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却为何不笑了?
她分明一贯唯王夫人马首是瞻, 除了贾母,就只奉承王夫人最尽心尽力了。
可如今为何作出这番行止。实在是这一个年节王熙凤经过的惊吓比长到这么大都多,一时还叹“尘埃落定”, 一时又是“惊涛乍起”。本以为“柳暗花明”, 谁知是“山穷水尽”。太太这一通拳脚打出去,全都疼到自家身上:散的那些个家底叫王熙凤肉跳心疼,赔进去几家子颜面尊严却令贾琏都羞于出门。
王夫人毕竟是她嫡亲的姑姑, 娘儿们这些年都亲亲热热的, 况且最近事情多,王熙凤一个进门不足一年的小媳妇已经赶鸭子上架匆忙接过了管家事体, 里外上下都要顾到,一日里少说也要往正房里跑七八回。是以凤姐也不推脱,更不敢耽误,带着平儿赶忙上去了——玉钏儿打起门帘,悄悄向凤姐摇摇头,凤姐心下一沉, 进去果然看见王夫人又跪经念佛呢,边念边掉眼泪。
十日前, 王熙凤还劝呢,如今情知劝了不中用, 也不提了,只肃容近前去扶她起来。
王夫人用帕子压压脸颊,抓着熙凤的手就问:“舅老爷可有信了?”
凤姐心道果然问这个, 也只好摇头。
停了一会,王夫人又颤巍巍的说道:“你去问问舅太太,带上你安妹妹一起。”
听她这话,凤姐吃一惊, 忙劝:“太太且再等一等,舅太太先已进宫探候过大妹妹,但太后仍不肯接见,这事暂且僵住了。”
太后将元春指配给北静王太突然,且又是内宫的事,刚复事的前朝官员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只百官们,就连当今起先也没往深处去想,只当是个宫女晋身的女官,还是皇后告诉了,圣人也头疼起来。
只不过如今时局纷杂,皇帝方露出国本之意,朝臣们多将心神放在这件大事上。更兼这立太子、帝祚将更之际,正是北静王这等异姓王爷最是受圣上和内阁忌讳防备的时候。北静王水溶尤甚,圣上虽指甄氏女、六皇子的表妹给他为王妃,但圣上一体两意,指婚对北静王安抚示恩的同时,仍借给甄老太妃‘带喜’的由头令钦天监选了个十分仓促的吉日,可见帝心忌惮。一是以此向朝臣们释放信号,二是不肯给四大异姓王旧日拥趸以北静王大婚为机会重又聚拢联结起来。
圣意如此,所以王子腾为首的这些姻戚老亲求此事的恩典才会如此困难。
正因除了太子的妾有嫔、才人、选侍等诰封冠服,其余皇子王爷何时有过这等荣耀。就连四皇子,也是因北静王妃出身卓佳,衬出四皇子妃母家的旧事来,皇后才会特意择选淑女降下恩典给他,是为了显示皇帝在四、六两位殿下身上一碗水端平的态度。饶是如此,也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来,有人猜测圣人是否属意四殿下,大臣们的折子如雪花一般。
给寸功未立的妾室恩典已是难得一见,可一不可再,况且这次还是异姓王的妾室。当今头疼呐,偏偏这烂摊子到底是落在他身上,耿太后难得坚持一回,皇后去劝都无用,太后说的亦有理,虽是她未曾虑全了,但一国太后的口谕岂能收回呢。
圣上也明白王子腾的不得已,倘若王子腾此时罢休退后,不仅贾家、王家几家的女儿没了前程,就连王子腾这些在朝的官员都无颜面立足。
北静王水溶也上表请罪。
此事要解决也容易,只需给贾元春一份如同吴小姐的恩典便罢了。可难也难在此处,皇帝不愿意给异姓王如同四皇子的恩典。北静王祖上功最高,拥趸众多,若是北静王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还罢了,偏他年纪轻轻就传出个“贤王”的名号,当今便更不肯将这特殊的恩典给他。
各方僵在一处,各自都进退不得。
王夫人等再着急都无用。
这时,荣府列位小姐的表现又各有不同。
首先切身关系的迎、探、惜三人。迎春骨子里受老庄影响的一面使出来,在此时尤为镇定平静,担忧的亦是元春本身;探春心气高些,也只肯暗地里打探消息着急;惜春却有些左性,又小孩儿气盛,私底下说要与大姐姐一起出家作姑子去。但因有迎春这个最大的不慌不忙,下头两个妹妹便像有主心骨一般,表面上倒也过的如常。
再是四位客居的姑娘。事情刚发生,史湘云就被史侯府接了回去,侯夫人对她态度之强硬前所未有,湘云只得悄悄嘱咐宝玉日后别忘了提醒老太太使人去接她。过了几日,薛姨妈也借口咳嗽腰疼叫宝钗家去,这些日子薛姨妈虽常到贾母、王夫人处排解说话,但宝姑娘却犯了春癣不曾露面。至于另两位黛玉和云安,她们一个林如海鞭长莫及,只怕还未收到信儿;一个身份尴尬,有自知之明,不言不语不掺和。这两人都心明眼亮,知道这事躲出去怕也无用,索性安心同迎春一处摆弄那一院子的书本字画。
荣府其余人中,贾母是真犯了头疼病,受不得嘈杂,除了宝玉,一并连姑娘们都不让到上面去了。贾赦一味躲在自己宅院里高乐。贾政觉息悟性还不如后宅妇人,最开始还想北静王尊贵、且与自家亲厚,便是贾母大发雷霆后,贾政还有三分懵懂,初二日还到应请到家塾观礼,一直到发生了家塾门口的事情羞回家中才渐渐悟了真意,于是愈发羞的不肯出门。贾琏精明,一早就躲到屋里不出头。贾环贾琮、贾兰等还小,无人在意他们。这里最‘可恶’的却是贾宝玉,贾宝玉早就听闻北静王最是个文雅俊美的贤王君子,深恨无缘得见,这位公子惯来不耻理学教条,因而倒一厢真心为他大姐姐‘厮配得才貌仙郎’而高兴了——亦是这满府悲怆里独一份的快活。
且说王夫人对熙凤又掉一缸眼泪,因贾母深怨她自作主张,只得打发凤姐到上院里打听情形。
王凤姐出了荣禧堂,顺儿悄悄来告诉:“安姑娘好好儿回来了,也未曾惊动上头。”
凤姐点头:“知道了,你去告诉妹妹,我忙完了去看她。”又马不停蹄往贾母上房里去。
还未进院门,就见贾琏匆匆赶上来,凤姐因奇道:“你来作什么?”
贾琏却道:“快告诉老太太,舅老爷亲自来拜见。”说着赶忙又回转去前面见王子腾。
凤姐吃一惊,忙自己进去禀告贾母,想一想又令平儿、顺儿告诉王夫人和云安。
王子腾来的低调,请他进书房来时贾政都未回神,还是王子腾道:“此来却有正事,需妹丈请老夫人、大兄一起商量。”
贾母听说,头疼都顾不得了,命鸳鸯撕下太阳上贴的膏药,一路开门,请王子腾到荣禧堂说话。
未见贾母、贾赦时,王子腾便是看到被扶出来正自哭泣的亲妹妹,也不肯将打算说出。
王夫人急得了不得,一连串问了许多话,王子腾只静坐,不肯理她。王夫人就知这次的事情给二哥心里种上刺了,益发哭自己命苦。贾政坐在下首,气的脸铁青,几番要叫王夫人下去,却碍于王子腾忍下了,只再听王夫人又说早死的长子贾珠时,实在窝火一拍桌案——
王子腾撇茶沫的手一顿,淡淡看过来。那神情喜怒难辨,偏偏逼得贾政这文人相公心下瑟缩,不敢当着人家哥哥的面发作妹妹。
“舅老爷!”贾母拄着螭纹拐杖,还未进厅就道。
王子腾一干人忙迎出去,贾母心急如焚,无心寒暄直入正题,因问是何事情。
王子腾道:“赦大兄未至。”
贾母皱眉,有心说不必等他,但见王子腾执意要等贾赦来了才肯开口,只得急命家人再去催请贾赦。
此时荣禧堂正厅内,王子腾与贾母坐在上头,贾政与王夫人陪坐下首,明明是骨肉亲戚宾主皆在,却雅雀无声,整个正堂压抑无比。所有管家下人都躲出去,远远在外头听用不敢上来,连给贾母上茶都忘了,贾母也不理论。
倒是宿醉方醒的贾赦一来便呵斥道:“怎不上茶?老爷连你这荣禧堂的一口茶都吃不上了!”
危难临头,家计艰难到此,贾赦还这副烂泥模样,找茬、窝斗样样齐全,险些气贾母一个倒仰。
王子腾充耳不闻,只依次看向贾母、贾赦、贾政,随即向贾母拱手:“我此来为元儿的事,上巳日不远,不能再拖。”
宫里太后倒是给元春挑了个好日子,命她上巳节入北静王府。
“为今之计,只能咱们自己想法子设一台阶,使圣上、太后、北静王及我等都有个退步的空当。”
这些贾母都想过了,只是想不出这台阶如何做。她本想要舍了老脸去求太后太妃,可这次才让她看清了,老国公亡故后她这超品的国公夫人的脸面其实早已不值当什么——连甄太妃都没接她请见的牌子。
“舅老爷只管说如何做!”贾母灼灼的盯着王子腾。
王子腾沉吟片刻,方道:“国库欠银的事,老太君可知?”
“圣上正为国库烦恼,户部曾上表朝臣借银占国库藏银半数之多,此时若府上肯自请还银……”
“什么!”贾母站起身:“这不行!开这个口子的罪责咱们家担不起!”
王子腾苦笑:“除了此法,老太太还有别个办法吗?待上巳日过,别说各家的女儿,就是我和妹丈也无颜立足朝堂了。”
方才摆出百无聊赖状的贾赦这会子不干了,跳起来就道:“为着二房的女儿,叫我们所有人都饥荒吗!王老兄说的轻巧,你知道我家里欠了多少库银吗!足足二十二万两!”
贾母怒瞪这不争气糊涂的大儿:“哪里只是元儿,难道不是为迎春她们姊妹吗。”
“二丫头的亲事,我自有打算,总归我是她老子!”贾赦混不吝:“若是大侄女懂事,就该自己担着——若在二丫头身上,我只叫她去死罢了!”
王夫人尖叫,哭道:“她大伯好狠的心!”
王子腾累了这些日子,实在无心听这些人烦闹。她们以为还银子是好还的吗,为了这件事他得上下前后的去运作打点,和各方有了默契才登门告诉贾家此事——王子腾也是怕了,他恐怕自己先告诉了,贾家的这些人还不等他摆弄明白就在背后给拆台,反被别人利用着给自家捅刀子。
“到如今已不是元儿的事了,倘若真叫孩子去死,这才再无转圜了呢。”王子腾冷笑:“赦大兄动动口就叫太后背上逼死勋贵之女的名声,圣上皇后不慈,北静王不仁……我王子腾更是心狠手辣。赦大兄是这样意思吗?”
若是元春一死就能解决所有事端,皇后早做了,王子腾扪心自问也不会舍不得。
“老太太听我一句,如今南境不稳,北边也虎视眈眈,朝廷便是不肯轻动兵事,却也得早做准备,这库银是早晚要还的。去年黄河决堤,三省受灾,为赈灾已几乎耗尽国库现银……等到朝廷下旨追缴欠款,到时还需得奉还,只是那时何益呢?”王子腾耐着性子道:“老太太也请放心,这欠银可先悄悄的还了,圣上念府上忠君之情,也会徐徐再表。”这却是个好鱼饵,当今是不肯随便撒出来的,贾家做靶子的时候且得等一等呢。有了这喘息之空,王子腾自可从容应对。
贾赦听了,嗤笑一声:“若没有这主动还银的功劳,圣上用什么理由给大侄女恩典呢?王大兄可别糊弄人。”
这时他倒清醒敏锐了,王子腾淡淡一笑:“自然有别的说头。”
“三位,只有这一个法子,我言尽于此。”王子腾起身道:“若是不通,那我今日顺道接小女回家,择日上折辞官而已。”
说着王子腾就起身,命外头下人:“去告诉我女孩儿,速速收了私物,随我回家!”
却是立刻要接杜云安这个干女儿家去,摆出了听天由命、丢手不管了的架势。
贾母忙命:“不可。”
贾政也上前来请王子腾归座。
“舅老爷容我们商量一日,况且筹措这些也需得时候。”贾母温声道。
王子腾摇头:“迟则生变。我请了户部交好的司官等在府外,府上若肯这办法,今日便了了此事。若不肯,我晚上治席请请旧友而已。”不日就要辞官回乡,权作辞别了。
他言下之意,贾母四人如何不懂。再没想到舅老爷强硬如此,却要他们当堂拿出二十二万两来。
王子腾望一眼堂上西洋大座钟,贾母等也看一眼,知道若要遵从王子腾之意,还得在户部散值前将银子筹起了。
要说这人也怪极了的,若是王子腾是好言相商来着,贾母等人必得思前想后、推三阻四,要王子腾使力气寻个更稳妥更节省的法子。可一旦王子腾摆出这样没有商量余地的态势,直言不讳,步步紧逼,不仅贾母心里已同意了,就连面上最反对的贾赦其实也怕了。贾赦心里琢磨一回,觉着王子腾要辞官的样子不像作假,继而便担心起他自己身上的爵位来——
只是贾赦仍不死心,看贾母一下,眼珠一转突然笑道:“其实还有一条路。”
众人都脑仁飞转的想心思,倒只有王子腾看过来,贾赦因说:“我和老二分家,把老二分出去……”这样五品小官儿的女孩儿给郡王爷做妾,虽然丢人,但也能推说老二攀附之心作的。
“闭嘴!”贾赦的话就是压倒贾母心意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老太太当机立断:“我们还库银!”
王子腾对着贾赦冷哼一声,他想的倒好,可分了家难道贾家二房就不是国公后代了,就不是他王子腾的外甥女了。这样做不过是苟全了他头上那个爵位,叫人不能因此弹劾罢了。可这等行径叫上头的人看了,有的是别的法儿治办,传了几代,那家不是一头的小辫子握在圣人手里。
贾母发了狠,贾赦也不能不从。
此时王子腾才从袖袋里取出两张银票:“这是二万两。”
又头一次看向王夫人,训斥道:“还不将你所有的梯己取来!”
贾母也叫来鸳鸯,命她:“去我库里取银匣子来。”说着就将随身放着的一枚小钥匙给她。
转回头对贾赦道:“欠银是整个国公府的欠银,你袭了爵位,按说这欠银也是你的……只是到底事情突然,也因为你侄女的缘故,因此只教你出十万两。你不会还要顶着来罢?”
这老太太平日价慈眉善目,此时冷下来脸直勾勾盯着贾赦,也是真叫人害怕。
贾赦冷笑:“老太太说的是,先令老二家的将官中的钥匙交出来,清点一下官中还有多少银子罢。不足的我再与老二补足了就是。”
贾母点头:“此时就要凑齐了的,没时辰去清点,你们先各自拿来,后头点过了银库补给你们便是。”
这里说着,王夫人已捧了个匣子进来,里面也是银票,她自己清点一番,统共三万二千多。贾政也凑了两万两。贾赦便不肯拿多了,比照着给了六万。
果然叫贾母料定了,从自己银匣子里补足了下剩的。银票不够,便又抬了一整箱金子。
王子腾将所有的都收到一起,又从自己怀里摸出二千两,当着众人的面给王夫人,叫她花用。
贾母等人就知这是王子腾给妹妹撑腰的做派。
这下,连贾母都不好再给王夫人脸子看了。王夫人感激涕零,哭得泪人一般。
贾母攥紧帕子,心道甄家的五万银子被王氏这个蠢货送出去的事必须捂严实了,不能叫老大知道,不然又是一番好闹,许还要得罪了王子腾。
王子腾也未多说什么,令人从他的马车上搬下一箱东西给杜云安送去,好似他此番前来就是为给女儿送物件似的。
……
马车里,王子腾的好友拱拱手:“老兄好能耐。”
王子腾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出了元春这档子事,王子腾本也震怒非常,可他转回了心思,想起王仁曾说的他死后,皇帝下旨叫王氏宗族填补亏空的事来,便生生将这件事铺就成有益的好事——自然,益处大抵是他王子腾的了。
四殿下早就不满大臣借库银风气,这位眼里揉不得沙子,早晚是要清算的。不若叫贾家先还了银子,也是替做个出头鸟儿,有了贾家主动还银在前,他再同几家姻戚跟着还上,也就妥当了。还叫四殿下知道他的忠心。
其实这烂摊子此时急需一个台阶,王子腾此举是夹杂了私心弄出来的态势。但这台阶奉上了,圣上果然软了一步,这老人家也确实促狭,太后既然不肯收回谕旨,当今便一杆子将元春支到太后娘家——耿家苦求着认了元春做女儿,还是上族谱的正经小姐。
老太后吃了个哑巴亏,可耿家实在不出息,哪儿敢拂了圣意呢,只好捏鼻子认了。还得宣扬的无人不知是他们上赶着,因为老太后太喜欢贾女史了。
贾元春指配北静王之事不可更改,都中渐渐传出是老太后疼爱身边的女官儿,眼看她年华不等人,心急之下挑了容貌最俊美的北静王相配。只不过甄老太妃也相中了北静王,抢先一步将侄孙女嫁给水溶……
王子腾奸猾异常,他破局的招式直接冲着北静王去了。圣上不是忌惮有“贤王”之称的异姓王吗,将贤王拉下来便是了。这一通真真假假反反复复的伎俩,不仅合了圣意,顺了四殿下的心,还打压了六皇子的助力,可谓是王子腾坐收渔利——偏他就有能耐将“苦主”的作态演的跟真的一般。
于是,即便老太后还是给了元春一个恩典,教她给北静王做了侧室——可都中人,乃至天下人都传言说,宫里老太后、太妃娘娘柿子专挑软的拿捏,要不然怎么不选别个王爷世子,反而都挑北静王呢,还不是看北静王虽然头顶着王爵的头衔儿,其人却不大顶用。
那过往贤王“的声名儿,不过是不务正业的粉饰罢了。
这一遭下来,圣上放心了,四殿下也看到收回库银的好苗头,只北静王看似得了实惠,其实赔了大半的里子进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杜仲将妹妹送回荣府,转身便亲自去打探贾瑞的事情。
却不料叫他看见了熟人,正是宋辰身边得用的两个随从。
杜仲将人带走,当晚黑着脸去找他宋师弟。
“是你做的?”杜仲没头没尾的问。
宋辰看他师兄,心念一转,也不肯矫饰,点头承认了。他心悦云安妹妹的事情,本就不该瞒着师兄。
杜仲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过来陪师兄练练!”
两人打到半夜,鲁伯等人还劝郎君们改日再切磋。好容易杜仲停了手,再不肯留宋辰在东厢住,黑这张脸撵他。
前些日子刚痛打过‘情敌’的宋师兄,此时不仅风水轮流转,挨了一通,还要被扫地出门。
宋辰想一想,终于学到了他大哥谢鲸的一招半式,举起兵器架上的大锤,三两下给两家院墙上开个能过人的洞。两家眼看成了一家,这正儿八经无赖样险些叫杜仲逮着他再揍一顿。
次日,前晚上没看清小郎君面容的两家所有人都笑了:宋辰左脸上被他师兄下黑手打出一块淤紫,和右脸上的胎记几乎对称——若教杜云安瞧见,必然惊叹,好标准的括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