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汤才是鲜美。”
“这水煮鱼又香又辣, 比餐厅里的还好吃。”
“我倒觉得这个凉拌黄瓜和红烧肉是绝配,又脆又香。”
杂志社的几个同事对这些菜都开始赞不绝口,纪梁三人却都没有出声。
他们和卢俊加一个柳俊杰吃一套, 四个大人几乎筷子就没停下过,许众忝烦恼一除整个人的饭量简直呈直线上升。
柳俊杰吃完自己碗里的饭,一双大眼就咕噜噜地转着,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吃饭的动作能那么快。
直到卢俊注意到了他才忙出声问道:“你想吃什么菜, 叔叔给你夹。”
“叔叔, 我吃饱了。”柳俊杰乖巧回话,卢俊又问:“那你在看什么?”
“叔叔们把菜都吃完, 那曲仲叔叔回来就没有吃的了。”
孩子的声音不大, 却迅速让纪梁三人都红了脸。
卢俊拍着自己的脑袋忙站起来要给曲仲留饭,走着走着又想起休息厅里还有个夏州,又把装菜的盘子拿了两个。
“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是有些放肆过头。”
许众忝终于放慢速度开始和旁边的纪梁闲聊。
纪梁点着头, 对今天来散心的决定表示了万分肯定:“今天这两千块花得值。”
“没错, 病治好了肚子也吃饱可不是超值么!”许众忝赞同。
俩人还说着吃完饭要去山上, 看看运气好的话能不能碰到猴子或者其他动物,如果碰不着就买点水果和蔬菜回家也没亏。
林仁兴夹菜地动作一顿, 眼神里瞬时蒙上了一层灰。
大家吃得太专注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突然低落的情绪,反倒是坐他对面的柳俊杰全程看了个清楚。
曲仲送完饭菜回来,大家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
桌子上的十几道菜几乎已经吃了个干净,卢俊给他留菜的举动简直是明智之举。
侯斌鸿几人的拍摄也拍板结束,夏州回到餐厅时表情全程都是咧着嘴在笑, 看曲仲坐在桌旁吃饭立即就凑了过去。
曲仲伸手直接推开他的头,转而跟卢俊交代:“你带大家去山上转转,果园马上要休园, 大家摘点水果回去吃吧,”
一听要休园,反应最大的是姜江,他简直是一脸天都塌了的表情:“要休多久啊。”
“半年。”
晴天霹雳……
不仅他这么觉得,就连宋栗几人也觉得是一个惊天巨雷,一想到往后半年都没法吃到这些美味的水果,一时间情绪都有些低。
姜江嚎叫了几声,这才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民饮那边你还继续供货吗”
“供货不间断。”曲仲放下筷子慢慢解释:“他们要的不多,果园能跟得上供应。”
“呼——”
沮丧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姜江长出口气,拍着自己受惊吓的胸口:“那只有早点上班去买了。”
卢俊看得好笑,牵着柳俊杰的手冲大家吆喝:“走走走,那你们今天可得多摘点。”
就连侯斌鸿三人也收好机器跟在卢俊身后一起上了山,完成拍摄任务后他们也想要摘点蔬菜水果什么的带回去。
随着人群地离开,厅里只剩下还在吃饭的夏州和曲仲。
而另一个坐在位置上没动的人倒是让曲仲有些意外,林仁兴坐在刚才吃饭的位置低垂着头,右手食指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圈。
夏州用肩膀撞了撞曲仲,嘴里咀嚼的动作都不带停。
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曲仲放下碗轻轻开口:“林先生食困?”
林仁兴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听到曲仲的声音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夏州也跟着放下碗,伸长了胳膊轻轻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哦,走神了走神了。”林仁兴一脸惊讶,这会儿才注意到周围人都已经走光:“纪法医他们没叫我?”
“叫了你好几遍,都以为你累了。”曲仲解释。
“那我现在去追他们。”林仁兴手忙脚乱地撑起身体,慌乱下带倒了面前的骨碟,剩下的鸡骨头洒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打扫。”
夏州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八卦心一下就升了上来,兴奋地丢下筷子就去拉住人。
曲仲看得无奈,只得加快速度往嘴里刨饭,他可不想听什么恋爱分手的故事。
显然夏州也是这样认为,他一脸知心大哥哥的样把人拉到休息厅的沙发区坐下,直接张口就问:“你和女朋友分手了?”
林仁兴:“……”
那边两人说了些什么曲仲听不到,他几口吃完饭就开始收拾桌上剩下的碗筷。
毕竟人家是出了钱来的,当然不能让客人洗碗收拾,本来应该有的帮手夏州这会正兴奋,他只能认命的一个人收拾。
幸亏没有什么剩菜要处理,曲仲把垃圾倒掉,把桌上的碗全都抱到了洗碗槽旁边。
水槽太小,他打算清洗完这边的碗筷再去收休息厅的。
洗洁精刚挤进水槽,夏州就在休息厅扯着嗓子喊他:“曲仲你快过来下。”
得!洗碗都没个清净。
曲仲无奈地冲干净手,边擦着手边往休息厅走。
一走过去就看到林仁兴扑在自己的膝盖上,呜呜地哭得正伤心,夏州手足无措地在旁边劝着。
曲仲:“……”
一看到曲仲出现,夏州简直是找到了救星,他两步跳起来拉住曲仲的胳膊把人往沙发上带。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忙,你快帮帮他。”
曲仲坐下,林仁兴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哭声没停。
听了好一会,曲仲觉得脑仁都快要炸开的时候许众忝竟意外折返了回来,看来林仁兴在哭,他猛地大喝一声:“一个人大男人哭什么哭,有话就好好说。”
这话吼得惊天动地,就连曲仲也被吓了一跳。
但明显效果显著,林仁兴也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马上回答了声“是。”
哭声终于停止,许众忝走到小沙发上坐下,沉声问道:“是因为你爸的事?”
“嗯!”林仁兴用手背擦着眼泪,声音有些闷闷的。
曲仲是在场唯一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不过他也不着急,翘着个二郎腿悠闲地靠到了沙发上。
“你说给曲老板听听,兴许他有办法帮助你呢。”许众忝忽然说道。
夏州也表示赞同,狂拍了好几下林仁兴的肩:“曲仲医术可是家传的,肯定能帮你。”
“真的吗?”
这句反问直问得许众忝差点没忍住暴脾气:“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仁兴这回总算丢了优柔寡断,使劲揉了揉鼻子后开始说起自己的事。
他出生于一个很贫穷落后的山村,村子里到现在才刚通路。
而他口中的爸爸其实并不是生身父亲而是村子里的村长,他们是真正的留守儿童,早些年村子里的青壮年都靠在附近的私有煤矿厂打工生活。
林仁兴的爸妈也跟着去了煤矿,可一次煤矿事故后他失去了父母,村子里共十三个孩子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爸妈。
矿场一出事,煤矿老板第一个卷了钱跑路,而剩下的他们只得到了很少的国家的赔偿。
村长和其他活着的村民就承担起了抚养他们的责任,他们常年都在煤矿里工作以供孩子们上学的费用。
孩子是相继上了大学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可村里的这些村民们也落下了很严重的肺病。
这种肺病俗称尘肺病,是由于常年吸入了矿物性粉尘并在肺内沉积而引起。
孩子们都才刚出社会,就算给村里人寄了钱回去,这些老人也舍不得拿去治疗,就又悄悄把这些钱都存了下来。
久而久之,这个村子的人三步一喘五步一咳成了标志,其他村的人都害怕被传染,不知不觉地就开始孤立起这个村。
而且村子里也没有赖以生存的手段,大家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
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林仁兴今天是看到曲仲这的景色和便捷后心里一时产生了感触,如果他们村有这么一半舒服,村里的老人们会不会活得比较幸福。
“为了我们,他们真的付出太多……”林仁兴伤感不已:“爸爸他这一辈子连县城都没出过。”
这故事有些沉重,连曲仲听着听着都放下了脚。
夏州也跟着郁闷地长出口气后继续问道:“为什么他们会抚养你们,而不是把你们送到孤儿院。”
“因为是我们的父母救了他们。”
这好像是一个因果循环的故事,私有煤矿的老板才不管你男女统统都要下井,井下又没有很好的保护措施,一旦出事活着出来的机会就变得很渺茫。
而林仁兴的父母和死去的村民在煤矿坍塌中选择了几人活下,把最后一点活动空间留给了他们。
这些人带着那些人的嘱托和活下来的愧疚选择抚养孩子们。
可……他们这一辈子好似根本尝过甜,每天泡在苦水里努力挣扎。
对他们来说……究竟是活着好还是当时死了更轻松些,这或许没人知道。
林仁兴的话结束后很久,休息厅里都没人说话。
夏州最先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曲仲,接着是许众忝,他们都在等着曲仲说些什么。
终于……曲仲张口:“你们村里共有多少人得了这个尘肺病。”
“十七人!”
如果是一两人曲仲还可以把人接到这来,但十几个人都接过来就有些不切实际。
他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要不我去你们村看看吧。”
此话一出,剩下的人都震惊了,林仁兴激动的脸涨通红,可一想到刚才许众忝看了个脸就花了两千块,他一下子又像是个戳破的皮球一样没了气。
犹豫了好一会,他支支吾吾地问道:“那诊疗费我能分期……分期付款吗?”
曲仲:“……”
林仁兴有些着急:“我,我每个月发了工资就就全付给你。”
曲仲:“……”
不仅是个爱哭的孩子,还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