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都站着干什么, 坐坐，快坐，婧婧来了, 那我们可以上菜了, 服务员……”阿姨热情地招呼许婧入座。
许婧依言入座，经过许帅位置的时候, 还借着众人的视觉盲区，用手狠狠掐了一下他后脖颈的肉。
“啊！痛！”许帅惊叫出声来。
包厢里安静了一瞬。
“怎么了？吃肉咬到舌头了？”刚刚入座的许婧关心地问道，还贴心地帮弟弟找了个好理由。
许帅刚要瞪眼, 就被许婧瞪了回去。
“对对, 好久没吃肉, 咬到舌头了。”碍于亲姐的淫威，许帅干巴巴地说道。
饭桌上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你看，这都是要毕业走上社会的人了, 还是这么不稳重。”袁女士最先开口抨击自己的亲儿子。
“是哦，小帅明年6月就毕业了呢，工作找好没？听说应届生的秋招、春招很重要的, 你可要放在心上啊。”这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的舅妈。
“放在心上，肯定放在心上。”许帅赶忙回答, 您可千万别问下去了，他在心里暗暗祈祷。
然而春节期间, 各路神仙都很忙，没神听到他的祈祷。
“这放心上的话说说是不管用的喽，实习找好了没啦。”这是对这话题起了兴趣的阿姨。
该来的还是来了，许帅现在总算是有那么一丢丢理解许婧被一众亲戚们“围攻”时的憋屈感。
“算是找好了吧，就只是实习……锻炼自己嘛。”许帅干笑一声，弱弱地回答道。
“什么单位啊？你实习找好都不跟家里说的？”袁女士的不满地看向儿子。
“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单位, 而且只是实习而已，没说能留下来……”许帅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瞅许婧的反应。
许婧自顾自啃着鸡爪，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帅帅，什么单位啊，你年轻，社会经验少，要多听听长辈的话。”说话的是外婆，许婧这一代一共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虽说现在老人的观念也开放了，不会有重男轻女的事，但对于许帅这个嘴甜又会来事的外孙，那是格外稀罕的。
被连续问了两次，再不回答恐怕就要被看出不对来，许帅一口闷了被子里的椰奶，随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科图，我也是放假前才收到他们的回复，这不是还来不及说嘛。”他果断把隔壁寝老黄的实习单位给拿了出来。
“科图啊，科图不错的嘞，造汽车的是不是？那个智能汽车的广告，做得蛮响的嘞。”
“那也算我们江城的明星企业的啦，打听过工资不啦，工资还可以不？”
“工资蛮高的，我有一个同事的儿子好像就在科图，待遇蛮好的嘞，帅帅你哪个部门啦，回去我帮你问问，有熟人照顾很不一样的。”
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舅妈掏出手机，就差直接打电话去问她的同事了。
许帅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许婧那叫一个解气。
“科图的实习生是有一定比例可以直接留下的，科图这两年虽然都在努力发展自己的汽车制造产业，但是它的核心还是车载人工智能，如果实习分部门的话，你可以优先选择后者。”跟许婧打招呼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诚突然开口道。
闻言，饭桌上阿姨的眼睛就是一亮，“新女婿”能对外甥的“事业”有所助益，她也是面上有光，于是她对张诚投以鼓励的眼神，“对的咯，小诚和帅帅一个专业的，小诚也是今年才找的工作，对这方面肯定了解，你们有空可以多交流一下的。”
张诚第一次来女朋友家吃饭，一直战战兢兢，说得少了怕女朋友家人嫌他闷，说得多了又怕别人觉得自己不稳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每一句出口的话，如今收到丈母娘鼓励的目光，他不由精神一震，搜肠刮肚地想为未来大舅子提供点干货。
“我这也是导师和师兄师姐们的经验，就就业而言，江城的数字技术企业可以粗粗分为三档，第一档当然是智创、腾科、金讯等的全球五百强头部企业，能进去的都是牛人；第二档譬如科图、元朗，非传统数字技术企业但在数字技术某些应用上独领风骚或者稍弱一点独角兽企业；第三档私企或国企的信息工程部门……”
当张诚提到“智创”这两个字的时，包厢里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乐乐生气地去踩张诚的脚，但或许是因为冬天鞋子太厚的缘故，张诚显然并没有接收到女友的讯息。
他还沉浸在未来丈母娘鼓励的目光中，孜孜不倦地继续叙述着他的经验之谈。
“其实我们这种毕业生最好的选择无非是两种，最高的技术或者最好的待遇，最高的技术那必然是智创了，在人工智能领域，它在全球都是数一数二的，最好的待遇，一些新兴的数字技术企业开给新人的待遇好到令人不可置信，哦，对了，今年智创招实习生的时间过了吗？智创正式员工是不招本科生的，但是每年都会有几个本科实习生名额，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去尝试一下，不然真的会后悔的……”
饭桌上没一个人吱声。
乐乐的表情已经惨不忍睹，正好这时，服务员端了一盘包子上来，她眼疾手快拿了一个塞进男朋友的嘴巴里，“吃菜，吃菜。”
众人这才收起了各异的神色，袁女士最先反应过来。
“对，吃菜吃菜，菜都凉了。”
阿姨也从尴尬中回过神来，“新不如旧，那些个才兴起几年的公司有什么好的，科图造汽车很久了，这种有历史的公司才安稳。”
“对，就是就是。”
“帅帅啊，以后舅妈去买车是不是有内部价啊。”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又热烈起来，许帅干巴巴地笑着，开始认真思考实习完后去科图应聘的可能性……
张诚咀嚼着包子，一脸茫然，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似乎说错什么了？但是说错什么了呢？
一顿饭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愉快地结束了。
众人边说话边往外走。
“那我们先送爸妈回去了，你们开车小心。”
“好的，初二我们家里吃饭，别忘了啊。”
“你车停得远不远啊，阿弟你先去开车，我们陪爸妈在这等。”
“好，那你们别出去，就在大厅等，我车到了你们再出来。”
酒店大厅里人来人往，冬天的晚上有点寒冷，穿着大长棉袄制服的保安也放弃了在门口迎接客人，那个收了两次小费的保安在看到许婧的时候是十分高兴的，毕竟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而且他还收了她和她爱人四百元的小费。
“您好许女士，幸好没错过您。”保安快步向许婧走来，“我想告诉您，您不必再去宠物店走一趟了，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您儿子已经被您的爱人接走了？？？！！！
保安说话的声音不小，至少足够让许婧的亲爸亲妈、外公外婆、阿姨姨丈、舅舅舅妈以及几个弟弟妹妹听得一清二楚。
舅舅停下了往停车场走的步伐，许父和姨丈停止了说话，袁女士的手机差点掉落在地上，舅妈和阿姨长大了嘴巴久久没有闭上，许帅瞪大了眼睛，乐乐拽紧了一脸懵逼的张诚，婷婷的呼吸变得急促，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一位“许女士”。
许婧：……
许婧有一种自己即将窒息的感觉，她对着笑容满面的保安，指了指自己。
“许女士？”
“等等，等等。”许婧阻止保安开口说话，她得冷静下来，儿子？说的应该是胖虎吧，爱人……许婧太阳穴跳了跳，她飞快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果然……
她用力把手机丢回包里，随后扯出一个并不那么自然的笑容，“别误会啊，他说的儿子是一条狗，我朋友有事托我照顾一下狗，我不是要来吃饭嘛，就托保安同志把它带到宠物店，不过我朋友刚刚事情做完，把它带走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许婧满脸真诚，恨不得直接往脸上写上五个字“真的！相信我！”
一秒钟，两秒钟
舅舅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往停车场走，许父和姨丈对望一眼继续谈论他们对楼市的看法，袁女士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同时将手机放回包里，舅妈和阿姨慢慢闭上了她们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巴，许帅皱着眉头眨眨眼睛，乐乐轻叹一声安慰似地拍了拍还是一脸懵逼的张诚的肩膀，婷婷努了努嘴巴，肩膀变得松弛起来，“原来是条狗哦……”她轻声说道。
保安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他正要说话，手里却又多了两张红票票。
“师傅，麻烦你了，我朋友跟我说过了，谢谢你啊。”
“哦哦，不用谢。没错就好。”保安笑道。
这时候，舅妈接到了舅舅的电话，车已经到门口了，于是众人簇拥这外公外婆往外走。
等到许婧的身影消失在旋转门后，保安才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略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朋友？不是夫妻吗？那个先生给我看的照片可是结婚证啊……”
保安看看自己手里的红票票，耸了耸肩，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干嘛，六张红票，能抵他一个星期工资了，这样想着，他转身向后走去，没注意到和他错身而过的某个若有所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