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林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郭秀华也忙扶住她另一边,将她驾到了床上。

“夏夏,我真的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丁双琴突然哭出来,抱着林夏的胳膊,手都在发抖。

刚刚搜她床的时候,她差点就晕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会没有呢?”

丁双琴蓦地抬头,眼里带着光:“肯定有神仙帮我。”

林夏无语地看她一眼:“那也可能是鬼呢。”

“不会不会。”丁双琴脸一白,头晃得像拨浪鼓一样,“这么好心的肯定是神仙,不会是鬼。”

晚上休息的时间,林夏单独把丁双琴叫了出来,找了一个不会有人出现的偏僻地方,把手中的布袋递过去。

“没有神仙,也没有鬼。”

“什么?”

丁双琴没有明白这奇奇怪怪的话。

她接过林夏递过来的袋子,低头一看,身子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林夏:“夏夏,是你帮了我?!”

“只是碰巧。”林夏脸上一片平静,没有邀功,也没有志得意满。

“这些东西你最好处理掉,最近形势比较严,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帮你,不要顶风作案。”

那布袋里的东西,如果被翻出来是丁双琴的,她不死也得脱层皮。各种与男人的通信,而且不止一个人,林夏没有看但都能想到以丁双琴的性子会说些什么。

还有早就被列为违禁物品的爱情小说,外国翻译过来的小说。

不管哪一个,都是重大违纪。不但要全军批判,还要被剃头发,被下放。后果不管哪个人都承受不起。

丁双琴脑子里浮现这些东西被发现后,她被抓走的场景,打了个寒颤,抓着林夏的手说:“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夏夏,你帮我处理了吧?”

林夏挣开她的手,直言道:“我不是一味的老好人,帮你藏起来我已经担了很大的风险,也只有这一次。烧了、扔进水里都行,自己去处理。”

说完,林夏拍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她最后也不知道丁双琴怎么处理的,总之回来的时候,她手里的布袋已经没了。

***

“林夏,曲子我已经谱出来了,你看看。”

林夏正在练形体,整条腿搭在把杆上,头靠在腿上,身姿舒展。

听到声音,她慢慢把头从腿上抬起来,朝江宣北伸手:“给我吧。”

林夏一行一行认真看过去,每个音都琢磨一会儿,等她看完,时间过去了许久。

江宣北一直看着林夏。

看到她皱眉,他跟着心一紧,看到她露出微笑,他也跟着舒一口气。

林夏把曲子还给江宣北,面上带着满意的笑:“没有问题,这是定稿吗?”

江宣北点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笑容爽朗说:“对。废稿一堆,都被我扔宿舍里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团长。”

林夏现在的心情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想马上知道团长看到这个曲子的态度,会不会喜欢这首曲子,这首曲子能不能见观众,就看团长那里了。

江宣北舔舔嘴唇,也突然紧张起来:“现在吗?”

“对!”

林夏立马向焦絮絮请个假,今天的形体课是她和任元兵负责。

两人来到周清办公室,宋满秋刚好也在。

她来找周清说新舞蹈的事情。

看到林夏和江宣北一起过来,周清还是有点意外的,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林夏更多的时候是和队里的一些女孩子走在一起,和江宣北除了工作方面,很少有交集。

“你们过来找我什么事?”

林夏把手中的稿子双手递给周清:“团长,我和江队长一起写了一首歌,我作的词,他谱的曲,我们想让你看看这首歌怎么样?”

周清原本漫不经心,听林夏说完,立马低头去看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宋满秋也走了过去,对于林夏写的歌,她还挺好奇的。

第一句还没有感觉,但是越往下看,她越惊讶。

“这是你第一次写歌词吗?”宋满秋看着林夏,有点不敢置信。

林夏摇头:“不是,我以前零零碎碎写过很多,都是练习,写的不好。江宣北的谱曲也是,有很多费掉的稿子。”

这首歌的歌词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是偏偏可以打动人心。再加上合适的曲子,周清都能想象得出来,这首曲子如果演唱出来,绝不会没有反响。

她呼出一口气,没有给林夏和江宣北打包票,只说:“你们先回去,如果歌曲可以进行演唱,我会通知你们。”

“怎么不鼓励一下她们?”

两人离开后,宋满秋对周清的态度有些不满:“这样就让两个小孩子走,他们心里该多忐忑啊。”

周清没有理她,直接说:“去叫其他老师,我们现在开个会。”

宋满秋脸上露出笑容,立即道:“好。”

立马开会,说明了周清对这首歌的态度,她非常喜欢这首歌。

林夏和江宣北不知道她们走后发生的事情,不过看周清的神色,她知道周清对这首歌是看好的。

对于江宣北的紧张,她直接道:“不用担心,如果这首歌不行,我们还可以合作下一首,总有一首能过的。”

“嗯!”江宣北放松了心态。

而周清的会议进行得很不顺利。

《春日赞歌》这首歌,你要说好,这些教员老师都觉得不错,通俗易懂情感表达又流畅。

但是歌词这么简单,又让他们纠结。

“这样简单和歌词,太没有深意了。”

一个老师直接说。

胡老师不紧不慢地喝口茶,语气淡淡地反驳道:“一首赞歌,你要什么深意?又不是批判文学。”

“那也不能这么直白,歌词要有最起码的韵味吧,品味起来才会意犹未尽。”

宋满秋哼一声:“我觉得这首歌的好就在歌词上,虽然简单,但是完美表现出来了愉悦的心境,韵味已经有了。有些辞藻华丽的歌,说得不知云里雾里,那些歌我才觉得差呢。”

说话的教员不知道怎么反驳,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两个新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整首歌除了赞美就是赞美,根本没有深刻的思想,这种歌从咱们文工团出去我觉得就是丢脸。”一个高高瘦瘦的教员老师推了推眼镜说。

胡老师把茶缸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让说话的教员心里一颤。

“丢脸?我不觉得。学生年轻,就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她觉得春天美,祖国好,领袖好,你觉得这是没有深意吗?那你是觉得咱们国家不好,领袖不好吗?”

一声声的质问,让高瘦的教员不停用手帕擦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你什么意思?”周清也严肃地看着他,觉得他不会说话。

高瘦教员嘴更笨了,“我……我的意思是……”

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清一拍桌子:“好了,不用说了。这首歌活泼轻快,表现了浓烈的情感,虽然作词作曲都简单,但恰恰是这种简单,才更不简单,朴实中带着蕴意,让人听了就会止不住心情变好。这是我的看法。开会是找你们投票表决,同意这首歌发出去的,举手。”

三分之二的人举手。

剩下的人想反对,周清也不给他们机会了,直接整理文件说:“好,通过,这首歌下次表演我便会让林夏去演唱。而广播里也会放这首歌。”

春天春雨细如牛毛,林夏和江宣北两人就是在这细雨蒙蒙的天气里,听到通知去练习唱《春日赞歌》这首歌。

“这首歌会登军报,你们两个好好唱,过几天下乡演出,你们就要唱这首歌。”

林夏和江宣北对视一眼,眼里是同样的欣喜。

“过了!”

周清一走,江宣北高兴地大喊一声,手握拳头,弯腰,胳膊带动拳头狠狠往下一捣。

林夏不知道《春日赞歌》是什么时候登上军报的,因为她和文工团的其他人一起,下乡去演出了。

这次林夏她们走的村子更远,在非常偏僻的山里。

锦城周边多少数民族,而林夏她们这次下乡,就专门为了这些少数民族进行演出的。

因为她们住得更偏远,更需要娱乐活动。

这是周清说的,她们文工团的人,就是为百姓们去送快乐的。

林夏只知道远,但没想到那么远,整整走了一天才走到一个村子,过去时天都黑了。

原本是想等到第二天再演出的,但是她们一到那里,村民们听说是文工团来演出的,高兴地欢呼,赶忙从家里拿来各种吃的喝的来招待她们,甚至村长还要杀一头猪,被周清给拦住了。

面对村民们渴望的眼神,周清直接下决定,今天晚上就进行演出,别管多累了,一想到今天晚上不演出让这些村民失望,别说周清,就是文工团的其他演员们,都觉得今天晚上睡不好觉。

一听说今晚上要演出,村民们马上从家里拿出来火把,将台上快速搭起来。

台子周围都被插上了火把,照亮了整个舞台,火光一点不比灯光暗,反倒显得更有气氛。

一个演员又一个演员上去表演,村民们表现出极大的热情,鼓掌的声音震耳欲聋,让每个演员都有点舍不得下台。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村民在下面不停地喊着,林夏和江宣北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上台的。

“《春日赞歌》是一首新歌,你们是第一个听到它的。为你们演唱是我们的荣幸,也希望大家喜欢这首歌。”

林夏说完这番话,心里有点忐忑,她和江宣北喜欢这首歌是带着亲妈滤镜的,要观众喜欢才行。

她和江宣北对视一眼,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台下的村民,有些人根本听不懂普通话,但是不妨碍他们感受这首歌的情感。

音乐是穿越语言的隔阂,直达心灵的,是歌唱者与观众心与心之间的沟通。

“在这美丽的春日里!”

林夏唱着副歌时,底下的观众已经跟随着她的歌声摇摆着身体,跟着轻轻哼唱。

他们仿佛被林夏带到了充满绿意的春天里,花草争芳斗艳,溪水潺潺流动,他们欢快地在春天里载歌载舞、劳动,期待丰收。

歌颂祖国和领袖时,更是和他们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这就是他们每天幸福生活时,会想到的事啊。

特别是那些经历过战争,经历过生灵涂炭,生离死别的老人,对于祖国和领袖的感激,更加深刻。

他们对这首歌,也更能感同身受,因为这首歌,完美表达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在这美好的春天里,他们这么幸福地生活,多亏了国家多亏了领袖啊。

如果领袖没有带领人民打败敌人,建立新华国,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幸福呢?

这么一首和观众们达成共鸣的歌曲,在林夏和江宣北唱完后,引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下面的村民,更是用着他们的方言,不停让林夏和江宣北再唱一遍。

能受到大家的喜欢,林夏和江宣北对视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笑容,心里更是胀胀的,这种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最后,她们不舍得让村民们失望,在周清的示意下,又唱了一遍才下台。

一下来,丁双琴直接抱住了林夏:“夏夏,太棒了!你们太棒了!这首歌也太好听了吧!你唱的也特别棒!我觉得现在特别开心,对祖国一腔热情无法报答,好想为领袖做点什么。”

林夏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你就好好练习舞蹈,争取有一天能跳给领袖看。”

“嗯!”

林夏她们是第一次遇上这么热情的村民,之前的村民也热情,但都不如今天带给林夏的震撼大。

或许是真的太过于偏远,他们平时没有任何娱乐,对于文工团的表演才那么不舍得。

一般林夏她们表演都是两到三个小时。

但是今天,在主持人宣布结束时,村民们久久不愿意离去,继续在台下恳求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那眼神,看得人格外的心酸。

周清不忍心,文工团其他人也不忍心。

所以大家又接着上台,直到夜已经深了,不管才艺表现好不好的演员都上台表演了一遍,这场演出才结束。

而村民们还是很不舍,但也知道,文工团的人都很累了,没有再说继续的话。

村里没有学校,村长直接把他家腾出来让大家住,怕文工团的人冷、饿,许多村民都来给她们送被子,送热水,送吃的。

这是村民们最淳朴的表达方式,他们不知道拿什么去感谢,只能拿这些来感谢。

这一天晚上,大家睡得都很香。

一大早,林夏她们出发,村民们还十分不舍,送了她们很远。

实在不能送时,就站在山路上的各个地方,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们走远。

这样的军民感情,让林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每年,甚至每个月,她们都有任务要下乡演出。

因为这些可爱的村民们。

因为文工团,是他们唯一能看到的娱乐演出,所以文工团有这个责任,去为村民们送温暖,送快乐。

下个村子距离这个村子也很远,而且走到半道上下雨了,大家虽然穿上了雨衣,但不可避免地,身上也淋湿了很多。

到了下个村子,是半下午,村民和上个村子一样的热情。

一看到文工团的人身上都淋湿了,赶紧让他们进自己家,又是烧热水,又是递毛巾。

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一辈,看着林夏她们心疼得眼里都带了泪花。

“你们这些女娃娃受累了,女娃娃不能淋雨撒,快喝姜汤,大口喝,不要怕苦。”

林夏自己不爱吃姜,做饭调味没有关系,但是姜汤这么大的味,她小时候每当感冒时被她娘逼着喝的时候,两人都是斗智斗勇。

但今天在这些奶奶慈爱心疼的目光里,林夏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一口把姜汤全喝完了。

奶奶们看着林夏的动作,一脸高兴:“好孩子,好孩子。快去休息会儿,烤烤火。”

村民们也不富裕,可是为了文工团的演员们,她们点起了自家柴火,燃起火堆给她们这些人取暖,烘干衣服。

村长在周清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杀了寨子里养的猪,等饭菜端上来,村长还一脸愧疚地说:“俺们寨子里穷。就这一头猪养的还不错,正好杀了给大家吃,俺们特别感谢你们过来演出,早就盼着呢。”

文工团下乡演出,村子里之间有联系,都知道。

这个村子也知道,但是一直没有等到,原本以为是他们这里太穷了,太偏了,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道在这么一个雨天,文工团突然就来了,让村民们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她们。

周清听着村长这话,只觉得心酸得不行,愧疚地道:“我们来晚了,但是真的没有必要杀猪,这是你们村子过年的肉啊!”

“不要紧,不要紧。”村长不在意地摆手,“还能再养。”

林夏吃着这猪肉,食不知味,沉默着。

看着这些村民,她一直以来的一些观念发生了改变。

如果以前她唱歌只为自己,那么现在,她想为更多人,特别是这些缺少娱乐的人带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