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琟发现她在偷偷晨练之后的事。
没想到李琟这人,翌日一早等在她平日里跑步的花坛边。
一改往日的穿着,披散的头发束了起来,也没再穿他那身白衣,而是袖口裤腿收起的衣裳。
此刻李琟正背对着她,许倾却不知为何从他身后看出,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李琟?”
“你来了。”
果然是自己想错了,见李琟转过身来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异色。
对方可是李琟,怎么会让自己轻易看出情绪?许倾心里想。
“你这是?”许倾又从头到脚打量了身前的人一番,虽说穿的仍旧是一身白色,可似乎是因为第一次见他这么穿,有些视觉冲击感。
“那便开始跑步吧。”
“啊?”许倾看他已经端起胳膊小跑起来,这才回过神来,“你要跟我一起?”
“跟上。”
李琟跑起步来还是端端正正的,就像中学时代在年级队伍前带着领队跑步的班长或是体育委员一样。
许倾喜欢观察人的走路姿势,她是能从人的走路姿势看出人的性格的。
而李琟这样的,就是行得最正的。
她赶忙小跑跟上,脑后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摇摆起来。
今日起得晚了些,跑到一圈多的时候太阳已经露脸了。抬着头有些刺眼,许倾低下头,见他们的影子投到地上,马尾的影子晃来晃去,稍显聒噪。
吵到她的眼睛了。
而眼前的李琟,将头发绑得低低的,往日垂在脸颊的发掩住了他瘦削的脸。
李琟的侧脸略有些清癯相,但身子并不单薄。
这一点,许倾之前就见过了。
思及此,许倾的双颊不争气地蒙上了红晕,稍一失神,脚绊脚向前踉跄了一下扑上了李琟的后背。
而身前那人似乎早有准备似的,马上转过身来接住了她。
这情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等李琟再次说让她起来,她马上从李琟身上弹开,抱拳道:“多谢大侠。”
“你随我来。”
“做什么?”
“拿些药给你。”
“你要我自己煎草药?我不会啊。”上次李琟可是见过的!
唱歌跳舞她可以,但是她可控制不好煎药的火候。
“......”
李琟沉默片刻,开口道:“拿些跌打损伤时用得上的。”
原来这人是在打趣自己!
“我也没有经常摔跤好不好!”
虽说在他面前总是会莫名磕磕碰碰。
李琟再不言语,带着许倾到了自己的别院。
想着他可能进去换身衣裳再出来,许倾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当然选择在门口等候。
只是自己才在门口站住,身后传来那人幽幽说道:“怎么不进来?”
“啊......”许倾面向李琟,对着这人他可说不出口自己方才在想些什么,神游似的说道:“怕你不方便嘛。”
“没什么不便,以后这里你自由出入。”
许倾听见这话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知言何,却又听他说:“什么草药都有些,还算得上是齐全,较跑到药铺方便些。”
原来是这样哦。
可他耳根的淡红却被许倾收入眼底了。
那时凤仙花还没开,李琟告诉她说,门前的花与他的藏药相配既能作饰又有益于身,是时自己拿便是了。
这不,许倾便过来拿了。
那时李琟说的神秘兮兮的,其实就是用凤仙花和明矾染指甲。
“小姐,咱们这样,真的好吗?”
许倾推开院门,大大方方地进去。
“有何不可?李琟答应我的。”
“李李李李先生答应小姐,说小姐可以随便出入?”
“对呀。”
还告诉她可以随意用那些草药呢,还贴心地领着她进了他的储药间,有几样草药她认识,珍贵得很。
不过也不会乱用就是了。
许倾要找的,是明矾。
明矾似乎在古代已经就能入药了,那日她在李琟的药箱中也见到了,所以他的储药间一定也有。
她记得明矾是像白糖一样的颗粒,比白糖到大一些,不过入药的话可能已经被磨成粉末了。
不知道明矾在古代叫什么,许倾挨着抽屉找。
“啊!——”
“怎么了莲蓉?”
莲蓉一声尖叫,把许倾下了一跳。
“小小小小姐,这这这......”
许倾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马上把抽屉拍上了。
原来是莲蓉拉开的抽屉里躺着几条蛇皮,也难怪她害怕了。
翻了好多抽屉,终于找到眼熟的东西了,不过许倾还是得求证一下。
在小院的石桌上,摆着一碗水,一小把明矾,一抔土。
“小姐这是?”
“我要做个实验。”
许倾先是把明矾放到水里,水里马上有了柳絮一样的东西,不过这还不够。泥土入水,迅速集聚,水澄澈了起来。
应该能确定,这就是明矾了。
身为文科生的许倾流下了争气的泪水,能记住几个理科知识点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许倾取了一点点明矾捧在手里,取了个瓷碗放进去,莲蓉又把手上的凤仙花加入,用木杵捣碎之后静候明日的到来。
不失水分的前提下,放置越久,越容易着色的。
“莲蓉,来,伸手。”
“小姐,我自己来吧。”
“别废话,姐给你涂。”
许倾拿了双筷子当镊子用,把捣碎的凤仙花摊在莲蓉的指甲上。
但弄了几个发现还不如直接上手,许倾撸起袖子直接用手捏起花碎。
“小姐!你的手......”
以至于把莲蓉的十根手指伺候好了,自己的手像是刚吃完孩子沾的一样。
“无妨,你在这里晾着,我去洗个手就回来。”
才出门,许倾就和一堵人墙撞了个满怀。
手上的红色也不出意料地沾染到了那人身上。
许倾缓缓抬起头,那人也在看她。
这男人虽乍一看皮肤稍黑,却生得一副清秀模样,眉眼之间总觉得和谁相似......
哦,是我自己。许倾想。
那这人想必就是——
“哥?”
“想哥了吗。”
总算有一次认对了,许倾疯狂点头:“嗯嗯嗯嗯嗯。”
“你想起哥来了?”
“啊?”
“爹给我来信说你脑...说你大病初愈,许是落了病根,有些人和事记不清了。”
“哥没白疼你,没忘了哥。”
许景曜得意极了,当时读他爹的信时,见信中写的是他妹把所有人所有事都给忘记了,连爹和姑姑都不记得了。
那时战事未平,得知许倾已然苏醒,身子有了明显好转是欣喜万分,可是又见许倾兴许把他这个亲哥给忘了,又是忧愁万分。
化悲愤为动力,许景曜速战速决,火速解决了边疆此次战事,赶回了家。
“你这是?”
许景曜一把抓过许倾的手腕,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瞧着她摊着向上的手掌心,许倾仿佛看到她哥瞳孔地震了。
“没事的,你先清洗一番,是在,在你卧房吗?不必担心,出事了哥帮你担着。”
?
“哥,这个是花瓣蹭的色,你想多了。”
这位就是他们和她说的,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她哥许景曜?
在外英勇果断,在内智商掉线。
这人设,她喜欢。
“那快去洗手,哥给你做饭吃。”
这花色顽固得很,许倾搓了半天也没搓掉,这儿又没有洗手液,更难了。
不过......
“哥,我怎么没在家里见过草木灰?”
“草木灰?那是何物。”
“洗手,”许倾把手从水盆里拿出来,红色还停留在手指,“清水洗不掉。”
“那你用王婆捣的肥珠子便是,净手不是只用那个吗。”
肥珠子?
“你是说沐浴之时用的那个圆球?”
“不错,可你连这些都忘记了?”
从未记住,何言忘记?曾经都是从超市闻好味儿,选好前男友最喜欢的玫瑰味儿沐浴露,回家打开包装直接用了。
还用什么肥珠子?
......
“你呀,”许景曜挪了挪地儿,“心里是有多记挂哥哥,只记住哥哥了,是不是?”
许倾机械地点头,心虚得一匹。
“饿了吗?”
“有点。”肚子在叫了。
“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下碗面给你。”
......?
“哥,你今日凯旋,我来下厨!”
且不说她哥回来家里竟没置办个酒席欢迎,还要他亲自下厨?
她哥毕竟也是当朝相爷嫡子,眸中的情感不会骗人,同许倾也是真心疼爱,怎能受此般待遇。
许倾站在刀俎面前,麻利地洗菜择菜切菜,一会儿一小堆儿切成丝的菜出现在锅旁。
舀面添水,和面揉面,也是一气呵成,随手拿了一个瓷碗扣在面团上醒面,添油至锅中,放蒜煸香,添菜翻炒,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三道小炒。
将大饼烙好,四个盘子出现在许景曜面前。
许倾洗净手,拿着两双筷子走过来,一双递给她哥,一双留在自己手里:“哥,吃吧。”
许景曜接过筷子,目瞪口呆道:“倾倾,这是你做的?”
“是呀。”
这都是她之前自己独居的时候常做的菜,很家常,她的前男友却不爱吃。
“哥出去的这几个月,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