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寄出去信的林夏,在这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抑制不住内心喜悦的她,写下了一首歌。

《春日赞歌》

歌词很简单,通篇都是赞颂,赞美春天的景,赞美现在美好的日子,赞美祖国,赞美领袖。

写完之后,林夏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这首歌应该会受到领导的喜欢,因为现在这个年代的领导,就喜欢这样充满主旋律的歌。

不过这歌词是不是有点简单了?

林夏想着手改一下,但是改来改去,发现还是第一版比较好,第一版是她在完全抒发自己情绪时写的,给人更强烈的感情表达,就是开心,就是愉悦。

后面再改的,感情就没有这么强烈。

林夏从书桌前转过头,宿舍的其他三人做什么的都有。

谷双月拿着针线愁眉苦脸地不知道在缝什么东西,林夏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郭秀华靠着床架练形体,丁双琴则是捧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看。

林夏拍了拍桌子,示意几人看过来:“我写了一首歌,你们帮我看看?”

“什么歌?”丁双琴头从书里抬起来,趴在床头上一脸好奇。

谷双月正在和手里的针线较劲,着急慌乱地说:“夏夏,你我等会儿。!”

郭秀华指了指自己搭在床架上的腿,头靠在腿上艰难地开口:“我走不开,你拿来让我看吧。”

林夏拿着笔记本走过来,把歌词放在郭秀华面前,丁双琴头从床上伸过来,半勾着身子去看。

“怎么样?”

丁双琴竖起大拇指:“好!我说不出来哪里好,但是读着就觉得很开心。”

郭秀华头从腿上抬起来,跟着“嗯嗯”两声,还建议她说:“你这歌只要交给团长找人编曲,唱没有问题。”

“我看看!我看看!”谷双月终于和针线较完了劲,头够了过来想看。

林夏把笔记本递上去,谷双月看完后,一脸沮丧:“夏夏,你怎么什么都会?连歌都写得那么好。再看看我,歌没你唱得好,也没有提干,还不会写歌。”

林夏拿过笔记本,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才入伍多久,年龄都还没到呢,急什么。”

“就是!”丁双琴在下面悠悠地说:“那照你这样说,我和秀华是和夏夏一块儿入伍的,我们不得惭愧死,别说提干了,连预备党员都不是呢。”

郭秀华叹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能提干。”

林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只能说:“好好努力,多做好事,名额有了就会提干。”

现下有个提干的方式就是学雷锋,为集体和他人做越多的好事,在团里甚至军区多次受到表扬,只要有提干名额,很大几率就是你的。

这次提干的另外两名文工团成员,就是团里有名的老好人,经常帮助战友,没事就去炊事班做帮工。

丁双琴对此没有兴趣,摆摆手说:“那算了,有这时间我更愿意去看男兵打篮球赛。”

倒是郭秀华一脸若有所思。

谷双月对此也没兴趣,比起做好事这种付出多成效慢的方法,她更愿意让她爸爸帮忙。

但是,谷双月不开心地扁嘴,她打电话她爸说她现在入伍年龄不够,没法提干,就是他帮忙,也得等她军龄够了,入了党。

还好她爸爸已经说了帮她入党,不然她会郁闷好久。

林夏听取室友的意见,等不及下午训练,便拿着歌词出了宿舍。

估计周清中午也在休息,办公室里没有人。

下午,还没等林夏去找周清,江宣北找到了林夏。

“我听说你写了一首歌?”

林夏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她并没有到处乱说,除了宿舍的人,她连焦絮絮都没有说。

江宣北对她笑了下:“我听丁双琴说的,我会谱曲,我们要不要合作?”

江宣北会谱曲子,但是写歌词的能力太差,每次写出来都是糟蹋他的曲子,搞得他心烦意乱,一气之下什么都不想写了。

林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有答应,而是说:“你的曲子能让我先看看吗?”

相比较快速合作,林夏觉得还是先看一下实力,实力不行的话,合作只会两败俱伤,还伤战友情。

江宣北眼睛一亮,有谱。

他忙道:“你等我会儿,我这就去拿。”

说完,风风火火跑了。

林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先去练歌。

最近周清在教她民族唱法,林夏现在学的就是一些民歌,需要声音甜美,吐字清晰,音调高亢。

林夏发现了,周清想把她培养成专门唱高音的演员,而民族唱法,很能锻炼一个歌手的唱腔、气息。

其实林夏现在是有点迷茫的,她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前世她学的通俗音乐,这一世捡起来也比较容易。但是她也想多了解其他几种唱法。

所以她去学习京剧,跟着周清学习民族唱法。

越学,她越觉得音乐永无止境,也分不清她究竟最喜欢哪种唱法,所以她定不下来以后的选择。

周清对她的苦恼理解,但也没法替她做选择,只说:“你先学着,等你学得更深入了,或许你就做出来选择了。现在你年纪还小,不急。”

林夏也只能先放下心里的焦急,专心学习周清教给她的知识。

一首嗓音高亢的民歌唱完,林夏拧开水壶,正准备喝口水,江宣北跑了回来,额头上都是汗珠。

“给你,我以前谱的曲子。”

林夏接过来,一页一页翻过去,仔细去看。她以前只是学过简单的谱曲,所以能力有限,谱不出来好曲子。

但是她的欣赏能力是有的,也能看出来一首曲子的好坏。

江宣北在她看着的时候,心高高地提着,他在旁边忍不住说:“前面的曲子是我最早写的,有很多缺点,后面会更好点。”

怪不得。

林夏一张张翻过去,后面的曲子明显比前面的有进步,而且一张比一张好。

林夏看完,把曲子还给江宣北,对他说:“中午的时候我把我写的歌词给你。”

“好。”

江宣北舒出一口气,高高提着的心放下来,他真怕林夏说不愿意。

江宣北已经提干了,但是他现在想升级别,就需要功绩,相比较林夏,他更需要一首好歌来证明他自己。

林夏把歌交给江宣北后就没再管这件事。

术业有专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虽然和江宣北接触仅限于演出,但林夏对他的印象很好,和吕多荞一样,是个很负责任的队长。

今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76年一月份,受众人敬仰的总理去世,林夏哀伤了好久,跟着全国人民一起送总理。

总理是她最敬佩喜欢的人,是她的人生目标。陡然离世,那一段时间,她都闷闷不乐。

让林夏心里很暖的是,她哥哥都没有发现她心情上的不对劲,但是龚越发现了。

他在信里说:“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我希望你一直是开心的。如果可以,我想做那个倾听者,你可以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倾倒给我,说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这段话触动了林夏的心灵,她冲动之下,一股脑地将她心里的难受都写出来寄给了他。

寄完之后林夏就后悔了,觉得不该把负面情绪写给龚越,更怕龚越说她无病呻吟。

但是龚越的回信让林夏差点泪崩。

“林夏同志,对于你的伤心,我和你感同身受,因为他也是我心里的榜样……”

龚越写了许多他对于总理离世的感受,林夏发现,她和龚越的心理惊人的相似,甚至产生了共鸣。

她被触动了心底的柔软,志同道合的人能这样遇见,也是一种缘分。

所以自此之后,林夏和龚越的距离感越来越近,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除了问题,林夏也会和他说一些她平时的事。

林夏没发现,龚越发现了。

对于这个变化,龚越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去训练场负重跑了五公里,才能安耐住激动,回来平静地给林夏回信。

龚越是和林春一起收到林夏提干的信的。

两人看完信,林春高兴地又蹦又跳,抓着龚越的肩膀拼命地摇:“连长!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妹妹提干了!我妹妹可真厉害!这才入伍多久,她可真是太优秀了!要是妹妹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我立马带她去买东西。”

龚越扒开林春的手,低头盯着信上的提干那两个字看,随后低声笑起来。

和林春表面上的激动不一样,龚越把情绪都掩藏了下来,但眼里迸发出了灼热的光。

提干了,他就不用过分小心翼翼,可以正大光明追求了。

虽然和以前一样,他不敢立马表现自己的情感,但是行动上,可以更近一步了。

只是龚越心里还是告诫自己,按耐住,不能急。林夏的性子他现在非常了解,急的话,只会把前面的努力都毁了,不会成功。

自从总理去世后,林夏就发现军区的气氛一天比一天严。

而外面也是如此。

可能因为这是最后一年了吧,林夏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什么时候国家可以百花齐放。

快了。

不过因为形势过于紧张,军区对于军容军纪的检查也变得非常密集。

基本上三天就会检查一次,有时候还搞突击检查。

林夏每天都会整理她自己的床铺和柜子,就怕有什么违禁的东西。

宿舍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天中午休息,胡参谋带着一群人突然闯进了林夏她们宿舍,说要进行突击检查。

林夏几人立马在宿舍里排成一排站好,看着胡参谋他们在宿舍里面翻箱倒柜地搜。

因为是部队突击检查,并不是搜查,所以并不会把东西扔得哪里都是。

但就是如此,看着胡参谋和他收下的兵,一个个打开柜子伸进去搜,也是让人十分紧张。

而宿舍门口,围满了整个楼层的人,每检查一个屋子,她们也就跟着到一个屋子。

没有人说话,林夏自己问心无愧,所以面上一片平静。

丁双琴都快紧张死了,特别是看到有人去搜她的床铺时,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脸上煞白一片。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空白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扑过去护住她的床。

面对搜查人员锐利的目光,丁双琴咽了口唾沫,抖着声音说:“我……我这床上有隐私物品,你是男兵不能看。”

胡参谋走过来,看了丁双琴一眼,没有管她,直接对那个战士说:“继续搜!”

丁双琴还想拦着,胡参谋看向她,一脸严肃:“如果你再扰乱公务,视你存在违纪行为,直接带走审问。”

林夏走过去,拉住丁双琴说:“你想被带走吗?”

她顺着林夏的力气让开,脸色十分难看,眼里是绝望到极点的模样。

丁双琴的眼睛一直看着搜查人员的手在她床上翻来翻去,特别是丁双琴这模样,一看就是干了不好的事,这床上绝对有秘密。

但是他翻遍了整张床,甚至把被子床铺都拿下来抖了一遍,也什么都没有。

战士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啊。这女兵的模样就写着床上有东西,怎么没有搜到呢?

丁双琴也是一脸惊讶,她以为她要完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可是她床上的东西呢?难道真有神仙帮了她,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不见呢?

丁双琴整个人不会思考了,她忽惊忽喜,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

最后胡参谋一行人在林夏她们宿舍什么都没搜出来。

那个战士还不想放弃。

“参谋,肯定有哪里我们没搜到!”

“走!”

胡参谋直接下令,没有东西了。他们连屋顶的灯都看了,什么都没有,不管丁双琴有没有藏东西,今天都搜不出来了。

战士只能不甘心地看丁双琴一眼,跟着胡参谋离开,去下一个宿舍。

他们刚走出屋子,丁双琴腿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里面的衣服全被汗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