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
华国最大的视频网站F站最近悄然多了个名叫云山村三傻的UP主。
其实这个账号去年年底就已经注册，但两个月多的时间并没发布任何的视频，十七号的大半夜才突然上传了个视频。
账号的头像是两条一黑一白的小狗站在黄瓜藤下微笑, 背景看着像是一块菜地。
晚睡党们有人无意间刷到了这个视频，光看头像就知道肯定是时下最流行的种田生活类UP主。
有人不感兴趣匆匆点过，也有人好奇点开打算一探究竟。
F站的视频分为两种, 一种是网站签约的UP主, 这类视频只有花钱才能点开。
另一种就是普通人自己上传分享, 粉丝们的打赏和点赞可以提现为收益，但网站会抽去两成。
也有专业的UP主会和网站签约, 他们都有基本的工资, 额外的打赏是和网站七三分成，当然就要是F站的独家视频才行。
有些人看到这个视频竟然是免费的，秉持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打游戏或者追剧的时候顺手就点开了这个视频。
刘辉远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熬夜打游戏的年轻人。
一场郁闷的游戏结束后, 他为了转换心情点开F站, 本意是想看看自己追的动漫番有没有更新。
没想到刚点开网站, 首页就给他推送了一个免费的视频。
看了眼视频首页上黄灿灿模糊成一片的内容, 他点开视频就转身去泡了个面。
等端着泡面再度坐下时刘辉远发现视频进度条竟然只走了指甲盖大小，他点了点进度条发现时长竟然有半个小时。
“这么长……肯定又是啰里啰嗦的无聊内容。”
自言自语完, 手已经准备去关视频，扫过屏幕的目光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屏幕上一黑一白两条大狗正在公路上奔跑，远处还有一条金毛在刨着地，路两边都种满了高大的果树。
能看出这是一座山，而且是种满果树的山。
视频的拍摄角度看不到果树全貌, 可果树下放着的梯子和竹筐都被衬托成了缩小版。
刘辉远能肯定不是梯子小，而是这些果树都太大所致。
就这样，他不知不觉选择了继续看下去, 没一会视频外走进两个年轻人。
两人好像没看到这个镜头似的，直接从镜头前走过，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弯腰从地上开始捡着些黄色果子。
另一个踩到梯子上，直接跳上了树杈。
镜头走进，刘辉远这才看清，原来年轻人在捡掉落的枇杷，这些枇杷各个都有鸡蛋大小，看颜色就知道已经熟透。
他听到镜头外有人在问：【卢俊，甜不甜？】
叫卢俊的年轻人头都没抬，直接回道：【肯定甜啊，这你还要问。】
镜头外的人语气有些无奈，【我是知道，可看视频的人不知道啊！】
【那你自己来尝。】说完，卢俊就不在理他，只顾着埋头去捡枇杷。
【我自己来尝……】说完，镜头就被固定在了一个位置，画面里突然走进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他蹲下身从篮子里挑了颗最大的凑到了镜头前。
【大家看看这个枇杷，完全有机没打农药。】说完，轻轻撕开了枇杷的皮。
这颗枇杷比鹅蛋还大，男子用手掌才能握住，随着表皮被撕开，刘辉远不知怎么的突然也跟着咽了口口水。
果肉的颜色呈橘红色，皮刚一撕开汁水就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没一会就打湿了年轻人的手掌。
就在年轻人要在镜头前咬一下一口果肉时，树上突然有人说话。
【夏州，帮我拿竹篓接一下。】
【来啦！】
吸溜--
年轻人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一下把果子赛进了嘴里，发出吸溜的声音就跑向了树下。
屏幕前只能清晰看到最后一下枇杷被咬下时喷出的果汁。
一直隐藏在树上的年轻人开始往下扔着一串一串的枇杷，他手上拿着的比地上捡的那些个头还要大。
很快，一个竹筐就被装满，夏州把框子放到地上，转身又去拿另一个。
林间奔跑的狗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几人而来。
屏幕这头看得入迷的刘辉远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下，睡眼惺忪的刘佳佳下意识地说着：“你的面……糊了。”
“我去，忘记了。”刘辉远赶忙跳起，这回还记得按下了暂停键。
等他从厨房里端着泡面走出来后，发现妹妹已经坐在他的位置上点开了视频，就连眼镜都已经带上。
“你认识的人？”刘辉远一看她那神情就知道，这丫头追星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态。
“哎呀，你看这个人。”刘佳佳啪一下按下暂停键，把屏幕转向了刘辉远：“这个人是不是妈每天都念叨的那个果园老板。”
视频里的年轻人一头利落短发，眉眼温和，看着并不是什么出众的长相。
可眼神却总给人种很特别的感觉，里面带着点点星光，透过屏幕都能让看的人觉得亲近。
用时下里年轻人大家经常说的就是：长得舒服。
他们住在东省，对同州那边的网络热门并不了解，可最近老听他们的妈妈说到一个人名；曲仲。
甚至还嚷嚷着等那个什么果园开园了，要去那里亲自看看。
刘辉远还笑他妈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追星……
“就是这人……你看！”刘佳佳看刘辉远不说话，忙把自己搜索到的微博照片给他看。
这一看……果然是同一人。
“真的是这个人！”刘佳佳边想着明天要“敲诈”一笔零花钱，边又按下了空格键，视频继续播放。
远处的狗子跑近，个头之大让刘佳佳又忍不住惊呼了声：“好大的狗。”
接着他们就傻眼了，这两条狗一条一边，轻松地衔起两边的提手，就这么横着移动到路边，放到三轮摩托车的车斗旁。
接着又不厌其烦地一趟又一趟，期间连一次不稳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
屋子里一片安静，他们甚至怀疑镜头外有人在指导两条狗子的行动，可视频里的三人忙碌得没再抬头，几人好像很习惯狗子们的帮忙。
因为没一会，那条刚才还在刨土的金毛也跑了过来。
它跳上车叼起车上放着的框子，一下子带倒了固定在车上的镜头，画面瞬间变了个方向。
两人不约而同地右偏着脑袋继续观看，目光里只有那条提着篮子给几人送水的大金毛。
篮子装着几瓶一升的矿泉水，就这么被它轻松叼着奔跑，特别是跑到曲仲身边时，更是殷勤地把水瓶衔给了他。
【谢谢肉团子。】
终于，视频里的曲仲说了句长句子，接着他抬头看了眼镜头的方向，才发现镜头已经歪了。
接下来的视频，两人就看他们在山上干完活，然后拉着满满一车枇杷下了山。
“难道他们是准备去卖？”刘佳佳甚至还主动和刘辉远讨论。
“看就知道了。”
这车枇杷被拉到了一处四面玻璃的屋子前，接着全被倒进了屋子前的一条沟渠里。
倒……倒了……
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直到镜头对准了沟渠，屏幕上出现了字幕解释。
[此水为山上的泉水，已达饮用标准，但请勿直接饮用。]
果然，镜头对准的沟渠里有一层绿油油的青苔，流速很快的水清澈见底，只偶尔有几片枯叶飘过。
随便涮了下的枇杷被再度捞起，又装回了一个个白色框子里。
视频的下一个镜头就是他们坐在平台上开始剥枇杷，枇杷个头大，大家剥得很轻松。
偶尔曲仲剥好一个还会往空中一抛，一条肥硕的白色萨摩耶就会跳起准确接住果子，然后几下吐出果核继续守候。
而刚才帮忙的几条大狗都不感兴趣地卧在平台边缘，对这些果子完全没有兴趣。
“难怪这条萨摩耶这么胖，肯定是贪吃又不干活。”刘辉远终于吃了口泡涨的泡面，口齿不清地说着。
镜头对准百无聊赖的狗子们拍了几秒后，画面又是一转。
屋子后面烧着两口巨大的铁锅，一盆一盆的枇杷被曲仲倒进了铁锅，然后用锅铲就这么压了几下，锅里的果子没多久就变成了糊状。
“这是要做枇杷膏？”经常看视频的刘佳佳猜测。
“难道他们的果园最近要开始卖东西了？”刘辉远也猜。
但两人的猜测只有一半成真，曲仲确实是在熬制枇杷膏，不过却不是他们在其他视频里看到的那样。
加了冰糖进去后，曲仲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个布袋子每个锅里倒了一包粉末进去。
这时候屏幕上又跳出了字幕。
[粉末为中药研制而成，专业配比，请勿模范！！！]
药粉一倒进去，锅子里迅速沸腾起来，锅里炸开了一个个橘黄色的泡。
曲仲加快了搅动的速度还顺便喊了旁边的卢俊加速，但两边一比就能看出速度的悬殊。
然后还是镜头外的夏州看不过去，放下相机跑去接过了铲子帮忙。
镜头又再一次固定，除了偶尔有狗子从屏幕前走过，刘辉远和刘佳佳站在镜头前看三人搅了五分钟的锅。
直到那锅橘黄色粘稠的枇杷变成了黑色，几人才停止动作，开始拿出消毒好的玻璃罐子装。
“应该是要卖。”刘辉远看到这里再度肯定。
可接下来的一条字幕马上打了他的脸。
[枇杷膏要赠送给我们几位的长辈，不知道够不够！]
字幕一跳出，这个视频的播放条就到了头，视频的结尾是提醒大家春秋干燥多喝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视频已经结束。
两人看着跳回来的网站页面，一时间都有些无语。
最后还是刘佳佳从座位上跳起，小声地喊着：“我要转到微博上去。”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剩下的刘辉远用纸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心情复杂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从他一个专业测评游戏UP主的角度来看，不管是画面的调色还是内容，好似都没有什么特别。
可就是很奇怪地能让人继续看下去的魔力。
不管是他们毫不做作的态度，还是那几条狗子，甚至是满树的果子，都让人想继续看下去。
“不知道后来会看到些什么？”
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刘辉远顺手在视频下方给了这个UP主一百个金币打赏。
F站最小的打赏单位是银币，一银币等于一毛钱，一金币等于一块钱。
有了这一百个金币打赏，这个视频会停留在F站首页的第一，直到下一个小时被其他打赏额超过才会掉到第二页。
现在正是后半夜，没多少土豪粉丝打赏，让这个视频一直挂到了第二天早上班后。
第二天不少上班族上班路上都习惯性地打开微博刷刷新闻和八卦。
刚打开热搜榜，一条名叫云山村三傻的微博高挂在热搜十一的位。
前些时候闹得风风火火的云山村果园不少人都看到过，一看到这个名字，几乎百分之六十的人都会下意识点开。
只用了一天时间，这个名叫随记的视频播放量就已经破十万，这一速度已经创造了F站最短时间完成十万播放量的记录。
而且云山村三傻的关注人数也在很短时间就破了十万，打赏的金币数量轻松破万，弹幕更是满得覆盖住了画面。
因此不少粉丝就把讨论的战场转到了评论区。
上万条评论里甚至出现了不少同州市的网友现身说法，其中百分之九十买过蔬果肉的网友都给了一百分的评价。
只有其中几条说自己买到了坏的水果，但消息一发，立刻有人会站出来反驳。
这些反驳的人甚至还会贴出果园官博的公告，看得F站一直关注这个UP主的后台工作人员都怀疑这是作者自己买的水军。
因为惊人的打赏金额，这条视频被挂在了首页好几天。
直到……猛然一条直播消息跳出。
让看了不知多少遍的粉丝们马上把打赏的目光转移到了直播页面。
***
三月十七日晴，周六。
一大早吃完早饭，曲仲去育苗的塑料棚里端出了刚育好的西瓜苗。
收割完的菠菜地刚好空出，曲仲打算今天把这块差不多一亩的地都种上西瓜，等过几天旁边的地空出来也打算种上另一个品种的西瓜。
等曲仲已经把土都翻了一遍，发现夏州还坐在三轮车上嘿嘿傻笑着，当即给卢俊使了个眼神。
两人一拍即合，双双打湿了双手，靠近夏州后把手掌塞进了他的后衣领。
“冷冷冷！”夏州扭动着身子，手里的手机还是舍不得放下。
曲仲抽出手凑到他身边看了看，只看到屏幕上无数条滚动的弹幕，至于视频内容是什么根本看不清。
“你在看什么？”
“你们看。”夏州忙把手机递给两人看，语气十分骄傲地指着粉丝数说着：“看我的账号，已经有十几万粉丝了？”
平时经常逛F站的卢俊这次没回怼，也跟着：“哇”了声。
“夏州哥，好多UP主几年到不了这个粉丝量，你一周就到了确实了不起。”
曲仲不看这些，对粉丝数量没什么概念，可看着看着，卢俊吐槽激动地说了句：“卧槽！”这倒让他有几分吃惊。
从来就没听这个孩子说过带脏字的话，今天这一声惊吼算是破了例。
“四万七千……五百……五百六十八的金币……”他数了半天，终于数清楚了金币的数字。
夏州本人好像根本没了解过F站的打赏规则，听完卢俊的话还投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过去。
在他眼里，粉丝数量才是重要的，那些金币不过就是好看，没什么用！
“这些金币怎么了？”还是曲仲听出他话里的震惊，忙追问。
“这可是四万多块啊，夏州哥，你这周赚了四万多块！”
夏州：“……”
“你是说这些金币能转换成钱？”曲仲又问。
“可以啊……你看……”
说着，把手机从夏州手上抢过来，刷刷两下找到了注册界面，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所有金币可以提现，下面就是身份证号和银行信息内容。
夏州呆愣了半天，还是在卢俊催促下才把手机里储存的银行卡内容和身份信息填写了上曲。
等到后台选择了提现功能后，没多久银行卡提示信息果然显示到账三万八千多块人民币转账。
“所以……我就随便发了个视频然后就赚了这么多钱？”
这钱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让夏州整个人恍惚无比，他看好几遍金额后，又忙拿起手机按起了计算机。
“你们忙完就来，我先去分苗。”看两人一时半会还是弄不完，曲仲跳下车回了地里。
还没走几步，他的手机也响起一道提示音，一点开是条短信。
他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一万二千五的转账，不用想……肯定是夏州刚才转过来的钱。
曲仲也没多说什么，收起手机后继续回了地里。
种西瓜比插秧要清闲些，以五十厘米的间距把西瓜苗栽到高垄上，保持二点五米左右的行距。
栽好后在根部覆盖一次薄土就完成。
这个品种的西瓜名是一个看不懂的字母组成，是曲仲逛PP世界时无意间淘到，他在空间里种植出来后找PP世界里的专业人员检测过。
这种西瓜的糖度不高，但甜度十分高，口感多汁清甜，不算沙瓤的种类。
就算是血糖偏高的人群也可食用，特别是冷藏过后，口味又清爽又甜吃起来有种冰淇淋的口感。
已经种完了两排的苗后，夏州两人才匆匆跑来，神情里满是兴奋，一看就不是要过来干活的样子。
听到声音抬头的曲仲无奈笑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新主意。”
“你看。”夏州把手机屏幕伸过来，界面上是一条邀请他直播消息：“我们直播吧，当做回馈粉丝们送的金币。”
“人家直播要准备很久的内容，你都不想想要直播什么内容？”做过网红的曲仲颇为无语。
“我们不是种西瓜吗，就放我们种西瓜！”
尾音才刚发出，夏州人已经转身朝着路边跑去，沿路还踩坏了曲仲刚造起的高垄。
曲仲：“……”
“你就让夏州哥去吧，难得见他这么高兴。”卢俊很体贴地蹲下，帮着复原了高垄。
这场直播来得莫名其妙又突然。
曲仲穿着件破旧的蓝色体恤，卢俊也顶着个鸡窝头，两人想着要上镜一人拿了顶草帽戴上，这就算是捯饬了一番。
等夏州回来时，一亩地他们都栽了大半，其中还有卢俊栽浅了被曲仲挖出来重栽的。
“你们先别动了，等我先开好直播间，要不没内容播。”夏州跳脚。
“知道了，知道了！”
曲仲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路边，接过肉团子递上来的水猛灌了几口，眼神四处扫视了一圈周遭的土地。
晚番茄开始大面积成熟，等这波番茄摘完后，刚好可以用来种土豆，那是他最喜欢的蔬菜……可以多种点。
几场春雨过后山里漫山遍野开始长野菜，加之他让凤凰在山上撒了遍稀释的药泉，今年想必产量会更高。
蘑菇应该已经开始生长，还有答应林仁兴要运过去的果树苗，今年也要开始种。
这样一想，接下来两个月要做的事越来越多。
“曲仲……曲仲……”
“嗯？”
夏州喊了好几遍的曲仲终于回神，他这才看到人已经把拍摄设备都摆好，手里拿着几个麦示意他过去。
“你这是连收音的麦都准备好了？”
“要不杂音太大，听不清！”夏州给曲仲带上麦，还顺口调侃他：“你连麦都知道，平时没少刷女主播啊。”
“我眼不瞎！”
曲仲无语，带好麦后很熟练地找到了镜头能拍到的位置。
夏州也带好麦，然后才去点了申请开直播的按钮。
系统提醒他设置时间，夏州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立刻开始。
就这样，没有预告没有宣传，这场直播就在早上的十一点正式开始。
屏幕一黑，夏州的手机上立刻跳出了他自己的脸。
他这才开始手忙脚乱地链接摄像机镜头，直播间里的画面刚开始就变成了一块蓝天。
这让一直关注这场直播的后台工作人员都傻了眼。
等了好一会，大家这才看到画面恢复才正常，镜头前站着三个个子差不多的草帽青年。
三人直愣愣地看着镜头，竟没一个人想着先开口。
卢俊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曲仲是不知道夏州的主题是什么，所以没有贸然开口。
而主人公夏州则是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其他视频主是怎么做的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