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冬天的林河村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所有的树都是光秃秃的,好像枯死了一样。

倒是田野里还有绿色,手掌长的绿色麦苗掩映在白雪里,就像纯白的世界里突然多出来的颜色,让人见了心喜。

现在村里管控没有那么严了,方英秀在家多养了一只母鸡,林夏每天的工作除了喂鸡外,就是去鸡窝里找鸡蛋。

“娘,这鸡蛋今天是留着还是吃了?”

林夏摸出来两只鸡蛋,另外一只老母鸡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是嫌天太冷了,现在不爱下鸡蛋。

“吃了!”

方英秀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林夏拿着鸡蛋,小跑着进厨房,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

鸡蛋这东西,就是越少越香。反正她现在挺爱吃的。

小时候家里的鸡蛋不多,她娘总是攒着卖钱,一个月可能才有一次解馋的机会。

方英秀还总是把唯一的鸡蛋给她,她哥哥看得直咽口水。

林夏哪忍心吃独食,鸡蛋最后就是分三份,她、哥哥、她娘一人一份,那时候的鸡蛋是最香的。

现在没有那时候那么穷了,她娘也大方了点,但是能吃到鸡蛋,她还是很高兴。

“娘,我要吃炖鸡蛋。”

“好。”方英秀依着她,回到家,她才能完全放下压力,做一个被娘宠爱的女儿,什么都不用想。

炖鸡蛋又香又滑,虽然没有香油,林夏也吃得津津有味,分了一半给方英秀。

方英秀一开始不要,林夏硬分给她,她最后带着格外高兴的笑吃完了,还说了句:“怪不得你爱吃,炖鸡蛋比煮的嫩。”

冬天农田里没什么活,现在也不用开凿水渠之类的,离这里不远有个修路的活,都是村里的青壮年去,村里的大部分妇孺就闲在家里。

这个时候,她们最爱干的就是串门。

林夏一回来,她们家也成了村里大娘大婶最爱来的地方。

她不喜欢听这些人问她有没有谈对象,大学生活是不是可好了的话。

那种既羡慕嫉妒又不愿意她过得太好的眼神,让她着实受不住。

更何况还有她娘在旁边360度无死角的夸,把她写信告诉她娘的所有学校取得的成绩,还有以前文工团获得的表扬,全都拿出来说一遍。

也不知道她娘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都多少年前得的一次文工团团长的表扬还能记得。

更别说她写歌唱歌演电影这些事,更是每次都提。

林夏觉得她脸皮不算薄的,但也觉得受不住她娘的这些夸,脸红。

所以一般这些大爷大娘过来的时候,她都会躲出去。

要么在院子里干活,要么出去捡柴火。

今天也是这样,外面的水很冷,还好她家有个井,当年她爹还在世的时候打的。

井水压出来,是没有那么凉的,但是这个天洗衣服,尽管不下雪了,这手也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所以林夏烧了一大锅的水,锅下面火不断,舀出来一桶热水,就往锅里再加一桶凉水,保证热水不会断。

用热乎乎的水洗衣服,手也是暖的,身体也是暖的。

坐在屋里纳着鞋底,和方英秀说话的一众妇人看着林夏勤奋地干活,也没说出来什么赞扬的话。

“嫂子,夏妮儿这从外面回来就是和咱村里的不一样啊,洗衣服还要用热水。”

林夏的二婶笑着和方英秀说,看着像是在夸,实际上说林夏矫情。

方英秀哪能听不出来,她的针用顶针扎进鞋底,眼睛都没往院子里看一眼,云淡风轻地说:“是啊,外面的生活多好,学校澡堂里有随便洗澡,热水随便接。村子里啥也没有,洗衣服不烧热水,冻着我家闺女怎么办?我可不想我养得娇娇的闺女,回家一趟,因为洗衣服冻了一手的疮。”

林二婶觉得方英秀在讽刺她,因为她闺女就是因为天天去河里砸冰洗衣服,用冷水,脸上手上全是冻疮,又红又肿。

她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往下接话。

倒是一旁林夏的邻居花大娘笑呵呵地开口了:“春他娘这话没错,夏妮儿现在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像村里的姑娘,是我闺女我也疼她,烧点热水怎么了?就是费点柴火,她们家有水井,又不用操心水。”

“柴火我家不缺。”方英秀脸上带上了骄傲,“夏夏一回来,天天都去捡柴火,堆了一厨房了。”

“你家夏夏可真懂事,咱们村里今年考出去的磊子,还不如夏夏考的学校好呢,回来之后别说帮着家里干活了,还天天使唤他爹娘。”

“就是就是。”

这群人开始说起了谁家的孩子勤快,谁家的孩子懒,还有因为懒娶不上媳妇的那一家子。

林夏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就不想听了,自动屏蔽屋里的声音,嘴上开始念念有词背谱子。

其实今天她洗的主要是她和她哥哥的床单被罩,趁着这两天不下雪天晴晒一晒,再过几天她哥哥也回来,到时候正好用。

别人洗这些大件,都需要人帮忙拧水,林夏完全不需要,自己就把床单洗好拧好挂上了。

“娘!衣服晒上了,我去树林里捡柴火!”

林夏在围裙上把湿手擦一擦,将刚刚掉下来没顾得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和方英秀发了声招呼,背上篓子,出了门。

她们这边的路边河边喜欢长一种荆条,这种荆条是用来编篓子的主要材料,每年村里会编的都会割很多编各种篓子、筐子去卖。

林夏的哥哥会编,跟着她爹学的,她家的这些现在都是林春以前编的。

他只要回来,看见家里缺了,就会去编。

编多了方英秀就拿着去卖钱。

因为村里不少人会编这个,倒也值不了多少钱,但总归能挣个几毛一块的。

林夏自己拿了一把镰刀,她也不弄大的树枝,地上的枯叶早就被人捡没了。

掉的树枝也天天有人来捡,所以林夏就找那些又高又粗枝条又多的大杨树,把一些不必要的或者枯死掉枝条割下来,割满一背篓就回去。

有些枝条湿的,需要晒晒才能用,有些枝条本来就是干枯的,可以直接烧。

林夏割着,林子里也有很多村里的小孩来捡柴火,看林夏一会儿割了半篓子,十分羡慕她。

“姐姐,你等会儿割完了能不能让我用用你的镰刀?”

林夏低头,就看到一个到她腰的小孩,呲溜了一下鼻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手上的镰刀。

“不行哦。”林夏把这棵树上枝条割下来,从爬的半高的树上跳下来,摇了摇头。

小孩这么小,树枝都得爬树上才能割,她哪里敢让他用镰刀。

割不到树枝事小,割到她自己就不好了。

“我割下来的树枝会留一点在地上,你捡吧。这镰刀太危险了,你太小,不能用。”

小孩原本都低下了头,特别难过,准备走了,听到林夏的话,立马惊喜地抬头,像看大英雄一样看着她。

她“嗯嗯”地点头,生怕林夏反悔。

“跟着我吧。”

也就这一个小孩大胆,其余的见林夏生疏,又长得好看,不像村里的人,都不敢接近。

“你是谁家的孩子?”

林夏换棵树,又蹭蹭蹭几下爬上去,看得小孩一脸崇拜。

“我爹叫林大炮,我叫林小草。”

“大炮哥家的孩子啊,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我记得他媳妇,也就是你娘,生下你不到一年,又有了你弟弟,天天挺着肚子抱着你来我家门口转悠,那时候我还逗过你呢,估计你都忘了。”

林小草听着林夏这话,一脸懵懂,显然没听明白,林夏看她一眼,笑了出来,还是个小孩呢。

“你叫小草,谁给你起的名啊?”

林夏那时候一心沉浸在学习和思考前途上,都没关注过外界,出门就是上工,除了和林娟关系好,其他人她都没怎么相处过。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

“俺奶奶起的。”林小草用袖子蹭掉鼻涕,憨憨地说:“俺奶奶说叫小草好活。”

林夏懂了,村里有这习惯,小孩子一出生先起个贱名,养大了要上学了,再请村长帮忙取个大名。

她看林小草这年纪,估计还没送她去学校呢。

村里人送孩子去上学年龄都大,七、八岁正常,九、十岁的也有。还有十来岁去上小学一年级识字的呢。

林夏自己也无聊,林小草跟着她,和她说着话,崇拜的眼神一直跟着她,也让她不觉得时间难熬了。

终于割满了一篓子柴火,林夏准备回家,林小草的小背篓里也满了,跟在她屁股后面走。

正走着,林夏眼尖,看见一只灰兔子蹿了过去,林夏想也没想,一镰刀甩过去,小兔子头身分离,血肉模糊。

林夏赶紧遮住了林小草的眼睛,让她背过去。

“姐姐,我看到了。”

“你没看到,乖,转过去。”

林小草乖乖听话,林夏把兔子捡起来,血滴啦啦地流。

手太快,脑子没跟上,这兔子咋拿回去啊。

她四处看看,连个绿树叶都没有,最后没办法,拽了沟边的枯草裹吧裹吧裹成一团,塞进了背篓里。

“小草,好了。”

“姐姐,你刚刚甩过去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

林小草咬着指甲看着林夏,眼里的崇拜的光都能放出来了。

林夏拍拍她的背篓说:“你现在学不了,等你长大了力气大了才能学。”

这兔子林小草已经看到了,林夏也不准备把兔子带回家了,直接带着林小草去了一个远离村子没人的地。

把兔子开膛剥肚,皮子一扒,然后滋滋地烤起来,快熟的时候,撒上随身带的盐粒子,香得不行。

“姐姐,好香啊。”林小草看着兔子,不停咽口水。

“我烤的东西,就没有不香的。来,这个腿给你吃。”

林夏把兔腿一掰,递给林小草,林小草愣在那里,不敢接。

“姐姐,你真的给我吃啊?”

“吃吧。”林夏把兔腿塞给她:“有点烫,慢点吃。”

林小草看林夏真的分给他,也顾不得烫了,斯哈斯哈,烫着啃着。

吃着吃着,她哭了起来。

林夏正吃得开心,看他这模样,嘴里啃着的肉停止了嚼动。

“你怎么了?哭啥,这肉不好吃?”

“就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应该说是,她从来没吃到过肉,她家里的肉,都是紧着她爹和她弟弟吃。

林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多吃点。”

“嗯嗯。”

林小草大口大口啃着,一个兔腿下去,手上全是油,也舍不得擦掉,用手舔着。

林夏又递给她一块肉,林小草摇了摇头说:“我不吃了,我饱了姐姐。”

说着她挺起来她的小肚子。

林夏没再给她,小孩不常吃肉,也别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林夏也就啃了一个腿,剩下的肉,她翻了翻口袋,找出来几张纸包了起来。

顺带还分了林小草一包肉:“这肉你自己藏起来偷偷地吃。今天吃肉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下次有机会姐姐还带你来吃,你告诉了别人,以后就没得吃了。”

林小草捂住嘴巴,用力地点头:“姐姐,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乖孩子。”

不过林夏给她的肉她也没有要,她说拿回家没有地方藏,想让林夏帮她拿着。

林夏同意了。

林小草一看就是在家里不受宠的孩子,衣服都小了,补丁落补丁还穿着,头发脏兮兮的,估计冬天都没有洗过。

一双手冻得又肿又红,手指像大粗萝卜一样,林夏对她心软,未尝不是因为她看着太可怜了。

还有就是真的乖巧懂事,眼睛里很清澈,看着就让人喜欢。

林夏背着背篓回家,家里的三姑六婆都不在了。

也是,日头都这么高了,家家户户都该做中午饭了,人也该回去了。

“娘,看这是什么?”

林夏从背篓里掏出来兔子,在方英秀面前晃了晃,一副炫耀的模样:看她带回来了好吃的。

“这是什么?肉味。”

方英秀抽了抽鼻子,闻出来了香味。

林夏点头:“对,兔子肉,烤好的。我打兔子的时候林小草也在,就在外面烤了分给她吃。我觉得拿回来她吃不到嘴里。这个也是她的,给她留着。”

方英秀叹口气,“大炮家的小草?”

“嗯。”林夏点头,把肉塞到方英秀嘴里说:“我听她的话是大炮家的。”

方英秀赶紧伸手接住骨头,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说:“那个孩子是好的。就是她家里对她不是很好,天天去干活,衣服都不见一身她自己的。”

“我看到了。”

林夏接过来方英秀做饭的活,洗洗手在旁边继续和面说:“我也是心疼她,娘你没见她啃肉时的样子,看着我都心酸。”

“她家她那弟弟疼成了小霸王,她就是个小可怜。”方英秀说完,叹口气:“小草都该去上学了,她家里人一直不送,估计以后也没机会上。”

林夏和面的手一顿,不知道怎么接,村里像小草的孩子很多,或者说,整个国家,各种农村里,这种现象普遍存在。

重男轻女,有的人家看生出来是女孩,要么溺死,要么扔了。真是造孽。

“以后会好的。”林夏低声说了一句,心情变得很低落。

第二天,趁着老石叔去县城,林夏和方英秀也搭上了牛车去县城。

合同方英秀已经签好了,林夏在邮局寄出去,就和方英秀在县城里逛。

县城对于村子来说大多了,卖东西的却不多。

林夏和方英秀去的百货大楼,她主要想给她娘买两件衣服。

林夏一眼就看上了挂着的黑色呢子大衣,没想到这小县城里也有卖的,她立马拉着方英秀过去。

“大姐,帮忙拿一下那件大衣,中号的。”

“我不要。在家天天干活,我穿这么好干啥?你别乱花钱!”方英秀拽着林夏就要走。

林夏拉住她说:“娘,我这么多年都没陪着你过一次年了,今年好不容易回了家,你听我的,让我给你买件衣服。”

售货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眼睛挂在头顶上,上下打量了下林夏一眼,可能觉得她穿着一身军装,应该能买得起,便把大衣拿了下来。

递过来的时候,没一点热情,语气冷冷地说:“这衣服不便宜,你们小心点穿。”

现在别管供销社还是百货大楼,售货员都是这样子,林夏也懒得搭理她那么多,把衣服拿过来了就行。

“娘,你试试。”

“我不要!”

方英秀不想试,林夏说:“你要是不试,我直接买了,回头不合适还得来换。”

“买了不退换。”售货员在旁边接了一句。

“娘,试吧。”

方英秀拗不过林夏,最后还是试了,正正好,而且这黑色大衣一穿,显得方英秀格外有气质,一点不像在农村生活了半辈子的人。

方英秀能生出来林夏和林春两个模样好的人,她的长相也很出色。

只是因为在村里天天干活,穿衣打扮都是灰突突的,衣服宽大没型,也让她显得老了好几岁。

现在这大衣一穿,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方英秀自己都忍不住小心摸了摸大衣,扭了扭身子:“夏夏,这真是我啊。”

“真是你。”

林夏看着方英秀这模样,并没有觉得很开心,反倒是心里很难受。她娘这些年,为了她和哥哥,真的受了很多苦。

“多少钱,大衣我买了。”

“你们真要买?这大衣可不便宜,我们领导专门从海市进货过来的。”售货员一脸傲气地说。

林夏直接掏出来钱票说:“多少钱?”

售货员一见林夏的钱票,态度360度大转弯,脸上带着笑赶紧回答,林夏付了账,把方英秀的旧衣服用布袋装起来,让她直接穿着大衣。

方英秀还不敢:“这衣服这么贵,一会儿再弄脏了,我穿着我那旧衣服就行。”

“娘,没事,这一会儿脏不了,穿着吧。”

林夏又看了看方英秀的全身,发现了她为什么觉得别扭,她娘还缺一双皮鞋。

她又带着方英秀去买了一双黑色的猪皮鞋。

皮鞋没有大衣那么贵,但也是几十,钱花出去,方英秀心疼得不行。

但是皮鞋真舒服啊,陪着大衣真好看啊。

方英秀最后也没脱下来。

林夏的强势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方英秀穿上后,也舍不得脱了。

“夏夏,你也去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

“我不用。”林夏摆手说:“我在京城买过了。娘,今儿出来除了寄信,就是给你买衣服的。”

方英秀点了点她的头,脸上带着又心疼又欣慰的笑:“穿着这一身,我都不敢走路了。”

“娘,这有啥。等以后我带你去了京城,你会发现遍地都是你这样穿的。到时候你穿家里的衣服,才奇怪的。”

林夏挎着方英秀的胳膊走,两人准备去买点肉还有一些粮食之类的。

方英秀笑出来,看她说:“又哄我呢。我之前那衣服怎么了?都好好的。”

林夏注意着身旁的人,和方英秀说着:“我哄没哄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肉食依旧不好买,到了卖肉的地方,只剩下一些下水和骨头了,就这还是她们来得早,不然这些一会儿也得没。

林夏和方英秀没有挑,直接都买了。下水和骨头便宜。

卖粮食的地方富强粉没了,这东西紧俏,基本上一上就被抢空,剩下的一些杂粮面粉家里都有,林夏和方英秀就没有买。

“咱家还有小麦,回家磨成面粉也能吃。”

方英秀知道家里两个小孩喜欢吃白面,所以她家的精细粮总会留很多。

家里就她一个人,林春和林夏都给她寄钱,她不缺钱,何必把粮食都卖掉呢。

那三年饥荒她经历过,所以家里存粮她总是会多储备点,就怕遇到万一。

林夏点点头,离开了卖粮食的地方,去了副食店,买了些调料和油,到出县城的地方去等着老石叔。

她们不知道,这时候百货大楼她们刚刚买呢子大衣的柜台,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着急慌忙地走过去,问售货员。

“小徐,这里挂的大衣呢?”

“卖了,刚刚一对母女买走了。我还以为她们买不起呢,谁知道闺女掏出来一堆钱和各种票。”

售货员喜滋滋地和领导说着。这大衣一挂在她这里,她就生怕卖不出去,现在卖出去了,她高兴得很。

“什么!”男人一脸气急败坏:“谁让你卖了?我不是说让你放好吗?”

“我是放的好好的啊,卖出去的时候,一点褶都没有。”售货员一脸不解,领导这模样咋回事,卖出去衣服还不高兴了。

“你懂个屁,这是政府一领导太太早就定好的衣服,你给我卖出去了我怎么给人交待?”

售货员从衣服扒了扒,找出来一件同款说:“还有个小号的呢。”

“小号的人太太又穿不下!那对母女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售货员摇头:“我不知道,买完我估计早走了。”

“这都是啥事!”

领导气得不行离开了,没办法,只能再跑趟上海去买了。大过年的还得出差,没他更憋屈的了。

林夏和方英秀等着牛车说着话,外面的天冷,林夏时不时跺跺脚说:“娘,老石叔说什么时候过来了没有?没有我们再去转转,在这里等着太冷了。”

“差不多就这个点。”方英秀看看天色说:“再去转,等会儿你老石叔过来了没看见咱们……”

“娘?妹妹!”

方英秀的话还没说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林夏同样听到了了,两人立马扭头,就看到背着大包,提着小包站在她们不远处的林春。

“哥哥!你回来了!”

林夏第一个扑过去抱住他,林春扔掉手里的包,接住林夏,也咧开嘴笑了。

“妹妹,我刚刚离老远就看着像你和娘。”

林夏松开林春,方英秀也过来抱住他,锤了他两下松开说:“和你妹一个德行,回来从来不和我说一声。”

话虽这样说,但是方英秀脸上是遮不住的笑容,显然很开心林春回家。

“娘,你今天穿的真好看,我刚刚差点没敢认你。”

“你妹妹给我买的。”方英秀瞥他一眼:“也没见你给我买过。”

“娘,你这话说得偏心。”林春拎上包,和方英秀林夏回原位站着说:“我给你寄的东西你都忘了?”

“哼,管什么用,你没亲自带我去买过。”

方英秀要的不是东西,要的是儿女的陪伴,林夏在旁边偷偷捂嘴笑,看她哥哥的笑话。

一听方英秀这么说,林春放下包就拉着方英秀就要去百货大楼。

“娘,我现在就带你去买。”

“行了。”方英秀没忍住笑出来了:“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妹妹都给我买过了,还买啥。”

林春挠了两下头,不理解他娘的心思:“娘,你想要啥,我带着钱呢。”

“憨。不要了。”方英秀停了一下,又想起来了:“也不是,我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儿媳妇了,我想要抱孙辈了,你啥时候给我领回家了一个。”

一说起这个,林春就蔫了。

方英秀本来不想催的,但是林春的年纪属实有点大了,他现在已经周岁26,虚岁27了,再不找媳妇,真的老了。

林夏年纪还小,这个不用急,而且她们部队男多女少,怎么也剩不下来。她闺女得好好看看。

但是林春不行,她这么憨,方英秀实在是担心他找不到。

林春和方英秀说:“娘,我还没碰见合适的。”

方英秀重重拍了他两下背说:“你给我好好找,你该找了。”

转头又和林夏说:“你年纪小,现在不许找,最起码过了25岁再说。”

林夏想起来自己的事,她和龚越可是谈着恋爱呢,有点心虚。

不过她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点点头“嗯”了一声,一副非常乖巧听话的模样。

老石叔没多久过来,林春和他一起在前面驾车往村里走。

老石叔的话多,林春也不是闷头葫芦,两人一路上就没停过说话。

老石叔对部队打仗很好奇,他当年也一直想去当兵,但是家里就他这一根独苗苗,他娘死活不同意,他也就没去成。

林春捡不是重点,不需要保密的地方和老石叔说了说,就这样,他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向往。

老石叔的牛车一驾回村里,首先坐在最前面的林春就受到了大家的注目礼,一个个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紧接着,大娘婶子们看到了方英秀身上穿的大衣和皮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方英秀一下来牛车,就围了上去。

“春他娘,这衣服你买的啊?可真好看!”

“这是啥衣服?怎么看着布料和咱的衣服都不一样?”

“你懂啥,我知道这叫呢子大衣,我在百货大楼里见过,挂在那里好看得很。”

“这不便宜吧?多少钱买的?”

方英秀没有回答多少钱买的,有人想上手摸也给拍掉了。

“这是我闺女给我买的,多少钱不知道。你们别摸,摸脏了不好洗。”

“这皮鞋也是夏妮儿给你买的?”

“是啊。我闺女说她几年过年没回来,非要给我买,我拦不住。”方英秀这一副明着心疼,实则炫耀的模样,也着实让村里人羡慕坏了。

“春他娘,你闺女儿子都有出息,你以后真是享不完的福。”

“是啊,要是我儿子能有你儿子一半,我天天做梦都能笑死。”

“我闺女也不指望了,干个活都干不好。”

方英秀听了一耳朵的恭维回家了,林春早就把买的东西提回了家,林夏坐在井边收拾下水。

锅里一直温着热水呢。

方英秀脱掉大衣,也过来帮忙,林春就帮着烧水提水,干重活。

一家人正忙活着,忽然听到隔壁邻居的谈论声,花大娘的声音格外具有穿透力。

“小草真的可怜啊,这都拉晕了她爹娘也不说给她去看看。”

花大娘的丈夫在旁边说:“小草也是嘴撅,死活不说吃了啥,说了她爹不就带她去看了。”

“啪啪”两巴掌的声音,估计是拍在了背上:“老花,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他的娃,一个人命啊。不说就不说了,能有命重要?”

老花叔被拍得估计生气了,直接来了一句:“你心疼你去给她看!”

花大娘:“我哪里有那个钱。再说了,我去给她看,那不是把林大炮一家都得罪死了。”

林夏干不下去手里的活了,直接站起来说:“娘,小草是吃我给的兔腿才会拉肚子的,我得去看看。”

方英秀听着邻居的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实话能有命重要?还不是不重视,要是小草的弟弟,那刚拉肚子就去看了,哪里会管吃的什么。

“哥哥,你和我一起去。”

林春根本不问什么事,跟着站起来说:“走。”

林夏和林春脚步飞快地到林大炮家里,林家一家人正在厨房里做饭,林小草的弟弟围着他奶奶和他娘转,时不时讨口吃的。

林小草她娘和她奶奶,脸上一点担心都没有,还笑呵呵地看着她弟弟,弄好吃的喂给他一口。

而她爹和她爷爷,两人坐在堂屋前面,一口接一口抽着卷的旱烟。

这一家人,根本没把小草的死活放在眼里。

“春子?”

林小草他爹眯了眯眼睛,认出来了林春,立马站起来,笑得格外热情:“我才听说你回来?你咋过来我家了?有啥事?”

林春算是他这一辈混得最好的了,林大炮和林春算是同龄人,两人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林春只要一回来,他的同龄人都会来找他说说话。

“不是我有事,是我妹妹。”

这时候林大炮才看见林夏,他这人就是这样,或者说村里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看不见女人。

“小草呢?”

林夏冷着脸,看着林大炮笑得露出一口大黄牙,就忍不住心里的火。

林大炮没想到林夏一进来问的是小草,错愕一下,才回道:“在屋里呢,她病了,春子妹妹,你找她啥事?”

“她病了,你是她爹你都不带她去看看?哪间屋子?”

林大炮被怼得一阵愣,又不敢得罪林夏,指了指不远处的柴房,林夏不管林大炮了,直接过去推门进去。

柴房里堆满了柴火,只有一小片地方,用茅草扎了个床,林小草就躺在上面,呼吸几不可见。

在昏暗的柴房里,她躺在灰色的,看着就很薄的被子里,整个人都好像看不见,太瘦了。

林夏走过去,林小草已经昏迷了,嘴唇起了很多干皮,脸上不见血色,惨白一片。

林夏给她把了把脉,检查了下她的眼睛,摸摸她的肚子。

还好,只是拉脱水了,不过再晚点,一直不管她,林小草活不了多久。

一想到这个后果,林夏瞪向了在门口站着的林大炮:“这孩子你是不准备要了?”

“不……不是。”

林大炮被林夏的眼神吓到了,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不然也不会任由他娘和他媳妇行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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