肤比丝绸更柔滑。
谁不想代替那片花瓣呢。
奉雪的脚尖踏在光洁的地板上,而那些跟在她身侧优雅地挺直着脊背,不时抬手与她击掌交换位置的男士,虽然隐约觉得有些不大满意,但看着黑发少女微微踮起脚尖的姿态,都忍不住俯下/身,迁就着她。
一曲毕,奉雪轻呼了一口气,觉得今天莫名有一场灾祸被无声消去了。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对面似乎想要走过来的男士,如果还要再跳一曲,那么就要一个一个的往下轮替,直到没有男士前来邀请为止。
谢青燃说过,在任何场合都可以拒绝别人。可是当你开始跳舞,接受了第一个人的邀约之后,再拒绝别人就有些糟糕。
这个时候,你可以……
奉雪提起裙角,往外退去。
宴会厅的垂帘之后有许多露台小径,想要在外商谈事宜,或是单纯出来休憩一会的人,都会来到这里。
国王陛下已到,开场舞已跳,规则都变得轻松了。
奉雪走在树荫之下,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她突然听到了一点水声,像是有人拨弄着池水在玩耍。
微风吹动着花枝,摇曳间,她看到了一个坐在水池边的红发少年,他正伸手在池子里,精致修长的指尖像落在水面的蝴蝶,一点一点地,这里十分安静,像是与整个世界都分割了。
红发少年抬起头,露出那张漂亮的面孔。
“日安,奉雪,要与我跳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