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逃走了。
不敢做梦,梦里都是她,还有那一餐最后的甜元宵和咸饺子。
伏黑惠离开了那条街,跑到无人的地方一个人站在阴影处发呆。
人来人往,没有一点人气沾染上这个被双亲抛弃的小可怜。
伏黑惠努力过,争取过,甚至惹了她不高兴,做出了连自己都会唾弃的一些决定行为,但还是失败了。
还有什么理由再去见她。
“我也没那么重要。”
谁都可以替代我。
虎杖也好,其他人也行。
他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哪来的小猫咪躲在角落里发呆啊。”
一道突兀的阳光惊扰独自一人说服自己的伏黑惠,他近乎惊吓般后退一步似乎想把自己藏进更深的黑暗之中。
但被有雾有抓住了手,她不容拒绝的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带到温暖的有阳光的地方来。
她听完钉崎的话后立刻就追了出来,根据她对继子傲娇的小脾气的了解程度,猜到他肯定没走远,指不定躲在哪一个人自我消化呢。
果然,被她猜对了。
有雾有仰头看他,感慨:“又长高了啊,你们男孩子发育周期好长啊。”
伏黑惠穿着和虎杖悠仁相同的黑色高□□服,和悠仁走在人群中都在散发热量的青春少年不同,伏黑惠早熟的收敛自己,谨慎,敏锐,善于观察,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只有黑色海胆头依旧刺棱棱的昭示着少年本性的叛逆和勇气。
他双眼低垂着,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略有些压抑,眸光似乎在注视着有雾有,但又偏离开,轮廓分明的下颌紧绷,心情似乎很不好。
“钉崎小姐说,你看到我之后就跑了。”
不想看到惠惠这幅失落的样子。
她拿出了生平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饿了吗?”
当一个女性,尤其是自诩是慈母的女性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一般的潜台词都是在表达爱意和关心,不论之前他们发生过什么样纠结的矛盾,都可以融化在一顿热乎乎的饭菜里。
伏黑惠压抑着自己无法回应。
有雾有见他不说话,直接拉着他往咖啡店的方向走。
“别……”
伏黑惠低声阻止有雾有,他语气中透着难堪和微妙的复杂。
“不想和同学们一起,我能和妈妈单独吃饭吗?”
不想被那群八卦的家伙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尤其是虎杖悠仁。
有雾有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了,在疼爱的鹅子面前,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宫崎柊吾向虎杖和钉崎转达了有雾有的歉意,并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回东京,在那之前,在大阪的一切花销由她来付。
钉崎野蔷薇:“喔!实话说我真的很不想承认我没见识,但是我第一次听人说这种花销全包的话!有雾好帅气!!如果我是男的,一定会爱上这么大方阔气的富婆!”
“但是,有雾和伏黑同学是旧识吗?为什么一听到他就追上去了呢?”
钉崎野蔷薇觉得虎杖悠仁的情敌很棘手,给予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虎杖悠仁:“他们不是钉崎你想象中的关系。而且,我也希望伏黑同学能和友夏好好谈谈。”
居然是很严肃认真的口吻,仿佛处理家庭关系的长者的语气。
钉崎被自己的想象怪异到了。
“诶,等等,友夏是谁?你说漏嘴了哦,她不是叫有雾有吗?友夏,难道是传说中的今川友夏?”
“她真的是那个人吗?巧合吧。但是很难得见虎杖你这么主动的样子,说说看嘛!”
女孩子的八卦是很可怕的,虎杖悠仁虽然性格好相处,但也很不喜欢将自己和友夏之间的私事当八卦说给别人听,那是独属于他和友夏的记忆,谁也不想分享。
他忽然指向钉崎身后喊道:“五条老师怎么在这里!”
钉崎野蔷薇下意识回头,但立刻反应过来,“你别想骗到我!”
但虎杖悠仁已经不在咖啡馆了。
原本想完成任务后就回东京,但因为手指的事在大阪停留,却在这里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命运的惊喜砸中了虎杖悠仁的脑袋,他想试着抓紧一点。
毕竟这里是现实啊,没有游戏里诸多限制,友夏会不会更容易敞开心扉?
“也许更糟糕的是,她会像在游戏里一样拒绝所有人,包括你。”
两面宿傩大概是最了解虎杖悠仁和今川友夏之间故事的人了。
他恶意的揣测他们之间最坏的结果,并怂恿虎杖悠仁把手指抢过来。
虎杖悠仁丝毫不被两面宿傩影响,“不许窥探我的记忆!”
两面宿傩在他的领域单手托腮,似笑非笑:“可是你的梦境里全是她,你可以选择不睡觉,或是不做梦。”
虎杖悠仁苦恼的皱眉:“我根本无法控制……”
不论是梦,还是对今川友夏的感情,两年了,不减反增,热烈的几乎快要爆开,他用尽所有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久别重逢,总会有再相处的时间的。
“友夏说,我对她很特别。”
少年怀春总是很妙。
两面宿傩一时无语,千年的老诅咒从未体会过这种赤诚的纯爱,而虎杖悠仁这仿佛被迷惑心神似的桃色状态也让两面宿傩有种事态超脱控制的危险感。
或许他该找个时间试探一下那个女人。
而此时的有雾有刚刚挂断宫崎柊吾的电话,任务?什么任务,今天没任务了。
训练?什么训练?不去了。
她要陪鹅子。
伏黑惠最初很放不开,犹如叛逆期故意跟家长对着干的少年,不论有雾有说什么,他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行。”
“好。”
“嗯。”
偶尔句子长一点的也是拒绝的话。
“我不挑食。”
“我一个人习惯了。”
“不需要妈妈帮我。”
“我今晚就回东京,妈妈不用管我。”
板着脸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被黑色的阴影包围着的少年,浑身透着酸涩的寂寥的气质,让人压抑。
似乎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所以面对再糟糕的决定都能自我安慰似的。
爸爸也好,妈妈也是,眼前这个女人也一样。
伏黑惠周身的气质更冷了。
如果是暗恋的软妹早就被伏黑惠吓跑了,但有雾有不一样。
她猜到伏黑惠在纠结什么,于是直白的戳破了母子两人之间脆弱的窗户纸。
“你是怪我离开还是怪你自己当初没能留下我?”
有雾有放下碗筷,正坐在榻榻米上,饭馆氛围很安静,小小的屏风将两个餐桌隔开,制造出一个相对??的空间。
她陡然放下的碗筷和平淡如水的话,化作一根刺悄然钻入伏黑惠的心。
有些麻木。
“没有怪你。”
“那是怪你自己了?”
有雾有淡笑:“你还不够狠,惠惠,居然会为这种事折磨自己,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可以把我关起来,不见天日,做你一个人的亲人,如果我敢跑,你就打断我的腿,我要呼救,你就毒哑我的嗓子……”
“不!”
伏黑惠呵止有雾有残忍的诉说,少年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我不会这么做。”
有雾有:“是,你没有这么做,所以你在怪什么呢,既不忍心伤害我又不敢将罪推到我身上,你纠结什么呢?”
伏黑惠:“……”
难言的寂静蔓延。
有雾有继续道:“我很意外能见到你,但我又很欣喜,原来我不必割舍掉羁绊就可以回到我的世界,这是一件好事,惠惠,我不想看到你继续和我冷战。”
有雾有试探着抓住伏黑惠在桌下的手,将他的手指摊开,揉了揉他发红破皮的掌心。
“因为游戏的设定,我无法表达我的真情实感,但是你们之中也有我在意的人,比如你,惠惠,我很在意。”
有雾有将脸贴上伏黑惠的掌心,少年睫毛轻颤,手指动了动,却没舍得抽出来。
“别冷着脸对我,我很伤心的,惠惠。”
太怪了,不是吗。
明明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伏黑惠无法面对这样一张脸,游戏里的今川友夏虽然年轻但气质优雅高贵成熟,但眼前的少女分明跟他一样的年纪,她心痛的呼着他的手,说着哄他的话,但伏黑惠却感到一种浓烈的负罪感。
仿佛,他在欺负她一样。
仗着对方的宠爱在欺负她,是我吗?
伏黑惠妥协了。
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伏黑惠放弃似的软下了神色,“妈妈,吃饭吧,快凉了。”
有雾有笑了,“嗯,一起吃。”
很快,伏黑惠就体会到了久违的母爱。
有一种饿,叫你妈觉得你饿。
伏黑惠的饭碗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
“听悠仁说,惠惠最近长胖啦?”
碗里堆满了饭菜,腮帮子里被有雾有塞得满满的伏黑惠闻言直接呛到,眼里瞬间沁出泪花,该死的虎杖悠仁!
明明是同学,却总是喜欢管教他!
“那家伙又说什么了!”
伏黑惠呼吸不稳,咬牙切齿,又不受控的咳嗽了几声。
有雾有连忙拍拍后背顺顺,“来,喝点水。”
小孩子脸皮真薄。
“没说什么啦,但是幸好有悠仁在呢,惠惠才没被可恶的五条悟欺负,从游戏离开后,五条悟没发疯吧?”
看这个世界多么美好,有雾有也没从新闻上看到过世界末日的消息,五条悟大概率是没疯。
伏黑惠沉声道:“妈妈可以去东京看一看,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有一个长相和今川友夏六分酷似的女人在诅咒师那边搅合的咒术界不得安生。
偏偏那群大人们坚信对方一定和今川友夏关系匪浅,那女人义正言辞表明自己压根不认识今川友夏,双方就那么僵持着。
“不提他们了,惠惠多吃点。”
伏黑惠艰难道:“我已经吃饱了。”
“那吃点水果呢?”
“吃不下了。”
有雾有还想再劝劝,她看的真真的,惠惠分明才吃半碗饭,三四口菜。
伏黑惠:所以我才不想和虎杖钉崎他们一起吃饭被他们看到,绝对会被笑的。
伏黑惠有点绝望,该怎么说才能让妈妈相信他是真的吃饱了?
织田宅。
夜幕降临,太宰治躺在沙发上吃零食,从厨房走出来的织田作将晚餐端到桌上,看了眼时间。
六点半了。
“友夏还没回来吗?”
织田作抽走太宰治手里的零食,“快吃饭了,少吃点零食。”
太宰治整个人快懒成一滩鱼了,这些天在织田家简直就是逐渐变成废物的过程,吃饭有织田,没事去找有雾有打打架,可怕的天才少女成长速度十分惊人,太宰治的体术已经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了。
没有任务,没有杀机,没有案子。
“如果就这样生活下去,应该很美好吧。”
太宰治趴在沙发背上,“你觉得呢,织田?”
织田作解下围裙,他听到了门铃声,走过去开门,顺便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如果友夏愿意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过这种生活,但她也有她自己事要做。况且,太宰你也会觉得无聊吧。”
太宰治无声笑了。
“你永远都在为她着想。”
门开了,门外是在外面浪了一天才回来的有雾有,和她刚捡回家的乖宝宝伏黑惠。
太宰治一看到那个黑发少年,顿时头疼,啊,来了一个麻烦家伙。
有雾有乖乖的牵着同样乖乖的伏黑惠,对大家长织田作介绍道:“织田先生,他是惠惠,你知道他的。所以……家里的房间能多给他一间吗?”
织田作有时候很敬佩有雾有。
年纪轻轻就背负了不该有的重担,她未来一定能做个慈爱的好母亲。毕竟,她这么大的继子都能养起来,何况自己亲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