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枝匆匆忙忙跑进屋子, 急道:“小姐!”
季央正坐在书桌后临摹裴知衍的字,她此刻的气色看起来已然很差,面颊消瘦, 两腮都凹陷了下去,双眼红肿, 眼下还有点点因为哭得太用力而沁出的淤红血点。
听见萤枝如此叫她,季央颦了颦眉, 搁下笔道:“你又忘了。”
萤枝懊恼地跺了跺脚, “夫人, 叶青玄来了。”
季央蓦然攥紧了手心, 拔高声音道:“不见!”
她眼中流露出恨意,她恨不得叶青玄去死,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他!
“关门, 快把门关上!”季央神经紧绷, 一直摇着头,瞳孔紧锁,已经快要崩溃。
萤枝见她如此忙道:“夫人别急,奴婢这就关门,这就关门。”
她跑去关门,然而才将门掩到一半,就被叶青玄从外面推开。
看着迈步进来的人, 季央整个人紧绷起来满眼皆备地往后退,往后退……直到背脊撞在身后的博古架上退无可退才停下来。
叶青玄走上前, 看了眼桌面上季央临的字, 微笑道:“央央在干什么?”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纸,季央猛地扑过去,将纸张全部抱到自己怀里紧紧护着, “你来干什么?你出去!”
叶青玄见她如此护着裴知衍的东西,又对他态度这般恶劣,心底生出不悦,可看她面容憔悴,还是硬忍了下来。
他笑道:“我不放心央央的身体,所以来看看。”
“我带了上好的人参,已经让伯母让去给你炖上了。”
季央牙齿咬到肉里,“我不用你假惺惺。”
叶青玄皱眉摇头,“央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央笑得讥讽,“我以前是蠢透了!”才会觉得叶青玄是君子,拿他与裴知衍比较,伤透裴知衍的心。
才会中他的圈套,让他发现踪迹,让定北侯府落入万劫不复!
叶青玄见她脸颊张红,浑身发抖,神色担忧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动气。”
“我说过,你好好的,季家上下才能平安无事。”
季央觉得他就是个疯子,“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还想要什么?你什么都有了!”
裴知衍抢了本该是他妻子的人,凭什么要他忍,他霸占了季央那么久,他没那么容易让他解脱。
叶青玄拢了拢一袖,轻笑道:“昨日我去过地牢。”
季央双眸瞪直,死死看着他。
“我让人将裴知衍的一侧琵琶骨上穿了铁钩,生刺进去,他硬是一声没吭。”叶青玄神色看起来颇显遗憾。
季央浑身发抖,眼泪直直的往下落,眼底的恨意是那么浓烈,她想咬断他的喉咙,让他下十八层地狱!
叶青玄走到她面前,满眼心疼的替他擦掉眼泪,说的话却如邪魔,“我准备今日给他的另一侧肩头也穿上,明日是脚踝。”
季央摇头,愤恨道:“你干脆一刀杀了他!”
叶青玄摇头,“没那么容易,你再为他哭,我就让他死的难看。”
季央终于坚持不住,捂着脸蹲了下去,仓皇的擦掉眼泪,“我不哭,不哭!你别折磨他。”
叶青玄蹲下来看她,“央央陪我去一次地牢,我就不折磨他了。”
马车的布帘被掀开,季央抬头看向天边,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就好像什么阴霾都不曾出现过。
眼眸被晃的酸涩难耐,季央唇瓣轻动吐气,纤长卷曲的羽睫交叠轻眨,想要让自己平复下来,可身子却止不住的发颤。
走下陡长昏暗的地牢甬道,潮湿窒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季央几乎喘不上气,脸颊更加苍白。
走到地牢深处,昏黄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道满身血污垂着头毫无生气坐在地上的裴知衍,季央从没想过他会被折磨至此,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
悲恸的泪水瞬间夺目而,她拼命捂着嘴可痛彻心扉的哭泣声还是溢了出来。
暗处,裴知衍仿佛有所觉查的动了动身体,慢慢抬头。
叶青玄走到季央身边,“还不忍住。”
隔着牢房沉重无比的栅栏,裴知衍眸光浑浊,眼底全是血丝,如同不认识般看着季央。
叶青玄道:“开门。”
牢门被打开,季央跌跌撞撞的往里跑,然而叶青玄已经快一步搂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用刑。”
季央不敢再动,任由他将自己带进去。
裴知衍冷笑着看向二人,他不明白季央为什么要哭,愧疚?还是看他可怜?
他如今已经是苟延残喘,她来干什么?看他有多惨?还想从他这里再骗什么?
叶青玄屈膝将一包用红纸包裹的四色喜糖放在裴知衍面前,“我与央央马上就要成亲了,让裴世子尝尝甜。”
裴知衍死死盯着眼前的红纸包,双手用力握成拳经络布满,他猛的起身冲向叶青璇,然而肩上的钩子却让他动弹不得,撕扯之下鲜血淋漓。
“不要!”季央大惊想奔上前去却被叶青玄用力捏住手腕拖了出去。
“季央。”裴知衍仿佛根本不觉得痛,他看着季央出声道:“如果有来世,我宁愿从不曾认识你。”
季央泣不成声,用力抽气,整个人快要晕过去,叶青玄不敢再逗留,将人带了出去。
裴知衍慢慢坐下来,打开那个红纸包,冰糖、冬瓜糖、橘糖和龙眼。
他手上的血污沾到上面,红的刺眼,裴知衍慢慢道:“我也确实不曾认识过你。”
季央猛地睁开眼睛,已经是满眼泪水,她望着帐顶大口喘气,喷出的呼吸在眼前凝结成雾。
是梦,还好是梦。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前世的事,为什么忽然会做这样的梦。
她心里忽觉不安,转身去看身旁的位置,裴知衍已经不在了,她起身道:“萤枝,萤枝!”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外的寒气瞬间窜了进来,萤枝快步走进来,“世子妃醒了。”
季央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是下雪了?
她问萤枝,“世子呢?”
萤枝见她坐起,忙拿来衣裳给她披上,“您忘了,今日是五日一早朝,世子寅时便起身进宫了。”
季央慢慢平静下来心绪,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让萤枝伺候自己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