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听她这个话, 便知自家这女孩儿说的是儿媳的人选。恰巧薛姨妈近日真真相中了一个好人,因笑道:“我儿总与为娘想一处去,我亦正有此意的。”
宝钗听了忙笑问:“妈说的是谁?”
“妈别怪我不知礼, 管的宽……”宝钗还未说完, 早已被她母亲一把搂进怀里。
薛姨妈眼眶就红了, 这些年若不是还有宝儿帮她操持家务、支应门庭, 光靠着蟠儿那个孽障,薛家的家业体面且能维续到今日?
“虽说是咱们家高攀了, 但我实在喜欢。”薛姨妈收了收心绪,又笑道:“又端庄稳重, 模样儿又出挑, 起先还觉的太柔顺, 如今看也是个能拿的住事情的好人儿。除了是庶出,真真是四角俱全的好姑娘了。”
“只不过咱们家的门庭到底低了些儿, 若是个嫡出的好孩子我也不敢张口去求。我想着那边赦大老爷和大太太皆是爱财的人,只要咱们许下多多的聘礼, 怕是有七八分能准允的。”看来薛姨妈已私底下想过一番了。
宝钗的眉头微微蹙起,因道:“妈相中的是那边大老爷家里的二姐姐?”
其实宝钗与迎春生辰相差不足一月, 只是迎春在上年腊月的生日, 因此姐妹一处的时候有时也“宝姐姐”“二姐姐”的混叫。
薛姨妈也看出宝钗想说的不是迎春了,也顾不得问是谁, 先奇道:“宝儿想的不是二姑娘吗?她那孩子根基、模样、性情就无一处不好的, 莫非你也怕你哥哥配不起?这原也是我的心事, 唯恐那孽障糟蹋了人家的女孩儿,倒叫我们不好交代。”若非贾赦和邢夫人待迎春分中平常,并非真心疼爱,薛姨妈也不敢起这份心思。
只见宝钗却摇摇头:“二姐姐自是无一处不好的, 但咱们自家人说自家事,只怕二姐姐管拢不住哥哥。”
况且如今家计艰难,日益凋零,如无新项补贴亏空,只怕自家再无可能恢复元气,父亲当年创下的家业,也就再不能复了。
依贾迎春的人品性情,本应是如薛宝钗这等能在家做主管些家业的厉害小姑子最合心的嫂子人选。只是薛宝钗虑着家业,便觉不大妥当,依她素日看的,一是迎春进门不仅不能为家里填补亏空,因赦大老爷贪酷,怕是还跟淌细水似的往里面常搭银钱;二是迎春如今虽立了起来,但宝钗来了这么久,也知道她往日呆懦的名声,宝钗料想她做不到内管住薛蟠、外支应门庭的重担。是以额外的不需多说,只这二条便不适合做薛家妇了。
薛姨妈向来能听得进去掌珠的话,宝钗于是依偎在她母亲怀里,细细将自己所顾虑的事告诉了。薛姨太太听了,心下怅然,她是真心喜欢端雅温柔的女孩子,若娶进来必能婆媳和睦,日后宝儿出了门子,她也还能剩个贴心的儿媳。
只不过宝儿说的十分有理,薛姨妈心里又怨起丈夫,若他还在,如今自己怎会落到挑选儿媳都不能顺心顺意的地步。
“那你说的是谁?”薛姨妈问。
“妈觉得云姐姐如何?”宝钗笑道。
“她?”薛姨妈还未听别的,已先摇了头:“她就别想了,你舅母断不肯给的。况且你哥哥也匹配不上人家好孩子。”如今不是几十年前“贾史王薛”的旧黄历了:贾家还好,算是四平八稳的;史家已支持不起家计,听湘云那孩子说连小姐们也派了许多话做贴补花用;薛家更大不如前;但王家,是四家里唯一一个蒸蒸日上的,不管是家业还是权势,都是往上走的——如今另外三家都得多倚仗王家了。
薛姨妈兴许欠些儿心机手段,但却有识时务这一项好处。她因先见二嫂确实疼爱这个半路认得干女儿,已是待杜云安很亲近了,后儿又看连王子腾都也将这便宜女儿看进眼里,薛姨妈更是真将杜云安放到“亲侄女”的份上来对待,连平日里自家做些个糟鹅掌鸭信之类的小吃食,也从不忘了给她送去一份儿。
可以说,薛家在荣府最用心的两个小辈,当属贾宝玉和杜云安了,连三春尚且也多不及的。
但宝钗却不这样想:“妈不试试,如何知道舅母不肯呢?”
说着,宝钗便叹了一声:“云姐姐这人却是当下最相宜的人了。我冷眼看了这么久,她有几桩别人都没有的好处。”
“头一则,她性子刚强,能帮妈支应外事,她做的好不好,只看她家里如今只剩两个人都起来了就知道。第二则,她是舅妈认下的女儿,舅妈疼她,外甥取舅家的女孩儿是世间常事儿,舅舅家的阳姐儿年纪太小,只她正正好儿。再有,她哥哥看着也是出息的,日后能成咱们的臂膀。况且杜家药酒的名头何其响亮,只是根基不厚,若有咱们举荐,有朝一日许能成为贡酒。你帮衬我,我帮衬你,可不两相得利的好事吗。妈想我说的是不是?”
其实还有一条着紧的好处,只是宝钗作为闺阁女孩儿不好说出口的:薛蟠好美色,贾迎春固然极美,却是温柔平和的那种柔美,不若杜云安雪肤桃眼、身姿曼妙更讨薛蟠这类直白少爷欢喜。薛大姑娘自谓深知他哥哥,薛蟠纵然是个胡作非为的霸王性子,但着实有些个“色厉内荏”,一旦‘降服’住他,薛蟠便能跟改了个人似的。云安又有刚性,性子也厉害,相貌又是薛蟠的心头好,假以时日,不由薛蟠不‘又爱又敬’——也好引他上进做正经事。
正是因这些,宝钗才冒不韪开口管嫂子的人选。其实她心里,并不太中意杜姑娘的出身。
倒也不是看不起,宝钗其实深佩杜姑娘的能为性情,但杜家的根基太浅薄了,只论杜家与薛家,实在门户不当——若非这一点上踌躇,她早该把想头告诉薛姨妈了,也不会直到今日听闻杜仲已成了六品武官才决意如此。
女儿句句有理,薛姨妈岂有不心动的,她方才还眼馋人家哥哥呢,心里想若蟠儿有人家一半懂事上进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不过,“你想的好处再多,也无用。”薛姨妈叹气,才说出了她送了二万银票才从王夫人闲聊里听到的话:“我原从你姨妈那里听说,你舅舅舅母是要将安丫头聘回族里的,你舅母说的意思是想要把那孩子长久留在身边的。你品一品这话儿,与亲生女孩儿也不差什么了,只怕阳姐儿在你舅母心里都没到这份上。”
宝钗此时却觉更相配了,若进了自家,岂不是和舅舅家更亲密了。
但终究拗不过薛姨妈坚决不肯得罪嫂子的意思,只好白牵挂一番,先前费的心神都成了空。薛姨妈揽着她,笑道:“若不是你哥哥那张嘴没个牢把儿,真该让他知道知道你为他费的这些心!杜姑娘也罢,迎姑娘也好,都不如我的宝儿!”
娘俩说了一回心思,到了睡觉的时辰,薛姨妈留下女孩儿同住,宝钗倒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多大了,还赖着跟妈睡。”
薛姨妈笑道:“怕什么,我的儿,你也别忒板着自己。为着你,我也得紧着张罗你哥哥的事,等你嫂子进门,就把这些烦琐事都给她管了!你也不用成日价操心,像那几个姑娘似的,花朵一般的年纪,纵情任性都是该的,一旦过了这好年华,再就不能了。”
薛姨妈一腔慈心,宝钗自是知道。可听母亲的意思,仍是瞩意二姐姐,宝钗悄悄压下胸口的那股子酸涩,一并将少女的一点情思也藏进心里,不肯吐露一个字。
后头时日,宝钗仍以针黹为主业,闲时同姊妹们一起说话游戏、看书围棋为乐,一面也暗暗留心上院和凤姐动静,只等她母亲谋那亲事。却不料左等右等,只是久不见薛姨妈动作,连她初初做出的对迎春格外的那点亲昵也没了下文。
眼看天气都转凉了,宝钗都被薛姨妈此次这样“沉得住气”惊着了,因此频繁家去陪她母亲说话。
薛姨妈到底不是那种特别有城府的妇人,因此这一晚留下宝钗,先好好端详了一番女孩儿,又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
只把个老成持重的薛大姑娘都看的毛了。
宝钗方要说话,薛姨妈已正色开口问她:“宝儿,你说实话,是不是中意你宝兄弟?”
所谓知女莫若母,薛姨妈在母女那日商量薛蟠亲事时就隐觉宝钗有心事,后儿这孩子又不明白的消沉了些日子,旁人看不出,可却逃不过薛姨妈的眼睛。薛姨妈自己也年轻过,亦曾有过两桩少女心事,忖度宝钗的年纪,于是更加留心留意,连谋划薛蟠做亲都先放到一旁了……终是叫她品出了蛛丝马迹,又寻借口叫来莺儿审了一回,莺儿心智浅显,薛姨妈细细问她些七扭八拐的问题后,心下就肯定了宝钗的心意。
宝钗“腾”的红了脸儿,想要否认又不愿违了真心,可承认却实在没有这等脸皮儿,又思及自己这次真真可称作“不知廉耻、离经叛道”了,于是丹唇未启,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已先掉在藕荷色的襦裙上。
薛姨妈心疼的厉害,再想不起从前打算的那样送姑娘参选公主郡主的侍读好“镀一层金身”的心事了,当下就只顾哄劝她女儿:“好孩子,妈不是怪你……”若不送宝儿参选,其实宝玉,真是自家能寻到的最好的女婿了。
直到两母女将心事说开了。薛姨妈笑道:“这事有我呢,你只像从前那样跟你宝兄弟相处就是。”又宽慰宝钗:“你哥哥的事另做打算就是了,我原也怕委屈了迎姑娘,如今也放一桩歉意,你别吃心。”
若想把宝钗嫁给宝玉,自然就不能提蟠儿取迎春的事,不然虽则不是一房,但也有“换亲”之嫌了,贾薛两家都丢不起这人。
“正好你舅舅说他公务繁忙常在军中,无暇管束你哥哥,又说已托付了你姨丈,叫咱们暂且安心在这府上住着……”薛姨妈先前还有些难受,现在倒觉二哥没接自家过去倒也是件好事情。
“……”直到东方既白,谈心的母女俩才睡了。
过两日,在大家一齐陪贾母说话解闷时,邢夫人问薛宝钗:“大姑娘的那块金锁在哪里?我前儿过来时你们不在,今日想起来,正要赏鉴赏鉴。”
随着王夫人“养病”,邢夫人与薛家也亲近了些儿,况且薛家惯来会做人,又家资巨富,邢夫人的左性看在那些个贵重礼物上也全好了,因此对宝钗的和颜悦色是迎春都没得着过的。
薛宝钗就红了脸。
贾宝玉是哪儿都有他的事情,好不容易趁贾政最近忙于公事又托赖“身上不好”向家学请了几日假,岂有不抓紧了亲近姊妹们的道理。因此一听邢夫人的话,别人还疑惑呢,他已等不及说话了。
“好姐姐,难道你也与云妹妹一般,有个自小戴在身上的金麒麟不成?”说着就凑过来讨看。
贾母抬抬眼,来回打量一番诸人,等贾宝玉拉着她撒娇的时候才笑道:“不是金子玉器,也配不上大家小姐了。你云妹妹那个麒麟,原是她出生的时候一位老太妃赐下给她压命格的,因此才戴了这么些年,若不为这个缘故,也早该换了的——如今你云妹妹算是立住了,所以也戴的少了。”
贾母一开口,邢夫人也不敢执意要看了,只不过一会子后贾宝玉忽然听见莺儿叽咕了两句什么话,擎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看了看,又起兴缠着宝钗要赏鉴赏鉴她的金锁,因对贾母道:“老祖宗,我打小儿就问姊妹们有玉无有,大家都说没有。今儿才听闻原来宝姐姐无玉却有块金锁,再不能不看……”又向宝钗:“宝姐姐往日看过我的玉,如何就小气的不肯将你的金锁给我看呢?”
一屋子的人都拿他这股痴劲没办法,薛宝钗只好躲去屏风后面,解开衣服从颈上取下个项圈,下坠着块篆字的黄金璎珞。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众女眷都端详这金锁,啧啧称奇,都问薛姨妈。
薛姨妈没料想邢夫人如此没斤两,与自家还没亲近到那份上就在这等场合问了这话,暗暗观察贾母神情,心里打了个突,见问,就轻描淡写的道:“是个癞头和尚给的。原也和史大姑娘的没什么不同,那和尚说可赐福消灾、永保安泰的。”
她这话,别人尚听听就过了,唯有黛玉听了,笑道:“难道与当年要化我出家的是一个和尚吗?我小时候儿生病,一个癞头和尚要度化我,又说了些话,只是我父母不肯,也便罢了。”林如海曾嘱咐过她,不许她对外人说那些疯话,黛玉如今大了,也知道那些话不好。
薛姨妈有些心虚,金陵与扬州不远,当初林家女孩儿那句高僧批命“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的话她亦有耳闻,后来林如海很信这句话,林姐儿终究立住了的事薛姨妈也知道了。此次才也编出个癞头和尚来,正是要借林姐儿的事为宝钗的金锁添一重可信。
邢夫人愚鲁,恍惚听过林家的事,从前贾敏多年没带女回京,就因这事的,因忙问黛玉:“原来是同一位高僧吗?”
“这却不知道。”薛姨妈忙笑道:“只怕不大准的。”
说着就看黛玉,姨妈问:“我从前也听说高僧给大姑娘护持过,不知道准不准?”
问黛玉,黛玉能说什么呢,只抿着嘴儿笑:“虽父母不舍得我出家,但那场大病确实好了。后儿我立住了,特地求问过大明寺的高僧,高僧说偈语已帮我度过劫难,只需将八字寄托在佛前,也就算是化身出家了——如今还供着长明海灯,每年生辰的时候家父都去跪经的。”
薛姨妈就满脸慈爱,邢夫人笑道:“定是一位高僧了,如此准的!”
黛玉素来有些促狭小猴儿性,这会子怕憋不住笑叫姨太太不好看,忙假做与姊妹们顽跑去了迎春身边与她赶围棋。
胡乱顽了半局,瞅空儿跟迎春说私话儿:“那和尚疯疯癫癫的,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只盼着给宝姐姐璎珞的不是同一个人罢!”
这小姑娘悄悄窝在她二姐姐怀里坏笑:“应当不是一个人,给我说的那个和尚,据我父亲的言语形容他,怕是没钱打个金锁的。”
迎春“扑哧”一笑,把她的脸压进自己怀里,低声说:“就你会说,你这张嘴儿啊,若叫别人听见了不知要编排你什么呢!我是制不住你个小皮猴儿,只盼咱们姐姐快快回来!”
黛玉不依,腻着她道:“跟姐姐说的才正经是实话!我在家时,三五天就病上一次,反来了这里,同姐姐们住在一起了,身子骨倒康健了起来——大姐姐说活动筋骨能‘百病除行,补益延年’,果然是不错的,她又讲究,教我们按气候节气活动,正是这样我才好了的。”
这话也叫迎春很认同,她如今也自觉康健不少。
小姊妹两个一边听上头长辈们说话,一边觉着无聊赖,想她们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黛玉腻在迎春身上,还心说:二姐姐怀里不若大姐姐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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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妹妹们惦念的杜云安此时,正十分折磨他哥哥。
这姑娘筹算的好极了,搂着虎子的大黑脑袋跟他哥哥商量:“趁着还未冷下来,最后一茬瓜果蔬菜都晒成菜干果干罢。夏初笋干晒了三百斤,我先前往后房看了下,保存的很好,一点没返潮发霉。豇豆、豆角、茄子、黄瓜、葫芦等等肉质肥厚的菜都能晒成菜干……哥哥爱吃茄子,多晒一百斤,宋师兄爱吃葫芦,也多晒一百斤,只不过秋末还能存一批鲜冬瓜,冬瓜虽肉没有葫芦的细,但味道差不太多,只怕宋师兄更爱吃口鲜菜……”
杜仲不得劲了,因说:“我还爱吃白菜,安安怎么不说多叫晒些灰条菜干子呢?”
云安瞅她哥哥一眼,奇道:“哥哥先前说灰条菜干儿不如我积的酸菜好吃?况且现下也还不到收白菜的时候,到了时候,我也会做的。”小姑娘还有些委屈:“哪年少了哥哥爱吃的呢?”
杜仲也不敢酸了,忙讨好的揉一揉——虎子的狗脑袋,心里长叹一声,妹妹大了,连头发都不好在揉了,虎子硬渣渣的毛真难摸。
“你让庄上晒那么些菜干做什么?”杜仲问,安安难道知道那些事情了,怕到时没处买菜吃?
杜云安并不知道她哥哥心里想的,很诚实的说道:“这些菜干乡下都不稀罕,可那些个不弄这个的高门大户却喜欢吃呢,只是这东西上不得台面,很少有这等人家的买办肯到乡下采买罢了。”
“这倒也奇。”杜仲哼笑一声:“这原是庄户人家粮食不够吃,趁果蔬多的时候晒出来糊弄肚子的,到这些膏粱府邸里,反而成了稀罕东西。”
杜云安也摇摇头,笑道:“咱们管不了其他人,只是家里的庄子上得给佃户留足了过冬的粮食。”
这姑娘还很实诚:“到了下雪的时候,咱们家送去王府、荣府的节礼也有了,到时候给我留一份儿,我们姊妹涮锅子吃。”
杜仲大笑:“你倒会吃呢。”
“你只放心罢,庄上各家都留足了粮食的,今岁就没往出卖稻谷麦子,反而买回了些。”杜仲觉着妹妹的小脑瓜儿总有那多奇思妙想,如今庄上的佃户都说遇着了菩萨东家呢。
“依你的话,连那野塘子的荷叶也没浪费了,都选好的摘回来洗干净晒干了,我原从来想不出,这一张干荷叶居然也值二个铜钱?就算咱们不留粮食,他们各家里也能拿出钱从外面买。”更不提那遍山遍野没人吃的酸果子和野草。
杜云安撸一把大黑狗,亲亲狗子的脑袋,笑道:“等到天冷了,还能涨呢,一张最少三四个铜钱儿。不过哥哥怎么不叫卖粮呢?”
庄子上的佃户不多,怕是吃不了那么多。
杜仲就知妹妹能听出来,因悄声告诉:“别的不好多说,只是你记着,今年岁末怕要出事。我与你宋师兄商量商量,过不多时想法子接你出来,我俩也告假——荣府的人太散淡了,他家又素来露富,我怕到时有人盯上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