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雪七岁的时候,她被谢青燃送到了乡下的宅邸居住。
当时谢青燃大约是看了什么育儿辅导书,觉得孩子应该亲近大自然,性格才能更活泼开朗,英勇无畏。
于是谢思和谢桢两个小团子被直接扔到宅邸附近的小河里,锻炼身体的同时,还要和小鱼比赛谁游得快。
太欺负人了。
奉雪站在岸上,抱着一个毛绒娃娃,看着水里扑腾的小团子,对谢青燃的斯巴达教育不敢苟同。
谢青燃也曾让奉雪这么做,但奉雪跳下水沾了身之后,又迅速爬了上来。
她宁愿去骑马锻炼身体,至于别的请放过鱼,不,是请鱼放过她。
没能戏弄到女儿的谢青燃觉得怪没趣的,只好答应让奉雪四处溜达。
而谢思和谢桢那时候语言能力还没有特别好,虽然也不想这么玩,但也只能用贫瘠的语言和谢青燃抗议。
【妈妈!坏!】
谢青燃笑眯眯,接受了孩子的赞美。
【对呀,我超坏,是大魔王哦。不服气吗?】
于是在双生子水生火热时,奉雪就经常在宅邸仆人的引领下,在乡下四处溜达。
这里一切都很好,人很热情和善,空气也很好,到了夜里很安静,几乎一过九点,大家就睡觉了。
夜里奉雪起来上厕所,曾经趴在露台上望着这片宁静的夜景。
这里只有蝉鸣鸟叫,洁净的天空上倒挂着如同倾倒的珠宝一般璀璨的星河,空气里满是蜂蜜和羊奶的气味,一切都令人着迷。
只是时间长了,公务繁忙的谢青燃必须回去工作。暑假期间孩子们就先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这里是她受封的领土,有她的私人卫队。
何况,听说陛下将他最重要的宝物也藏在附近,虽然不知道确切地点,但世上没有哪里比这更安全了。
奉雪在这里的一日行程是这样的,先和一路打包跟来的家庭教师学习,中午睡了午觉之后,下午就是自由玩耍时间。
奉雪发现这里几乎可以称为小猫村,路上经常可以见到挺胸抬头,一点也不怕人的猫咪。
那些小猫也像是习惯被人喂养,看到有人经过,就会立刻毫无自尊地躺下翻肚皮喵喵叫着要吃东西,没得吃就立刻起身就走,潇洒得很。
猫咪:你们不过是给我上贡的工具人罢了。
久而久之,奉雪就在腰带上的小袋子里装了一把猫粮,要是在路上碰到讨要食物的小猫,就让小猫来一口。
跟着奉雪的仆人是些年纪颇大的老爷爷和老奶奶,乡下的年轻壮劳力大多去了城里,而这些退休后的老人家因为喜欢宅邸里的伙食,老树开花高龄入职。
奉雪体贴老人,就算外出游玩,也一定会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
只是今天在路边喂小猫咪的时候,那只小猫咪闻了闻猫粮,好像有点想吃,又一直转头看着草丛后边。仿佛总是左右为难的样子,一直朝奉雪靠过来,过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扭头钻入了草丛里。
小小奉雪大为震撼:你不吃我给的饭吗???
奉雪难以置信,她提起裙摆,也跟着钻入了草丛,却在拨开草丛时,在草丛的另一边,与一个黑发小男孩打了个照面。
黑发在这个世界并不出奇,只是在圣斯威,奉雪见得比较少。
何况在这个村庄里,更是连一个都没有。
骤然见到了一个和自己发色相同的小男孩,奉雪不由感到亲切,她大大方方地朝小男孩伸出手打招呼。
“你好哇,我叫奉雪,刚来这里。”
黑发小男孩只睁着碧晶石般的眼睛不出声,他像是没见过生人,对奉雪明显有些警惕。
而奉雪只以为自己刚才抓花喂猫弄脏了手,被别人嫌弃了。
不过也不要紧~
奉雪用手帕擦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黑发小男孩喂食小猫崽。
那小男孩手里也用一个小碗装着猫食,不过碗里的不是干巴巴的猫粮,而像是家里厨房特意烹饪的新鲜无味的羊肉与鱼肉末。
好高级,难怪小猫咪想吃这个。
黑发小男孩喂完了猫,就拍拍自己身上的杂草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和奉雪说。
奉雪觉得这人还挺酷的。
【小小姐,小小姐!】
老爷爷和老奶奶拄拐找来了,奉雪连忙出去,伸手牵着其中一位老奶奶,免得老人家摔倒,那就麻烦啦。
【小姐可不能钻到草丛里,你不是顽皮的孩子吧?】
老人们轻声教育着奉雪。
奉雪眨着眼,有些好奇地指着草丛问。
【那里,有个和我一样黑头发的小男孩,他是谁啊?】
老人们当然知晓这村庄里的风吹草动,对着奉雪轻笑。
【是住在村子另一头的小庄园里的孩子,他们也才刚刚搬来,和村子里的人都不是很熟。】
至于那孩子叫什么,老人们也不太知晓。
【想要找别人玩的话,要准备好礼物再去拜访。】老人们叮嘱。
奉雪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头。
人家明显不是很想和她玩的样子,她不能因为对方发色和自己相似,就觉得亲近他人是理所当然的。她是个大人了,不会勉强别人。
于是奉雪只把今天这个事当做小插曲。
可是等奉雪之后又在午睡后出门溜溜达达时,还是能时常碰到那个黑发小男孩。
他不是在河边自己洗自己的手帕,就是在采摘花朵,或是喂小猫。他的衣服永远整整洁洁,即使无人时也不会耸肩塌背,姿态优雅,安静斯文得很。
在此期间,奉雪拉住小男孩的衣领,免得他洗手帕时自己栽到河里,又带着被蜜蜂叮咬忍不住眼睛含泪的小男孩找老奶奶擦药,还有和他一起喂小猫。
这些偶遇与巧合叠加起来,让奉雪得知了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往常奉雪都是用“您”来称呼对方。
在一日傍晚,小男孩又到了回家的时候,奉雪已经先道了别,却看到小男孩扯着自己的衣摆,碧晶石的眼眸闪着动人的光,最后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对奉雪说道。
【我叫云笙,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奉雪点头,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夏日的余烬中,在蝉鸣长得仿佛无尽的那一天,两个黑发的小朋友终于互通了姓名。
在那之后,他们更是时常在一起玩,有时候奉雪还会带上谢思和谢桢,不过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云笙,经常用一种“这个家伙真讨厌呀”的神情对着云笙吐舌。
但云笙根本没在意。
奉雪有时候也会路过村子另一头云笙的家。她没有见过云笙的妈妈,只是偶尔会听到屋里传来女性温柔的嗓音,还有悠扬的乐声。
看到奉雪在门外的话,这位温柔的妈妈会让云笙给她送一点亲手做的小点心和小香包。
奉雪吃着热乎乎的小点心,觉得云笙的妈妈手艺真好,屋里屋外都有调香的香气,是首都那些贵族家庭里也很少能闻到的甘美气味。
云笙是哪里人呢?奉雪有时候看到云笙写的课业,明显是首都区贵族家庭才有的习题。
奉雪想,大约也是哪位到乡下来修养的贵族吧?
奉雪再一次从午睡中醒来,按照约定出去找云笙时,却发现云笙没有来。
云笙从来都很准时,他绝不会迟到,不管奉雪什么时候来,那个黑发的小男孩一定已经等在约定的地点,男孩时常会看着天空,就像看着一场遥远得不会终结的旅途。
老人们让奉雪回家,但奉雪却不愿意。
云笙不会违背约定,说不定他在哪里摔倒了,正在呜哇呜哇地哭呢?
奉雪在村庄里行走,却在今天见到了一些生面孔。
那些身材高大健壮,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的家伙,说话粗声粗气,似乎并不在乎会破坏这片村庄的宁静。
因着奉雪的黑发,那些人几次三番上前查看,在得知奉雪的身份后,又立时退去。
奉雪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们要找的是谁。
奉雪请跟着她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在树墩上坐下,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松饼给他们,请他们在这里稍等。
【我去采花,一会就回来!】
不等老人询问,奉雪就一下钻到了草丛里,她在和云笙的秘密树洞里,找到了那个脸上蹭了脏灰的小男孩。
【……对不起,奉雪,我今天不能和你玩了。】
云笙见到奉雪的第一面,他抱着膝盖,睁着绿眸对着奉雪的第一句话就是致歉。
而奉雪对云笙伸出软软的手,双手稳稳地摁在云笙的肩上。
【你到我家里去,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们蹭着小径一路跑回宅邸,进入宅邸的第一件事,奉雪就找来卫队的人,说村庄里出现了陌生人。
请他去把老爷爷和老奶奶带回来,并且加强宅邸的安保。
奉雪转头又问云笙【你的母亲在哪里】。
云笙则摇头说不要去找,那些人找的只是他……在别人眼里,他的母亲并没有他的价值,只要不暴露位置就可以了。
云笙在说出这句话时,咬着细嫩的唇瓣,小小的身体里藏着莫大的愤怒,却见那仿佛真的是雪捏就的小女孩伸手抚着他的脸颊。
那双墨玉的眼眸闪耀着令人安定的微光。
【我知道了。】
卫队加强了宅邸的安保,奉雪甚至还给云笙戴上谢桢的帽子和小墨镜,就这么拉着他的手坐在庭院里吃冰淇淋。
宅邸之外果然有人查看,甚至还在交涉是否能进来。
卫队当然不允许,奉雪便看着外边的大门,在炎炎烈日下轻声哼着歌谣。
【天好热啊。】
【不过你的眼睛像薄荷糖,冰冰凉凉的。】
奉雪笑眯眯地对云笙说。
云笙却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像是炽阳,照得他握着冰淇淋的手心徒然滚烫。
那天云笙在奉雪这住下,他赠送了一支重云花作为谢礼。
可是第二天奉雪起床时,却没有在宅邸里再见到云笙。
【云笙一大早被他母亲接走了。】
起初奉雪还以为是云笙回了自己家,正担心那些坏人还会不会来找他。
可当奉雪来到云笙家,她踮起脚摇动了挂在门外的金铃,却没有听到任何人前来开门的脚步声。
这座永远温暖,香气扑鼻的房子,在夏季即将终结时,归于沉寂。
-
盖在军装外套下的里维……不,云笙,他回到王庭之后,就将母亲给的名字压在心底,听从父亲的命令,改名叫里维。
他与母亲相同的黑发,被染成了一头连他也陌生的璨金。
可父亲面带忧愁地与他说“唯有这样你才能得到承认”。
父亲拒绝了所有贵族的联姻,和外国女性结合,如果生下的孩子还带着明显的外国特征,那么任谁也不会承认他。
里维看着母亲伤心的目光,还有父亲眼里隐隐浮现的恳求……同意了。
如今事情败露,却仍然与十年前一样,那个黑发女孩站到他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肩上。
做出了保护的姿态。
“我质疑这场洗礼的公正。”
奉雪仰头看着星回,在教廷与女神像的注视下高高仰起头。
“谢氏公爵府代代向王室效忠,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会损伤殿下身体的事件发生。”
奉雪看着那神色一变,似乎想要上前扯开军装外套的洁净者,大声呼喊。
“那盆水有问题!”
这话一出,在场的护卫全都拔/枪,而教廷的洁净者们也拔出墙上的礼仪长剑,谢思谢桢在奉雪话音刚落时,已直接抢身上前,一把摁住了那名给里维盥洗的洁净者。
“您在质疑教廷?”星回不紧不慢地说,“那么殿下是受了什么损伤,可否让我一观?若真的受损,我愿以死谢罪。”
奉雪耳机里仍然有滋滋声,镜头还在,她绝无让步的可能。
“王室尊严若受侮辱,身为臣下我愿在扫清所有侮辱殿下的罪人之后,以死谢罪。”
黑发少女神色严肃,像是一定会言出必行。
谢青燃的笑声突然响起,这位圣斯威的女大公已经走到了洗礼池边。
“何必这么大阵仗,不过是内部的洗礼,我们先行检查过后,再继续就好了。”
“诸位守口如瓶,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能知道?”
谢青燃语带暗示,星回垂眸看着净水池,军装外套下偶尔会滑落一滴的金色液体,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么,请快些修整吧。”
星回突然后退了一步,他一抬权杖,示意身后的洁净者放下手中的长剑。
随后星回毫不留恋地离去。
奉雪则一直用军装外套包裹着里维的上半身,而排查人员终于找到了那个隐藏摄像头在哪里。
居然就在女神像上。
没人敢去亵渎女神像,可那些混蛋居然在女神像上做出了这种事。
车驾停在女神殿大门,奉雪一下将里维带上车,她什么都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说,里维也一切听从奉雪。
气氛诡异得可怕,等他们回到冬宫,里维进入房间后,奉雪便把大门关上,守在外边。
“女儿,我看你还是换一件衣服。”谢青燃皱眉。
奉雪小声吸着鼻子,猛地摇头。
“妈妈,我还行。”
“我看不行。”
谢青燃给奉雪批了外套,望着里维的房间,低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发现什么了?”
奉雪闭口不言,却听到身后的房门里传来里维温柔雍容的声音。
“奉雪,请你去换衣服。十分钟后,请阿盖尔公爵与谢公爵,还有您的三个孩子,来我的房间。除此之外,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当场击毙。”
这声传令之后,再无其他。
谢思和谢桢已经想到里维身上应该没有任何伤势,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中断了洗礼?
十分钟后他们将获得答案。
奉雪回头望了一眼,随后她便立刻离去,在侍女的帮助下换好了一身衣服,头发也吹得半干。
等到奉雪来到里维房门外时,果然只有包含她在内的五个人。
“请进。”里维的声音响起。
身为里维养父的阿盖尔公爵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可除奉雪外的其他人进入时,全都怔愣地看着坐在丝绒椅上的里维。
那是黑发的年轻人。
也许黑发才是他原本的发色,在黑发的衬托下,那个俊美无俦的年轻人更添了几分沉稳与来自东方的神秘。
里维抬头直视着众人,轻声道:“这就是我的秘密,而教廷不知从何处发现了。父亲认为是星回主教,那个自从来到中央教廷之后,就让教宗行事态度大变的人。过去教宗从未态度强硬地要求验证继承人的身份,在星回来了之后就变了。”
“诸位在此做出选择吧,是继续替王室隐瞒,仍然站在一处,还是立时转身出去?”
谢青燃和阿盖尔只沉默了一会,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两人对着里维单膝下跪,随后谢青燃直接摁着耳机下达命令。
“杀了星回。”
无需再像之前那样筹谋,没有时间了。
这样的事,国王陛下连他们也隐瞒了,是因为不得不隐瞒。
立身不正。
一个主教死去,在落日城还找不到第二个主教主持洗礼吗!
黑发的王子走到奉雪面前,他对着奉雪微微一笑。
“你还是认出我了。”
“我还以为时间太长,我变了发色,长得和幼年时也不太一样,或者说,你忘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季。”
黑发的王子牵起奉雪的一只手,将额头贴在奉雪的指尖。
“感谢您,您又救了我一次。”
在与奉雪再次重逢时,里维心中还是抱持着微妙的期待的。
可是不同于他的紧张,奉雪淡定而从容。
里维曾经以为自己忘了就好,不必去打扰奉雪的生活。
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奉雪。
一直看着,看得荆棘爬上蔷薇,乌云遮蔽明月,想要将那生着光翼的璀璨白鸟笼在自己的手心里。
传说女神莱耶的恋人也只是一个人类,女神允许了人类的靠近,成就了一段姻缘。
但也有不在教义典籍中写着的野史,卑鄙的下流的没有任何美好品质的人类,编织了诱惑女神的牢笼,诱骗了神明的感情。
里维想,这民间的野史也许确有几分真实,他心中难以压抑的欲念,也许正来自于自己的人类祖先吧。
【请您垂怜,请您垂怜。】
【请您看我一眼。】
【如同我望着你。】
奉雪则看着里维的黑发,眼眸,脸部轮廓,像是再次确定一般喊道。
“云笙。”
“是我。”
随后黑发少女长叹了一声。
“你辛苦了。”
黑发王子的动作一滞,他久久没有把额头从奉雪的指尖处抬起。
他需要一点时间,只要一点点,才能把眼中急欲滚落的热泪抹平。
-
圣斯威首都,王庭之中,年老的金发国王单手支着下颚,他得意于目前的局势。
在阴险狡诈的家伙在绝对的强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为了让他的孩子继承王位,他不吝啬付出任何代价。
贵族议会大楼里,许多反对派已经被直接抓走了。
首都上空盘旋着皇家空军的飞机,整个首都在实行宵禁,而在首都城外的心盲河上,无声舰队燃起了被击溃的火焰。
除了空军,王庭仍然掌握着别的可以瞬息调动的军力。
在暴力这方面,王室一直以来都得天独厚。
要说他们信仰女神,不如说他们更信仰血与火。
这两样东西什么都能换回来,而那些软弱的家伙是得不到的。
贵族议会大楼里,叶澜站在廊道上,他看着那群大批涌入的皇家卫队,对着他们单膝下跪。
红发的少年献上了美人鱼的家徽,而他的父亲叶先生,献上了议会议长罗兰的头颅。
在看到首都区出现的军队,这群从国外返回的新贵族知道了王室的决心,在瞬间便向王庭倒戈。
之前与议会的交易,当然都不作数,也不会有人知道。
在今天之后,他们将竭尽全力挽救王室的声誉,控制媒体喉舌。
也许再经过数十上百年,他们将成为新的贵族议会。
可就在刚才,一封来自议会的信放到了国王的案头。
这像是议长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件。
赫尔曼打开信封,却没有在信纸上看到晚到的求饶。
【他是黑发。】
信纸上只有这几个字。
之前已经说过,为了让他的孩子继承王位,他不吝啬付出任何代价。
金发的国王站起身,他微笑着对随侍在侧的礼仪官说道。
“请纳蒂雅来,我想在今天和她喝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