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青年束发整衣的时候,李重楼将小刀拖到一旁进行了思想教育。
小刀立誓,今后一定心口不一,言出不必行。
青年整理好衣冠,悠悠坐下,带着笑看着二人。
李重楼回以微笑,拿起桌上的扇子,开扇,“重威”二字正对青年,二人相望,笑而不语。
小刀左看右看,一头雾水。他便凑近青年,李重楼见定王笑容有些僵硬,猜到他的处境,便带笑止住了小刀:“刀妹儿,你先回去吧。”
小刀听闻,掏出丝巾掩面而泣,声音娇媚:“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只闻新人笑,旧人闺中泪却无人知啊~~李娘~”
又凑近定王,用磁性低沉的男声道:“定王,在下招待不周,下次一定服务周全,以后常来光顾,看看我哦。”
李重楼看着离小刀相近的定王虎躯一震,随后轻挪身形,内心憋着笑,料定对方应该是慕名而去,结果发现这美人胚子皮下同他一样,是个汉子,之后便被小刀打晕带了过来。
李重楼轻咳一声,故作严厉,用眼神斥责小刀。
小刀轻笑,眼轻挑,稍勾唇,微抬头,冲着定王,轻眨一眼,将丝帕掷进定王怀中,悠悠转身,身形优雅,步伐轻盈,走到窗边……
定王呆呆的拿着丝帕,看着他下一秒,霸气抬脚,踩上窗框,偏头,带着邪笑,声音粗狂:“洒家会想念你哦,定王~”
定王一抖身,一眨眼,便不见那人。
李重楼喝茶掩笑,只见定王面色僵硬,将丝帕放于桌上,声音颤抖:“你……不会也是男儿身吧?”
“……你听说书吗?”
“从到这里后,我觉得,京城的消息不可信。”
“看来定王消息很广。”
“不,我不是定王,我是卖字画的。”
“还没问定王为何混于小商贩之间。”
“我说了我不是定王,我只是卖字画的,热衷于听市井小民之间的家长里短。”
“……”
李重楼看着定王,定王也回以微笑,道:“管事的不在我,而在于皇帝。”
李重楼放下茶杯,点了点桌子:“既然如此,那我便也开门见山,其一,城中杀人,却紧闭城门,便是定王已确定了凶手,可否告知凶手是谁。其二,镇西无匪寇,匪寇出现在安山,城中只进不出,消息无法传递,想必定王对此有自己的想法,可否一说?其三……”
“其三,李将军身边应携带一女子,听闻此女子美若天仙,燕某想见一见,敢问李将军,此女子何在?”定王带笑,打断了李重楼。
李重楼挑眉:“我的军妓,不用定王操心。”
定王轻笑:“看来,传闻不假,李将军你这般想掩藏,此女子定是出自天上。”
李重楼笑着:“定王可能不知,我喜女色,且护短。”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定王笑着摇头:“就算入了你的帐下,从你们分开的那一刻,她之后就不会属于你。”
李重楼握着扇子的手一紧,想起路上所见的信鸽所言,内心不安。但表面依旧带笑:“定王何解?”
“无解。随意聊聊罢了,李将军似乎很信任那女子。”
“天威府不出叛徒。”
“原来如此。”定王笑着:“那是我多嘴了。不过——”
燕文修故意拖长话语,观察着李重楼,却不见对方神色有一丝变化,他心中诧异,不过表面不露半分,接着道:“有信来,你那军妓在途中遇到柳如是,二人交手后,被柳如是抓起来了。”
“其中有什么误解吧。”李重楼笑,握着扇子的手稍松:“如是性格温和,小泪她更不是主动挑事的性子。”
燕文修却在听闻后,笑声不止,语气带嘲:“李重楼啊李重楼,你真的了解过,身边的人吗?”
燕文修眸中尽是嘲讽,却在看到李重楼眸中情绪的时候,楞住了。
李重楼眼神锐利,澄澈的眼中若有一道电光疾驰射到他眼中,击散他的嘲意。燕文修意识到自己错了,眼前的这人,从一开始就明白一切。
李重楼看着对方眼中嘲讽之意尽褪,轻笑着:“定王啊定王,我为何需要了解,身边的人呢?”
为将者,疑人不用。为帅者,则用人不疑,得信也。
李重楼想起了儿时听到的一句话,轻摇扇子,看着对方终于变了脸色,笑而不言。
燕文修不过一瞬,就收敛情绪,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微笑道:“夜路无趣,还请将军送我回府,多一个人聊天最好不过。”
“再好不过。”李重楼欣然点头。
……
从定王府出来,李重楼慢悠悠地晃着,假装不知身后的“跟屁虫”,晃到了小刀所在的青楼。
照例和老鸨寒暄了一下,便轻车熟路的上楼进了昭袖房。
小刀今晚本已不接客,已和衣睡下,见着有人进来,本想喊人,看清来人后愣了下。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和定王探讨心中所想所思所念吗?”
李重楼关好门后,笑意全无,面若冰霜:“凶手已经死了。”
“谁?”
“武将军。”
“他不是在边境吗?”小刀一脸惊疑。
李重楼凝重地点点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西南边境无乱象,定王又与之交好,若定王有难处,请他出面……”
后面李重楼不说,小刀心中也有数。武宸琼说是被调于西南边境镇守,实则是被发配到此处,武宸琼为人直言刚正,在京之时得罪过无数人,甚至在狩猎宴上,听闻无数对皇帝箭技的夸赞后,直言道:“望陛下识得人言,勤加修习,令箭术更为精进。”
小刀觉得,若不是此人领兵打仗确实有本事,西境多数小国皆惧他,皇帝需要此人,估摸着,天黑了,人就没了。
那个定王,看着瘦瘦弱弱的,却能与武宸琼交好,也是不容小觑啊。
“那匪寇之事……”小刀摸着下巴。
“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李重楼冷着脸“定王所言,杀手出自柳如是之手。”
小刀嗤笑了一声:“我都不相信,仁王一心向佛,东境却安泰民生,人人都知,只因有一柳如是。”
“我也不信。”李重楼眯着眼,“但定王说,高泪被困安山,我必须得去一趟。”
“……你不是吧?!难道不应该是为了匪寇吗?”小刀瞪大了眼睛。
李重楼摇头:“我们自己消息不灵通,安山的匪寇消息也是从西境而来,不管怎么样,安山得去。”
“你说服定王放行了?”
“定王要随我们一起去。”李重楼看了一眼小刀:“而且,他指明我要带上你。”
小刀打了一个寒颤,抬起兰花指,遮唇低眉:“哎,人美,就是罪过。”
“他的原话是‘放着这样一个人妖在侯城起祸端,要么带走,要么砍头’”
“呸,渣男。”
商量好出城的相关事宜后,小刀随着李重楼下楼找梁妈赎身。
梁妈装作一副“女儿嫁人”的不舍样子,抓着李重楼的衣袖不放,身子往李重楼怀中凑。小刀掏出匕首,笑着抵着那水桶粗腰,梁妈果断变脸,胖脸的肉挤到了一起,说了几句客套话,立马转身去招呼其他人和事。
小刀收起匕首,打算上楼收拾,大厅突然大乱,喊叫声,马叫声,桌椅被掀翻声,以及人群声混杂。
“让一下!让一下!”马上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却极其响亮。
“将军,小心!”小刀看着那匹马冲向李重楼,欲身手去拉。
李重楼更快一步,灵巧地躲过,那皮马被少女强行扯了缰绳,前蹄翘起,重心不稳,少女疾呼:“李重楼,接住我!”
随后只见少女一掌拍向马颈项处,整个人跃起,向李重楼而去,李重楼却闪身躲过,少女又喊:“寒铁暗器为约。”
“小刀。”小刀听到李重楼叫他。
眼见少女要摔,小刀如游龙,迅速扑向,将少女接住。
还没来得及问话,只见一群士兵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定王随后悠悠走进来,轻扫他们,下命令:“夜闯侯城,带走。”
“皇令于怀,天级密函,鸽箱可随意进出,从我在城门处,你们便拦我,误了事,该当何罪!”少女从怀中掏出一金色令牌,直视着燕文修。
燕文修看到令牌后,挥了挥手,阻止了士兵。
他走上前,被一旁的护卫拦了下,护卫被他挥开,少女却嗤笑一声,突然抬手,将手中之物抛了过去,并不屑道:“你若说假,寻理由依旧带走,明日,京城必有消息。你封锁的住侯城,封不住消息,更藏不了我。”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挑衅,令李重楼不由细看少女,少女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燕文修接住那令牌,细细查看。
“主子。”护卫见状凑近燕文修。
燕文修摸着那枚令牌,看了少女两眼,又看了看,她搂住小刀脖子的双臂,将令牌扔给了李重楼,随手转身:“回府。”
李重楼接住令牌,也看了两眼,随后望向少女。
“姑奶奶,你该放开我了吧?”小刀一脸无奈。
“我也想,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没嫁人呢。但是我没办法,腿脚不方便啊。”少女也苦着脸。
“那为何信鸽还派你传消息?”李重楼不动声色插了一句。
“不是派我来,而是我自己要来。”少女转过头,表情却变了,又是刚才那副意味深长样子:“我为高泪而来。”
李重楼眯了眯眼,眼神锐利。
少女却丝毫不惧,怂了怂肩:“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要不给我找个座椅,要不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