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西奇亲自送曲仲几人上了奚云集团去慰问的商务车。
考虑到自己亲自出马目标太明显,西奇还是派了冯远作为代表陪在曲仲身边。
而曲仲则是摇身一变成了西景明的儿子……西余。
这是西、冯两家的公子哥吃饱了没事想起来做点好事,被家里大人打包给送去了孤儿院慰问。
早两天, 赵有志就收到了西云集团打去的电话,就是想先消除他们的警戒心。
虽然……曲仲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
田阳孤儿院位置很是偏僻,车开了得有一个多小时, 他们才看到了路边那块深蓝的招牌。
孤儿院竟然是开在一个村子的最里面。
他们刚进村子, 就因为村口被堵停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货车司机不停按着喇叭,人都没见走下来。
商务车在车队的最后面, 曲仲他们看不到前面发生的事。
等了一小会前面还是没动, 急性子的夏州就坐不住了。
边推开车边嚷嚷着要去看看,人才往前走了几步,曲仲就看到他神色一变退了回来。
退回车里后不用谁问就主动开口说道:“前面好像是在出殡。”
“出殡有什么好奇怪的, 等等就行!”冯远玩着手机头也没回地答到。
农村的出殡仪式通常从起棺到下葬不过就一两个小时, 既然已经出了门, 想必很快就会离开。
夏州摇摇头, 表示说不出来的奇怪,他看一眼就觉得瘆得慌, 所以没再往前走。
“到处都泼了红油漆,棺材就停在路边。”他形容了下那一眼看到的内容。
“红油漆?谁办葬礼要泼油漆?”
这个风俗冯远还没见过,要么说他和夏州的性格有几分相似,人越是说得恐怖,他的好奇心就越大。
当然……好奇心和胆量也同样成反比。
收起手机的冯远车门都推开了, 人又缩了回来,先使劲摇晃了几下前面闭目养神的曲仲。
等人睁开眼了,马上讨好地朝前面转着脸示意。
意思很明显, 他不敢一个人去,想求曲仲一起陪着去。
“知道了!”
曲仲下车,领着几人穿过货车,走到了停着棺材的那家人不远处。
这家人的房子就在路边,几乎一开门就跨上了路,所以严格来说棺材并不是停在路边,而是大门口。
进村的路少说有两米多宽,并不是一具棺材就会堵住的。
真正让货车无法进村的是棺材旁摆放着是十几个招魂幡,这些招魂幡不是常见的彩色,而是黑底白字的巨大魂幡。
这些招魂幡形成一片黑白色障碍,随着微风无声地摆动着。
上面洒落着星星点点的红色,与地面大片大片的红色相呼应。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难怪货车司机按了这么多下喇叭也没动静。
空气里飘散着的淡淡腥味还带着丝热气,曲仲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鸡血,不是油漆……”
众人震惊!
他刚说完,房子里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一个中年男人就站在门口,目光阴沉地看着几人,他穿着套迷彩服,只在腰上栓了条白色的布。
看是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目光也跟着缓和了些。
“你们是要进村吗?”他问。
“对,我们是去孤儿院送东西的。”曲仲回。
孤儿院几个字一出,男子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他最终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指另一条给你们,你们能直接开到孤儿院后门。”男子往前跨出一步,伸长手臂指着房子旁的另一条路。
曲仲却是没应,背着手跨过那滩鸡血,径直走向了棺材。
棺材看体量就只知道里面的人个子不高,再加上男人并没有穿着孝服,棺材也没停进屋。
“死者”应该就是个不大的少年人。
而让曲仲出来管这个闲事的原因是,棺材里的人……并没有死。
确切的说是身体还没有死,和西余遇到的情况一样,这人的身体里没有三魂七魄,正处于等死的状况。
“你还有什么事吗?”中年人有些诧异地看着,直到曲仲已经走到了棺材前,他才着急忙慌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你可千万别碰棺材,会倒霉的……”
走近一看,棺材盖上也泼了不少鸡血,招魂幡上的血点子应该就是从这里溅上的。
曲仲转头直接问中年人:“你家孩子是怎么去世的?”
中年人没回,狐疑地看了好几眼曲仲后,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家的孩子,还有你问这个干嘛?”
他们站在路边得有十几分钟,屋子里还是没有第二个人走出来。
安静得连风吹过都听到声响的村子瞬间给这个场景增添了几分怪异。
曲仲一只手背着,另一只手就在中年人说话的这个空当直接搭在了棺材的边缘,袖长的手指像是谈钢琴一样在上面轻轻弹了几下。
中年人脸色一瞬变得惨白,惊恐从眼里留出,他甚至忘记了阻挡曲仲。
“不知道大叔你有没有发现?”曲仲突然笑了起来,对方更是吓得倒退了几步,看样子是随时就准备要折身逃跑。
“你的孩子并没有死啊!”
这后半句话吓到的不仅是中年人,就连壮胆跟上来的夏州三人也全都面露惊骇之色。
中年人只是下意识地摇着头否认:“不可能不可能,连医生都说活不了。”
连医生都说活不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人装进棺材里的时候是活的,但现在绝对不会是活的……
“我就说我女儿没死!”
一道女声从屋子里传来,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妇女踉跄着从门口跑来,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
只能从她光着的脚上看出来人焦急的情绪。
中年男人看到女人,情绪一下子也发生了改变,痛苦挣扎的神色悄然爬上,最后还是没有阻止女人地跑近。
女人一把抓住曲仲的胳膊,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就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她什么也顾不上地连声祈求着。
曲仲神色未变,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女人,没说要帮,更没要她起来。
砰砰砰--
女人见状,心里下意识觉得自己求对了人,就这么跪着往后退了两步,用力往地上磕着头。
没几下,女人的额头就出现了一片青紫,足可见她磕得有多用力。
“曲……”
最见不得这种情况的夏州心里顿时一软,刚张了张嘴,嘴立刻被身后的卢俊伸手捂住了。
“你看!”卢俊小声示意。
女人的磕头还没停止,曲仲却看向了中年男人,虽然没说话,目光里的冷意再一点一点加厚。
咚--
更是沉重的闷响响起,男子直挺挺跪下,膝盖与水泥地相撞,能看出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噼里啪啦--
屋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接着一个老年女性的嚷嚷声就响起了起来,二楼的窗户被狠狠推开。
“救什么救,就是个赔钱货,救了有什么用……”
老妇人长得尖酸刻薄,说话也极其难听,先骂人的话曲仲几人还能听清,后来夹杂的方言就只能从尖锐语调中还能感觉出怒意。
曲仲瞟了老妇人一眼,目光看向男人,似笑非笑地问:“倾家荡产的话救不救?”
“救救,拿我命换我都救!”女人抢先回答。
男人脸上升起几分犹豫之色,曲仲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可很快,老妇人嘶声力竭地吼叫让男人脸上反倒是缓缓变得坚定。
他回头愤恨地看了眼老妇人的方向,转脸朝曲仲狠狠地磕了个头。
“我救,倾家荡产也救!”
曲仲点头,余光里的夏州三人狠狠松了口气,卢俊等到这一刻才放开了手,嫌弃地在衣服上反复擦着。
“起来吧,先把棺材抬进去。”
“好,莉莉她妈,快!”中年男人一旦下了决心,脸上就没有再犹豫过,双手撑着地面几乎是跳起来就去拉女人。
既然人没死,就没有那么多忌讳,热心肠的夏州更是几步窜上前去帮忙。
五个大人很轻松地就把棺材抬进了大门,只留下曲仲一人还站在门外朝孤儿院的方向看了看。
一直背着的右手放下,食指从额前的碎发擦过,撩了撩头发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随着他一步迈进大门,整栋两层小楼上方的空气突然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波动,扭曲稍瞬即逝,村子又继续恢复成了没人的样子。
只有货车里不敢出来一探究竟的司机继续一头雾水地等着。
“关上门!”
随着曲仲走进大门,棺材已经稳稳放在了只摆着张八仙桌的堂屋正中间。
女人听到曲仲吩咐,忙不迭地跑着用力关上了大门。
二楼的楼梯间刚有脚步声往下,曲仲就朝中年人示意:“处理好后赶快下来,还有事要你做。”
中年人应声,三两步窜上了楼。
咒骂的声音渐渐变小,最终完全从众人耳朵里消失。
关上门的堂屋几乎跟黄昏时有得一拼,农村的老式房子堂屋是没有窗子的,平日里就靠打开大门取光。
曲仲拉下客厅的灯绳,屋子里也并没有亮上几分。
昏黄的灯光下,几个神色各异的人围着一口棺材,这景象着实有些诡异。
可曲仲不动,其他人都不敢动,几人就盯着那口棺材直到男人从楼上匆匆跑下。
“开棺吧!”曲仲说。
男人点头,上前用力推开棺材盖,还没有封死的盖子轻松被推开。
里面躺着的年轻女孩脸映入众人的眼睛。
女孩脸上煞白,乌青的嘴唇已经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盖着好几床厚重的被子。
曲仲伸手掀开被子,露出女孩身上穿着的一件白色衣服,就是被子往下一拉,让除曲仲外的其他人都倒吸了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