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缨回到大院里, 陆凛他们都已经回来了。现在洛宁和陆然两个人也住在这边,就是为了守着陆长缨。
跟陆凛他们打了声招呼,陆长缨就准备上楼洗漱。
大院离和平饭店有点远, 走路都需要一个小时。想着自己要搬回小红楼, 陆长缨便拒绝了洛宁给他买自行车的要求。
他个人并不大喜欢骑自行车, 宁愿走路上下班。
没等他往楼上拐, 陆凛便喊住了他。
“长缨,过来。”
因为陆长缨的强烈要求, 现在大家喊他都是喊长缨的,喊习惯了缨缨,突然都喊他长缨还有点不习惯。
陆长缨走过去,之间他妈洛宁还有陆然以及大娘马秀芳几个人都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还摆着热茶和点心, 显然在他没回来之前他们还在聊天。
“走回来累不累啊?吃点点心,这些是妈妈特意去买的蜜三刀, 可甜了, 很好吃的。”
洛宁关切的将点心往他跟前推了推,仔细打量着儿子的脸色,见他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屋里头比外面热, 陆长缨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臂间,然后姿势端正的坐下来。
“不饿,不用吃这些。”陆长缨客气的婉拒, 在洛宁越发失落的表情中问陆凛,”大伯,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凛很满意的看着陆长缨的坐姿,自从这个侄子找回来了, 处处都让他觉得是个当兵的好苗子。可惜现在二十多岁了,再当兵不合适,不然他非要这孩子进部队不可。
“你最近看书看得怎么样?那些字都认识吧?”
过年那会就听说长缨在看书识字了,还找了些小学的课本给他看。
“看得可以,有些字迷迷糊糊的好像都认识一般,看报纸这些都没障碍了。”
陆长缨对陆凛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陆凛早年就是蓝军的,他死的那年,陆凛刚刚崭露头角,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但陆长缨特意去查过陆凛的一些事迹,战功累累,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人。
马秀芳听他说完,就笑了起来。
“我一直说以前这孩子是没开窍,现在开窍了,学起这些来就比旁人快些,识字写字都已经像模像样了。”
陆凛也满意的点点头,什么开窍不开窍他不信,只是他特意问过给陆长缨检查的医生,对方说以前他的脑部发育不完全,现在就处于快速发育的阶段,这个阶段学什么都快。
“慢慢来,不着急,学会认字了比什么都好。现在在那边饭店做得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困难?”
陆长缨看了眼大家的脸色,“没什么困难,做得很好。”
陆凛严肃的表情柔和下来,“是这样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学习呢,可以把你推荐到工农兵大学去读书,你这边看书认字都没有问题,既然如此的话,不如继续学习。大伯不是说饭店做事不好,只是有些耽误你。”
他看得出来这孩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现在培养,只要他愿意学,也不算晚。在饭店做服务员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做服务员的大多是女孩,少有男人的。若是在饭店学厨都还好,但他不是学厨,只是在干服务员的活。干一两个月都还行,可他这样子倒像是干上瘾了,陆凛便想着给孩子一个机会,让他去学习。
工农兵大学?
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陆长缨把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工农兵大学也了解过。现在是没有大学的,上完初高中就可以出来干活了,还有大批的学生被送去了乡下做知青。
能成为工农兵大学的学生,是很多人想都想不来的事。
廖清欢的两个徒孙张兴国和郑楚华,就是工农兵大学出来的,一出来各大工厂都抢着要,进工厂拿的工资都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陆长缨想了想,当年他在国外学了那么多东西,可那些都没办法直接拿出来用。若是有个学校给他做掩护,他当年学到的东西倒是能名正言顺的拿出来。
“怎么样?如果你有想法的话,我把你推荐到工人大学去,你觉得怎么样?”
洛宁恨不得现在就替儿子答应下来,他们刚刚在聊的就是这件事。要知道大伯是最铁面无私的,连自己的儿女都没这么上过心,现在为了长缨,是准备去走他从没走动过的关系,算得上是开后门了。
陆长缨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着陆凛,“我没学历、没技术、甚至没怎么工作。如果您推荐的话,或许会给您带去麻烦。所以,我还是不去了。”
他是觉得去学校不错,但如果是走后门的话,那他还是不愿意过去。尤其这个年代查得严,哪怕陆凛现在是司令了,若是被人抓到了小辫子,就算是司令也会被一些疯狂的人拖出去教育。风险有些大,他不想自己成为那个风险。
洛宁还想说其实没关系,陆凛现在的位置已经没人动得了他了。但陆然却抓住了她的手,转而对他大哥说道:“其实我和长缨是一个想法,有一定概率惹上麻烦,如果是那样的话,长缨就算去了也不会安心学习的。不如咱们再看看,有没有送他去学技术的机会,如果有的话,让他学一段时间的技术,再让他去工人大学也好过现在就去。”
马秀芳和陆凛是年少夫妻,因为从小在乡下长大,就算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司令夫人,也还是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之前她还觉得是好事,现在听陆长缨和陆然都说可能会被丈夫带去麻烦,她就悄悄的扯了扯丈夫的衣摆。
陆凛见陆长缨和陆然都是这样的态度,倒也欣慰的笑了,“确实是有风险,但这个风险只要处理得好就不是风险。”
“谢谢大伯,确实不用。像我爸说的,我可以去学技术,也可以去当工人。只是现在我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了解,就算把我送到工人学校,那也是浪费名额。不如让我继续学习,家里的书我还没看多少呢,不需要这么着急。”
陆长缨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说的话条条在理,越发的让陆凛满意了。
他只想好好培养这孩子,但他也说得对,才恢复智力没多长时间。现在把他送去工人大学不一定是好事,不如等他巩固,看他的兴趣是什么,再做其他安排。
这事就这么定了,洛宁看陆长缨推掉了这么好的机会,还有些不高兴,没说什么就直接上楼了,陆然只能讨好的追上去。
马秀芳睡得早,也回了自己房间。
陆凛喝了点茶,到这点了还睡不着,就想着再坐会看看报纸。
等人都走了,陆长缨又给陆凛续上一杯茶,扫了眼陆凛手上的报纸。
“大伯,我这边有点小麻烦。”
陆凛将报纸放下,倒是没喝茶,只挑了下眉毛,“说来听听。”
……
廖清欢起了个大早,没见到陆长缨挑水还有些纳闷,刚把脸洗好,擦香香的时候人拿着油纸袋过来了。
“诶,你这带的什么?”
“部队食堂拿的南瓜饼还有肉包子和鸡蛋。”
陆长缨把袋子放在房间的桌子上,把廖清欢昨晚喝剩下的水倒掉,杯子洗洗干净,给她冲了一杯麦乳精。
她这边的麦乳精是陆长缨买的,冯巧巧那也有不少,用来补充营养的。
不过廖清欢喝得少,她怕自己胖回去,吃吃喝喝方面比减肥的时候还要控制。就是陆长缨这人坏得很,自从和自己在一起后就名正言顺的送各种吃的,什么水果面包饼干还有麦乳精和他不知道哪弄来的羊奶粉,想让她长胖的心思非常明显。
廖清欢确实不怎么喝这些东西,但那什么面包饼干她还蛮喜欢吃的,麦乳精陆长缨会给她泡了塞给她喝。
见陆长缨又端着一杯麦乳精过来,廖清欢嫌弃的表情很明显。
她不爱喝这种东西是因为太甜了,她不喜欢这么甜的味道。
“喝完。”陆长缨很强硬的将杯子放到她面前,装作看不到她嫌弃的表情。
“哎,男人啊,昨天嘴里还喊着我心肝宝贝蛋呢,今天就逼着我喝不喜欢喝的东西的。”
她一手搭在杯沿上,保养了几个月,天天早中晚拿面霜擦的手一惊变得很纤细了,这会被印着主席语录大瓷缸杯子衬得像嫩葱似的。
廖清欢掐着声音矫揉造作,陆长缨眼皮子都没抬,只把油纸包打开,南瓜饼和肉包子都装在里面,一路上陆长缨都是放在怀里带过来的,所以拿出来的时候还热乎乎的。
他撕下一节油纸包着一个肉包子递给廖清欢,“吃完了再喝。”
廖清欢心里头高兴,表面上却还要垮着脸,见他这会又去剥鸡蛋,便装模作样的又叹了口气。举着手中的包子,看着白嫩的饱满的表皮。
“哎,陆长缨,你看看这包子,像不像你昨天喜欢的那什么?”
当年长期跟着太太们混的廖清欢虽说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入耳听到的虎狼之词可比一般黄花大闺女多多了。昨晚上陆长缨把她欺负狠了,虽说自己也意乱情迷有些放纵,到底是及时刹住了车。可昨晚这男人有多蛮横她是见识到了的,这会倒正正经经看着像个正派人了。
还逼着自己喝不喜欢喝的东西,她非要好好臊他一臊不可。
陆长缨本来是细致的剥着鸡蛋,这丫头对吃的很讲究,首先样子得好看,要是这鸡蛋剥烂了,估计就会找借口不愿意吃。
听到廖清欢说的话,他手艺一顿,眯着眼睛看向那包子。
部队的包子确实做得大,用料十足,廖清欢举着包子能把她脸都挡住了。包子是白面的,表面非常白嫩,中间捏了个突起的小尖尖,大抵是为了分辨到底素包子和肉包子的区别,尖尖上还点了红。
“咳,你不吃是吗?”陆长缨轻咳一声,隐晦的看了眼廖清欢。
眼神有点危险,廖清欢怂了,嗷呜咬了一口。
“吃吃吃,怎么不吃呢,这可是你带过来的包子,必须吃。”
陆长缨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她面前,见她低着头,捧着个比脸还大的包子,唇角轻勾起来。
这段饭撑到了廖清欢的嗓子眼,是真的撑,半点不掺假的那种。平时他们饭店做包子已经够实在了,没想到部队的包子个头还大些。她除了吃个包子还被逼着吃了个鸡蛋,麦乳精她实在是喝不下了,陆长缨这次没逼他,自己把剩下的喝了。
刘红星带着食材的过来时候廖清欢他们都吃完了,一听早上没早饭吃,顿时没有了干活的欲望。然后廖清欢就给了刘红星一袋面包,还给他泡了杯麦乳精,让林香香李淑华过来的时候也都泡上一杯。
这才算是安抚了刘红星脆弱的小心灵,重新找回了干活的动力。
廖清欢名正言顺的将麦乳精分出去了一些,自认为小心思没被陆长缨发现,心情很舒畅的和他一起去红星饭店。
他们到的时候红星饭店后厨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就连昨天被扔出去的王乐平也回来了,今天他倒是老实,没跟廖清欢起冲突。廖清欢并不在意他,而是让安顺他们交换着昨天做过的菜色做,这下安顺和旺子都慌了。
“师叔祖,我最擅长的就是红烧肉了,您让我做炒毛蟹这些,我不是太会啊!”安顺有点为难。
廖清欢捂着圆鼓鼓的肚子,“我在这你怕什么?你能一辈子就做红烧肉吗?不能的话就换菜练手。只要你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不会有问题。”
她这么笃定,安顺他们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想想也是,昨天他们在按照师叔祖的要求,菜品的质量明显提升了。今天她继续指点,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么一想,几个人都信心大增。
廖清欢满意的点点头,瞥到旁边的王乐平,便扯了扯嘴角,“你负责锅烧河鳗和青鱼秃肺没问题吧?”
王乐平手艺也就那样,刚准备说自己不大会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应下了。
“行行行,当然没问题了。”
他笑眯眯的应下,廖清欢则敛下眼睛,上下扫了他几眼,便转身去了清洗食材的地方。
她今天想做点别的,这里拿了几只鸡过来,倒是可以做道八宝鸡。
厨房后面井然有序,大家各司其职。大黄和自己的几位兄弟吃饱了睡好了,起床后也聚集在一起往红星饭店来。
远远的看见陆长缨在饭店门口,大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那高个子又来了。”
有个弟兄慌了,他是无赖,但也怕跟这么高壮的对上。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他一个?再一个,朱大光也说了,咱们今天不用拉客人,就守在这边,谁敢进去咱们就吓谁。”
大黄瞪了陆长缨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又赶紧转回去,不知道怎么的,他总感觉对方看他的眼神跟看死人没什么区别,瘆得慌。
几个无赖就真的蹲在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们就绕得远远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没上前招惹高个子,高个子却端着一盆水走到他们面前,然后朝他们一泼。
这大冷天的人迎头就是一盆水,大黄他们连滚带爬的往后躲。
“碍眼。”陆长缨就简单两个字。
这下要是不跟陆长缨干起来,大黄认为自己老大的身份算是做到头了,带着兄弟们就想把陆长缨围住。结果他们还没干啥呢!旁边就跑过来一队正在晨练的兵。
领头那个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吓得大黄几个人动都不敢动了,无赖最怕什么,就是这群当兵的。
为什么怕,因为当兵的人都蛮得很,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他们这些无赖流氓,要是落他们手里,一通打都是轻的。
就在他们想着赶紧溜的时候,手里拿着盆的陆长缨站得笔直,另一只手指着他们,一副特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群无赖想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