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顿悟

许是先前金陵王氏宗族引得王子腾不满, 王子腾近来愈有“孤家寡人”之感,倒更珍重与李夫人的夫妻之情。见李夫人不解,便用上了比往常加倍的耐心与夫人说话:“四殿下务实精干, 擅忍、果决, 但最重要的是殿下有变革大志向。”

王子腾一面说一面也像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四殿下将来必是位能君,却未必会愿当如当今这般的仁君,仁君看重生前身后名, 会顾忌名声而厚待有功的旧臣,可能君不会, 尤其心怀大志的能君,所有阻挡在他革新道路上的人都将被碾为尘土——朝中三、六两位皇子已斗的几要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四殿下仍旧不露锋芒,十分隐忍。忍字头上一把刀,能忍是对自己狠,可对自己狠的人只会对他人更狠,更何况这位殿下从不乏铁腕, 以情近之根本没用。

这也是王子腾新悟出来的, 还多亏了王仁做的那个梦。梦里王子腾外掌实权, 内靠贵妃, 圣宠优渥到此地步,为何一朝药死, 更是连内廷的贵妃都不能幸免,甥舅俩一前一后紧赴黄泉?可见帝王翻脸无情,旧情恩情无用不说, 兴许还是除之而后快的一条‘罪名’。

“我近来在想, 殿下如此性格如此大才, 岂会因后院妻妾而稍稍徇情。既然不会因元儿而另看宽待, 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王子腾笑的沉重:“况且殿下韬光养晦多年,常有不能自主之事,殿下此时不发,是因还未到时候,焉知日后如何呢?”

李夫人悚然一惊:“老爷的意思是?”

“殿下会觉得我们送外甥女进宫,有挟恩图报之意?”李夫人眉头都皱到一处了。

王子腾忙摆手,笑道:“夫人此言差矣,将咱们摆的忒高了,咱们只有尽忠的份,何来的恩情呢?殿下若纳了元儿,只怕会当做个‘利益交换’的买卖罢了。”

王子腾此时想,连夫人都觉的自家选了四殿下的边站是‘有恩’之举,果然是自己这些年骄浮过了头,这不仅是妄自尊大了,还小看低瞧了四殿下——在王仁的梦里,自己恐怕始终未能看破这点,落得那等下场倒也不冤枉。

“我送甥女进去,为的是扶她显荣,以图将来。”王子腾将话说透了,苦笑连连:“殿下不会看不出来,难保已给咱们打下个不忠不纯的烙印。殿下早年饱受外戚之害,更亲历如今这些争乱,怎能不深恨忌惮朋党!从前我看不清,如今却想明白了。若殿下晋封元儿,留给我的就只剩两条路罢了。一是日后我识趣退步,或许还能得个虚衔儿荣养。二么……”

王子腾深深看向李夫人:“自然是扶摇直上——登高跌重!殿下曾明言朋党争利,祸乱朝纲。想来有一日登临大宝,他是断不能容忍今时夺嫡争位的乱象再现,便是怀了这心思的人,只怕都容不下。帝王心术,今日他觉的是桩买卖交换,来日未必不会看作‘大逆不道要挟行径’,一旦引以为耻辱,夫人且想想日后下场罢。”

李夫人心慌意乱,忍不住摇头:“不能罢,如今四殿下门下的周大人不就送女入府为妾了么,还有户部吴天佑吴大人,他的女儿年后也要被迎为次妃了。吴大人和周大人都如此,是否老爷多虑了?”

“周让自来是四殿下门人,他还两说。可这吴天佑么,与我相同,亦不同——夫人可别忘了咱们头上那一顶‘纯臣直臣’的帽子。他的女儿被指为次妃,吴天佑也算入了四殿下麾下,比起咱们来,倒多一重光明正大的意思。只不过这老儿日后如何,我且得好好看着,多半好不到那里去。”

“夫人不劝我?”王子腾亲手将茶盅递给李夫人。

李夫人哪儿能不明白此时再改弦易辙已是不行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不管谁上位,都容不下那等二意叛逆的臣下。

“罢了,我对夫人说这些并不是叫你悬心担忧的,而是告诉你,为时未晚,尚有生路。”

李夫人沉默半晌才道:“老爷打算怎么做?”

王子腾兀的一笑:“雄才俊主要配忠臣能将,日后唯‘忠’‘能’二字也——忠则遂圣意,能则不舍弃!再加上‘知情识趣’‘当退则退’,若是如此还不能善始终,那就只是我王子腾命该如此,我只认命罢!”

他说着,忽然想起少年匡扶志向,胸中突涌出一股豪迈之情。

李夫人起身整衣,郑重一福:“愿与老爷生死休戚,风雨同舟!”

王子腾一把攥紧李夫人的手,执手相视,久久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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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二哥哥终究怎么个意思?”王夫人用帕子捂着胸口,又气又急。

李夫人半歪在榻上,闻言不由的抬眼打量自家这位大姑奶奶:“元儿回来,与父母亲人团聚,再不必受差使之苦,难道不好吗?”

“当日姑太太一心一计的要大外甥女谋个好前程,把老爷也给说动了,想法子把孩子送进宫里,可结果呢?”李夫人冷道:“元儿进宫也有几年,没得着恩眷赐封不说,作的尽是服侍人的活儿!孩子受了这些苦楚,难道还不足吗?”

王夫人觉得此话难听,直气的乱颤:“嫂嫂怎的说话?元儿已是太后身边的女官,造化就在眼前!”

李夫人玩味:“太后?若是从前那位陈太后还罢了,可咱们如今这位太后是怎么情状,姑太太是强知道以为不知吗?”从前那位先陈太后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如今宫里的这位太后不过是陈太后死后,当今为了掣肘甄太妃,扯了些恩情功劳的幌子,尊先帝的一位平妃为的太后。这位耿太后一生无宠无子,对皇家宗族没立下半点功劳,完全依赖圣上,手中没有半点权柄,不过是皇家供奉在慈宁宫的一尊泥胎塑像罢了。

“姑太太不是想请太后为甥女赐门好亲事罢?”李夫人好笑,简直不知所谓。

王夫人脸涨的通红,半晌突然落下泪来:“当日送元儿进宫,原也是二哥哥同意的,如今这么着,却是把我们娘俩儿往泥里踩!元儿在宫里苦熬了这些年,难道就白费了吗?”

李夫人揉揉额角,她惯来与大姑子说不到一起去:“既然知道孩子苦熬了这几年都不能出头,此时不抽身退步还待何时?难道真叫元儿熬到二十五岁,耗尽年华,再教她顶着个女官儿的小小品级去做别家小姐的教养嬷嬷吗!”

王夫人笨嘴拙舌的说不清楚,她心里想既然已经受了罪,怎能半途而废,只要哥哥肯援手,依元春的品貌出身,做个皇子妃是尽可办到的。

她好容易把这意思表白了,只叫李夫人跟看疯子似的看过来:“姑太太知道我们老爷只忠于圣上的罢?从不掺和立储之事。”

“姑太太想叫女儿入谁的府?还要我家老爷使力促成,岂不是逼迫老爷背离圣意,结党站队!我才要问舅太太是安得什么心呢!”李夫人毫不客气的抢白。

王夫人泪流两行,忙道:“从前二哥哥表露过要把元儿进四殿下府中的意思……”

不等她说完,李夫人就道:“那日我在场,老爷可不是这样的意思!老爷当时说的是‘大妹妹一意盼望元儿嫁入皇家宗室,光耀门楣,依我说,为了孩子的终身,倒要好好思量相看,总要个有爵位差事在身且后院简单的,才不至误了孩子’——皇亲里这样的主儿有多少,怎的舅太太就只往殿下们身上想呢!”

“元儿是亲外甥女,我这舅母再疼自家孩子,也不能昧着心说元儿的出身能匹配皇子们正妃次妃的位子。便是如今几位殿下的次妃,又哪位不是官爵大员之女呢?四殿下即将迎进门的吴次妃,其父可是户部侍郎吴大人……”李夫人说这话,只差没指着鼻子道王夫人痴心妄想了,一个五品小官之女,如何就敢想此等美事儿。

把个王夫人委屈的,当日王子腾意指四皇子,虽不肯明说,但王夫人敢说自己绝没有会错意的。

“若舅太太的意思是叫元儿做个不上宗室玉牒的妾,那就是当我错怪了舅太太罢。只是还有一句不得不说,舅太太这想头可真糟践元儿了!”

“老爷特意嘱咐了,等元儿家来,要咱们给元儿相看个四角俱全的好亲事,舅太太好好想想罢!”李夫人谢客:“腊月事忙,我就不留大姑太太了。”

王夫人红着一双眼睛家去,她只想不通,自家大年初一生辰有好造化的元春只能嫁个寻常勋贵子弟了吗?一时气,一时恨,一时又悔的慌,王夫人只来来回回的在荣禧堂转腰子。

“太太,”周瑞家的凑近了:“莫不是舅太太有了别的想头?”

“什么想头?”王夫人边拭泪,边看她。

周瑞家的咽咽口水,有些悔不该说话了,但也只好硬撑道:“许是奴才想多了,太太恕罪,您别多心,我就说了。”

王夫人瞪她,不耐烦道:“你只管说!”

“大姑娘入宫也几年了,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舅太太先前才认了女儿,如今就这么提起来,会不会是存了别个心思,比如换那位‘干小姐’进去?”周瑞家的忙道:“这次二舅老爷也没露面儿,一径只有舅太太转述的话,依我这点见识,觉得倒有一丝儿舅老爷愧疚不好相见的意思呢。可舅老爷愧个什么呢,莫不是要扶义女却亏了亲甥女的缘故?先前舅老爷使人给那位‘伪小姐’送来两车的东西,我就纳闷呢,舅老爷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小节了呢?别说一个哄舅太太高兴才抬举的玩意儿,就是亲生女儿阳姐儿身上也没费过这心!”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的说:“怕是要拉拢这义女罢。”

王夫人先是吃一大惊,随后越想越有理,咬牙切齿的恨不得立时叫人抓来杜云安打死。

“一个下贱胚子,如何和我的元儿相比,二哥也糊涂了吗!”王夫人恨道。

“我听说正是这等出身的才好呢。”周瑞家的撇嘴,很看不惯的样子:“不说别的,就是戏文里都唱‘王司徒认义女,把貂蝉相送’——都中也有不少这种事,,一则这些人若闯祸,不会带累门楣,二是这些人得意,也只能依靠义父母家……”

听的王夫人攥紧了帕子,连连称是:“只怕果真如此……二哥好狠!只听我好二嫂的鼓弄,要置他亲妹妹亲甥女到何地呢!”

只是王夫人素知王子腾打定了主意的事是再不肯听劝更改的,她捂着胸口躺了整晌,突然坐起来问:“老爷现在在哪里?去请老爷来,我有话要同老爷商量。”

一时彩云进来,嗫嚅道:“老爷在赵姨奶奶屋里,说天晚已安歇了,有事明日再来与太太商议。”

王夫人吧嗒一下掉下脸子来,呆坐了一会子又问:“老太太那里可散了?宝玉呢?今儿我出门,他可来过了?”

彩云就更瑟缩了:“老太太正与薛姨太太打马吊,宝姑娘、三姑娘等都陪在一处顽。二爷和史大姑娘下晌叫人把花园水潭子的冰面融了个洞,钓了半日的鱼,只还没尽兴,饭后又过去了。”

彩云是麻秸杆儿打狼——两头害怕,这会子嘴里说出的话就没一句讨太太高兴的,也只好尽量描补:“老太太使人在花园看雪亭里点了一堆火,袭人等也在旁伺候着暖炉手炉的事,也还不会冻着二爷。”

她话没说完,已气的王夫人摔了杯子:“出去!连点子话都传不好,我要你们做什么用!”

这天半夜,天上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雪来,映照的荣国府里晶莹明亮,守夜的丫头都悄悄去看,王夫人却对着窗子留了一宿的眼泪。

次日是祭灶的正日,一大早所有人等都到贾母上院里去,女眷们都陪在贾母身边,一面说话,一面吩咐下人跑忙诸事,而男人们却由贾珍贾蓉这长房长子长孙为首进行祭灶准备。这一整日,都在为这一件大事忙碌,直到黄昏入夜送灶神上天才算告一段落。

各府各家亦有祭拜小家之灶的仪式不等,却无需赘述。只说王夫人一日都魂不守舍,还眼看着穿着草上霜羊皮袄儿的杜云安同家里正经的小姐们一齐围着贾母端坐,更是心如火烧的难受。

周瑞家的伏侍在侧,心里亦满满嫉妒之情,她来回打量那件骨冬羊的皮袄儿,越知这皮毛珍贵,就越恨恨——她亲姐姐家的外甥女瑞云当初原有机会作琏二奶奶的陪嫁,被这姓杜的小蹄子挤了出去,这才给仁大爷作践死了,姐夫家原本在二舅老爷府里那样有体面有根基的一家子,现今竟被仁大奶奶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各处求告不能。周瑞家的原本仗着她姐姐姐夫在王子腾府上的便利,没少传些那边府里的事告诉王夫人,如今失了臂膀,还叫太太不喜欢——她此类妇人,不思己过,尽会迁赖旁人,如何能不将杜云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呢。

这主仆俩的打量,别人或许没注意,但被打量的杜云安却不会一点儿不察觉。别说她自己,就是梅月都看到了,因避着人悄悄问:“姑娘可是得罪了那位周嫂子?”

杜云安想起瑞云是周瑞家的外甥女,除此之外,两人并无交集,因摇头:“这却不知了。”

荷月促狭,低声笑道:“许是周嫂子眼热姑娘的这件皮袄儿,怎么大过年的,二太太没赏她件好毛衣裳吗?”

梅月斜了荷月一眼,摸摸杜云安的手,见暖呼呼的才舒气:“这原不到穿珍珠毛的时候呢,咱们太太给送来那么些好皮褂儿,偏姑娘就认准了这件,如何劝都不听!”

说的正是前些日王子腾府上送来的那两车东西,各种狐皮、猞猁狲、灰鼠银鼠皮的好皮褂子有一车,狼皮狐皮的皮褥寝具也有一车,真是色色俱全,应有尽有。还打着王子腾的名义,云安看帖儿上是李夫人的字迹,显然是扯了王子腾的大旗给她作脸呢。

这些皮货贵重,杜云安并不能安心受用,正巧杜仲使人送来一件羊皮袄儿,杜云安就只着这一件来穿,没成想也戳了别人的眼睛。

“大姑娘身上的这件珍珠毛褂子虽好,却穿的早了些,再暖和些时候才正好呢。”杜云安才同迎春说了两句话,就听王夫人跟她说话。

杜云安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褂子,有些腻味,怎么这一日都往她衣服上打转儿,也不知如何得罪这位二太太了,今天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些刺儿。

众人都看云安的衣裳。

王夫人对熙凤就责问:“怎么年下姑娘们做新衣裳,没给你云妹妹作一身吗?”

这话把湘云的精神也引了过来,她脸上的神情就收了收,低头摆弄衣带不做声儿。

熙凤冤得慌,这年节做新衣裳,家里现住着的所有姑娘都得了,并没有厚此薄彼。只是这做新衣裳,却并非所有冬衣都包括在内的,比如大毛衣裳,就并非每年都要做新的,有的年景就只是针线房里将各人原有的换个新里子,再整一□□毛就算新衣了。今年就是如此,家里三位姑娘是重新换了时新花色的锦缎里子,其余客居的姑娘们一并是自己操办——林妹妹、薛妹妹两个是财主,根本不用她操心,史大妹妹也有往年老太太赏下的,也一并叫人翻了新里子,而她也的确没落下云安了,特特打发平儿上门去问,若没有就把自己的两件给她。谁知平儿回来说有好几箱子上等的皮货,还反过来将一条狼皮的好条褥包袱回来,说是安姑娘的哥哥送进来的。

“我们都得了的,元日的日后再穿出来。”女孩儿们都帮凤姐说。

“这是草上霜?”此时贾母笑问,招手叫云安过去:“可是有两年没见过这种等格儿的珍珠毛了。”

姑娘们都不大懂得这话,珍珠毛就是羊羔皮,这草上霜是什么?

杜云安也不懂,倒是薛姨妈奉承道:“我才看出来,老太太的见识果然我们不能比。”

探春看那蜷曲的黑毛上有个白尖尖儿,笑道:“这不是染得么?”

贾母摆手,笑道:“染的哪儿能这样匀称自然,是天生的一种羊,原只在北边罗刹国有,后来才有辽东的人养活,咱们叫做‘骨冬羊’。这羊特别少,偏偏毛色黑亮好看,又极暖和,所以更稀奇了。而这骨冬羊呢,只有羔羊皮才留有个白色毛尖儿,都叫它‘草上霜’,又软又暖又好看,这才好呢!”

“你们只乍看是珍珠毛的就觉冷,其实这衣裳和你们身上的猞猁狲也差不多了,现在穿并不冷。”贾母笑着说:“倒不必很依着什么珍珠毛、灰鼠袄、狐狸皮的死规矩来穿,只要你们自己不冷,穿什么都随你们罢。”

却是不动声色间轻轻解了凤姐和云安的围,也没叫王夫人难做,端的是人老成精。

什么死规矩,云安将疑问记在心里,同黛玉一道回去时就问她。

黛玉笑道:“我也刚刚偷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北边冷,尤其都中,从秋里开始一直到春日里,几乎有半年穿这大毛小毛的衣裳,于是他们就给这种风气排了个行队,说是从皮袄儿上身开始,先穿珍珠毛的,然后是灰鼠银鼠这等中毛衣裳,入了冬月就开始将狐皮貂裘一类的大毛披挂上了,这时候天气渐渐回转了,于是倒着再来一遍。”

云安笑道:“是我见识短了,梅月先前劝我,我嫌她啰嗦赶忙躲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个东西,麻不麻烦。”

黛玉捂着嘴:“不过是些闲人没正事儿可干,非得折腾出这些条框来。各人与各人都不同,就如同各花入各眼罢,哪里就得遵这个了——比如我,方一变冷我就将最厚的衣裳穿上了,自来没觉得冬天这么冷过,饶是这么的,还是躲在屋里多日才觉能受得住了……”

“完了,如今你被我带坏了。”云安听她小嘴儿里巴拉出这一串吐槽的话来,摇头叹道:“原本多雅致超然的姑娘,如今是腊八蒜腌的、窗花剪着、袖着手聊闲话儿——昨儿还想拿网子跟人捞鱼……”

黛玉红了脸,跺脚嗔道:“怎么还混赖人!都是你这作姐姐的说把冰打破了,那鱼都自己聚过来喘气儿,根本不用钓,那‘一网打尽’的词儿用在这处最恰当了……”

小姊妹们说笑着携手走远,王夫人远远的望过去一眼,眼里跟淬了毒似的,她心想,二哥不肯帮忙,那她就自己做,反不能让这样一个贱蹄子压到她元儿的头上去!

此时,杜家院子里,有两兄弟爬到屋:“如今的狼皮不好,明年秋里要给安安打几条好皮子。”一个心想:“不知道那骨冬羊的皮袄儿她喜不喜欢,今年晚了,明年弄些好狐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