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草坪刚刚修剪,冒出来的绿茬还很新,阔别已久,有雾有再次站在家门口,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从口袋里摸出门钥匙,哪怕明知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有雾有还是做出期待的神情。
“我失踪这么久,爸妈一定急坏了。”
有雾有害羞的笑着,侧首望向言峰绮礼,他很高,得有五条悟那么高,有雾有必须仰头看他。
“言峰叔叔有告诉我爸爸,我最近很安全吗?”
言峰绮礼望着眼前的少女,微微颔首,“嗯。”
有雾有:哦豁,骗子。
“那我就放心啦,爸爸看起来很坚强,但其实离开了我和妈妈,就像个少年一样会哭的哦。”
有雾有的内心已经在流泪了,她完全看不透言峰绮礼有什么目的,六角魔方暂时也无法和她交流,打开这扇门,她该不会直接进入阴谋战斗圈吧?
习惯用今川友夏的模式思考问题的有雾有,已经做好了打开门直面危机的准备,她将钥匙插进孔内,旋转,开门的刹那,一道熟悉的肉香飘散出来。
有雾有僵在原地,她身侧的言峰绮礼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彻底推开门,将她带进屋。
有雾有的父亲是一家金融公司的高管,平日里西装革履,在公司里不苟言笑,严肃自持。
但没人知道,他的厨艺其实一绝,据说当年就是靠这一手能让人垂涎欲滴的手艺让有雾有的母亲对他芳心暗动,真正的得到一个女人的胃就得到了她的心。
有雾有几乎快忘记那种味道了,它藏在记忆深处,此时此刻被无限勾起来,竟让她湿润了眼眶,连嘴唇都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
“爸爸。”
开放式厨房内,有雾聆背对着有雾有,听到女儿这声饱含思念的呼唤,拿着锅铲的手不自觉握紧,他连忙关火,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还是有雾有记忆中的样子,帅气的五官,深邃的眉眼,只是几个月过去,眼底有些沧桑遮掩不去,他大步走过来,屈膝弯腰抱住有雾有。
“乖宝,你回来了。”
有雾有抓紧有雾聆的衣服,埋在他怀里。
父女两人抱了会儿,又在餐桌旁说了几句话,直至有雾聆将锅里的饭菜盛出来,两人准备吃饭时,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绮礼,不好意思,差点把你忘了,来,你也好久没吃我做的麻婆豆腐了吧!”
一直沉默旁观的言峰绮礼,寡淡的脸上终于有点其他神情,连那双死气沉沉的黑眸也好像有了亮光。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坐在有雾有对面,接过勺子埋头苦吃,完全颠覆了有雾有对他的印象。
严肃?深不可测?压迫感?又闷又死?
这个臣服在麻婆豆腐的美味之下的吃货是谁啊!
而且——绮礼?
有雾有疑问的眼神望向有雾聆,而她传说中除了工作和家庭连居酒屋都不去的三好男人,微笑着解释道:“曾经和你言峰叔叔是同事。”
有雾有惊的筷子都掉了。
但有雾聆思索片刻,又砸下一个惊天地雷:“绮礼还是你的教父哦,你出生时,是他为你完成的洗礼,虽然后来发生一些事联系断断续续的,但你每年生日,他都会来看你。”
有雾有这回直接是惊悚了,“那我怎么没见过他!”
有雾聆笑了:“他每次都是晚上来,你睡着了当然没见过。”
有雾有:“!!”
不不不,这疑点太多了!!但就她回到现实后居然降落在教堂就很可怕啊!
要知道六角魔方的传送地点是很准确的,她出现在教堂,说明圣杯和六角魔方的定位也在教堂。
有雾有盯着对面的男人,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但却比父亲更加内敛稳重……当然只是看起来。
他每次望向有雾有时,那种眼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迫不及待的外放出来,他像个蠢蠢欲动且恶劣的观察者,似乎要探究到有雾有的灵魂深处,才能餍足的罢手的样子。
圣杯和六角魔方的出现绝对和他有关。
而爸爸居然和他是旧同事?那家教堂吗?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教堂啊,爸爸你这样妈妈她知道吗!!
有雾有急需和有雾聆单独聊一聊,但有言峰绮礼在,有雾有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但对方已经沉迷在麻婆豆腐的美味之下,连吃了三大碗。
有雾有:……
好,好厉害!!
趁着爸爸刷碗时,有雾有挤过去,小声快速的问他:“爸爸你这几个月知道我在哪吗?”
有雾聆:“知道啊。”
有雾有:“?哈??”
“你在教堂,绮礼跟我提过的。”
有雾有脑子乱了,“不,你,你知道我在哪,为什么不去找我?还有我妈妈呢?还有爸爸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回家!”
有雾聆关水,将碗筷上的水渍擦干净,他原地沉默许久,眼底的愁绪几乎快溢出来。
有雾有望着他,期待他能说出什么。
“抱歉,孩子。”
有雾有:“什么意思?”
有雾聆却点到即止,他温柔的望着有雾有,满眼心疼,“爸爸妈妈的错,把你卷了进来,有些事,乖宝就当不知道好吗?别问,也别去探究。”
有雾聆轻声道:“乖乖去上学,别的事我们会解决的。”
如此靠近,有雾有看到有雾聆眼底的血丝,和下巴上的胡茬,很在意形象的爸爸很少有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
满肚子的疑问终究被有雾有咽了回去,既然是爸爸希望的,那么有雾有会按照他希望的来。
反正,她总有办法知道的。
“那我妈妈呢?这个问题总能回答吧?”
有雾聆:“她在东京出差,很快就回来。”
“哦。”
一切似乎都被粉饰太平。
但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一直认为有雾有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被无辜牵连的,柔弱又可怜的受害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体内被一个邪恶的生物占据了全部,在她的血肉里生根发芽,疯狂入侵。
那堪比圣杯的力量,融入她体内,奇特的是并未发生排异反应,反而让她在和圣杯的博弈中将她保护了下来。
“六角魔方一直在休眠,至少从我接手守护它开始,它就从未‘活’过来,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书房内,有雾聆质问言峰绮礼,“它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你们是不是对它做了什么?”
言峰绮礼:“一些必要的实验,关于它和圣杯的相容性。”
黑发神父辩不清喜怒,事实上,他对情绪的反应点高到离谱,道德,规则,对他来说都是可以随时打破的东西,他的内在已经扭曲了,面对旧友的质问,他无动于衷,脑海中仍然是当日在暗室中,在魔法阵中发现有雾有时的场景。
圣杯消失,六角魔方融入她的身体,并将一个天生就没有魔术回路的普通人类改造成完美的杀器,密密麻麻的魔术回路令人心惊,也令言峰绮礼心潮澎湃。
有雾聆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言峰绮礼听一半忘一半。
他想的,却是如何让有雾一家像当年一样信任他。
“我会保护她。”
言峰绮礼承诺道,“美咲在东京迟迟没有消息,你也很担心不是吗。”
“你可以去找她。”
“那孩子就交给我,我会教养她。”
言峰绮礼淡淡道:“毕竟,我是她的教父。”
有雾聆已经十几年没和言峰绮礼一起共事了,每年有雾有生日时,两人会短暂的相聚。
但言峰绮礼内心的变化,以及他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经历了什么,有雾知之甚少。
他印象中,言峰绮礼还是当年那个刻骨训练到近乎自虐的虔诚的修行者。
“我担心美咲,但我也放不下有雾有。”
言峰绮礼:“你希望我伸出援手吗?”
有雾聆艰难道:“我知道你很忙。”
“你可以自私一点来要求我,这没什么,我认为我们之间的交情,应该不会因为时间的磋磨而消失。”
言峰绮礼耐心十足,“我可以动用一部分教会的人帮你去东京寻找美咲的踪迹,你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去。”
有雾聆动容道:“谢谢,美咲有消息我再去东京吧,但是现在,我的女儿应该离不开我。”
言峰绮礼内心无动于衷,但神情上稍微做出些怜悯的表情,“但她目前身体状况,只有魔术协会和教堂才能帮助她。”
有雾聆:……
一边是爱妻,一边是爱女,父亲恨不得把自己劈开成两半。
他痛苦的自我纠结矛盾着,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割舍不下,并未发现,他的旧友言峰绮礼以一种冷静到不近人情的目光望着他,感受他苦涩的充沛的复杂的内心,是言峰绮礼永远也无法拥有的正常人的情感。
离开有雾家时,有雾有也被迫跟着他离开。
言峰绮礼:“她暂时无法离开教会,至于原因,你应该明白。”
在有雾有不解震惊的注视下,爸爸居然眼含热泪的把她交给了言峰绮礼??
有雾有:爸爸你是不是被威胁了!你说出来!我绝对揍他!
“我每天都会去教会看你的。”
有雾有:“哦……听起来我好像进青少年监狱了?!”
可怜的父亲大人一边擦眼泪一边委屈屈:“你身体不好,只有言峰叔叔才能帮你,你乖乖的要听话,爸爸每天给你做好吃的递给你。”
小姑娘气鼓鼓的扭头就走,有雾聆尴尬的望向言峰绮礼:“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她和六角魔方的事,我可以拜托你吗?”
“我会尽我所能。”
有雾有一个人提前走远了,脸上神情镇定,没有半分在大人们面前的幼稚和气愤。
她摩挲着袖子里探出来的银虫小脑袋,和六角魔方说话。
“看爸爸的反应,他知道你的存在?”
只是有雾聆误以为有雾有一无所知,在尽力的以爱之名隐瞒真相,试图让有雾有回归曾经的普通生活。
虽然这也有雾有的想法不谋而合,但看着爸爸独自一人承担一切的沧桑模样,有雾有心疼了。
六角魔方爬到有雾有颈侧,依偎般蹭了蹭她的脸。
“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了呢?”
有雾有郁闷的自言自语着,“如果你能说话,很多问题都有答案了。”
六角魔方处于休眠期,在游戏里,等同于在六角魔方的体内,他们可以无障碍的沟通,但在现实中就很困难,有雾有需要想些办法。
她独自一人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并未发现身后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少女显然还未意识到从游戏世界归来的她,已经不是曾经的有雾有。
浓郁的魔力以及近期和圣堂教会来往密切这两点,足以令魔术师杀手盯上她。
而此刻,她独自一人,正是下手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