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檐角的四个铃铛叮当作响,车窗薄纱外挂着的珠帘也偶有碰撞,在乡野街道上,马车肆意驰骋。
车内无人,倒是有个女子驾着马车前行。
行至溪旁,马车缓缓停下。许倾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找了块石头坐在溪水边上。
“过来喝口水?”马甩甩尾巴。许倾走过去,解了马身上的绳扣,牵着缰绳把马带到溪水旁,马知会了许倾的意思,低头饮水。
“多喝点。”才说完,身后响声大震。
许倾摸了摸马的脑袋:“走了。”
“还不走?”
“走了。”马恋恋不舍地从小溪里抬头,又肩负了重担。
“驾!——”
许倾也不回头看,专心驾车前行。方向盘握习惯了,这缰绳掌握起来还有些生疏。
“都跟到这儿来了。”许倾摇摇头,接着赶路。
听见身后的声音愈来愈大,许倾回头一看:“小兔,跑快些。”
这马叫小兔,没别的意思,本来看着是匹红色的马想起名小红,又觉得这马耳朵像兔子一样,干脆致敬赤兔马,叫小兔了,希望这马能跟赤兔马一样千里飞驰。
毕竟是她一眼就相中的马。
身后的人脚速飞快,破嗓喊道:“许大小姐!——”
小兔听话地加速,但奈何跑得再快,也不及身后那人的轻功快。
“许大小姐——”车头一转,那人扑空在地。
这刘家少爷穷追不舍,不要命似的跟在她后面。
却也像极了之前的自己。
许倾神色一黯。
几个月前。
许倾刚刚才谈拢的女三号又双叒叕被半路抢走了。
关键这女三号还是个可能引剧情上本身的恶毒女白莲,没想到这都有人跟她抢,绝了。老天爷也挺配合她,给她泼了盆水,才洗的车还停在楼下,算了,懒得管了。
大早上打开手机就看到这个消息,就算许倾性格再好,也有点失落。无力地向后一躺——
“哎哟。”手表硌在腰上了。
把侧躺的手表从腰下拿出来,揉了揉腰,许倾终于躺下,举起手机翻消息。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置顶的助理发过来的消息,今天看完之后难过了一会儿,还没往下看。
指尖慢慢滑动,两个对话框后面有小红点。
一个是群发的中秋快乐,还有一个是娱乐圈推文公众号,推送的最新消息。
瞧瞧,中秋佳节,就收到了一条群发,内容是——
最新消息:《笑天下》定角!阵容超乎你的想象!......
懒得点开了,是她被抢走的那部戏,也没她什么事儿,算了,取消关注。
要不是当初为了前男友,她才不想进娱乐圈。如果当初她不是选择了爱情,而是选择了事业,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名优秀的战地记者了,而不是先选择了娱乐记者,而后又选择了进入娱乐圈。
那几年的时光根本不像是为自己活的。
但是这个圈子也给了她很多温暖,她也是有粉丝的。当初她出事了,小小的超话,几十个人抱着网线痛哭。
她喜欢舞台也喜欢被瞩目,喜欢表演,如果不是真的没身份没背景在这个圈子没有立足之地,她应该会一直走下去。
许倾从那场车祸醒过来的时候,觉着自己手腕被人握着。不对,那是掐着,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疼!”
果然,手腕上的触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呼,一群人的惊呼。
她睁开眼,身边坐着个长眉细眼的男人,许倾一下子就被吸了睛。
还有一群人噤若寒蝉,跪在床前,床边的人穿着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衣服,许倾以为自己在片场。
怕影响整体效果,才睁开眼的许倾马上闭得紧紧的,右眼眯开一条缝多看了几眼床边的这位:“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是哪个组?”
......
不说算了,继续睡。
“神医!你快给看看怎么又昏过去了?”不知道谁冲出来了,大喊道。
就是不知道后期配音的时候还能不能酝酿出这种情感了。
搭上她手腕的指尖结了冰一样,把她冰得一颤又一颤。
“剧组没给你暖手宝吗?”许倾的嘴只张开一条缝,压低的声音沿着缝隙蹦出,这人没回话。
闭着眼也感受到这位饰演大夫的演员的目光了。许倾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是她太不专业了。
还是闭嘴吧。
“不愿起吗?”良久,身旁的人终于开口了。整个屋子的人都屏着气,感受到目光直直过来,许倾小幅度地摇摇头。
“好。”这男人语气温柔得很,像真的一样。不过很可惜,在片场,再多温柔都是演出来的。
衣料摩擦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身边的人站了起来:“贵千金身体已无大碍,还需静养数日。”
“饮食可有忌讳?”
“吃些清粥小菜,忌酸辛辣,不宜过咸。”
那还吃个屁?许倾不禁同情起这个角色本身。
每次演戏的时候,许倾总会觉得这些角色都是活着的,只不过是不和他们在一个时间空间里而已。
一个镜头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却迟迟没听见导演喊卡,自己刚才走神得太放飞自我了没听见?
可是接下来,可怕的认知钻进许倾的脑海里。
醒过来之前,她记得一辆大卡车朝着她飞驰过来了,可之后呢?没死是一定的,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
从被撞飞到住院,到接戏演戏的这段日子,她失忆了?可之前公司的老板都跑路了,哪来的戏可接?
不明所以的许倾起也不是躺也不是,但清晰地认知到这并不是梦境,干脆当做就是在演戏吧。
许倾偷偷地把眼镜睁开一条小缝,看向一旁的大夫。这大夫脸颊清瘦,下颚线条流畅,可是眼生得很,该是和她一样不太出名,可惜了。
正巧,那大夫也正要看向她。对视上,看到了正脸。这大夫还真是长了一副大夫该有的样子,眉目之间都能看出来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
“倾儿醒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老头儿,风风火火地进门,闯进许倾的视线。
“多谢神医。”男人向床侧被称作神医的人行了个礼,这位神医神色如常地回了个礼,清冷地开口:“不必。”
“倾儿,你觉着怎么样?”
倾儿?剧里也叫这个名字?
“我,我叫什么?”许倾也不装睡了,坐起身来指着自己问道。
男人笑起来有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温和:“乖乖,你叫许倾啊。”
“剧里我叫什么?”
男人头一歪:“拘礼?在自己家,不必拘礼!”
......
神医脸上本就不明显的笑容一滞,蹲下与许倾平视:“许小姐可还记得,这位是谁?”示意方才进屋喊许倾乖乖的男人。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自信道:“神医你真是说笑,哪有女儿不认识自己父......”
“不认识。”许倾诚实地摇摇头。
神医皱皱眉,犹豫再三,又开口问:“那可还记得,我是谁?”
“你是,”许倾看到对面的男子目光中似有期待,可:“演大夫的。”那点光芒瞬间消失了。
“那我呢?”一旁的妇人走过来,急切地指着自己问。
既然那位是自己的爹,那这位一定是——
“我娘......?”
这妇人抱着许倾痛哭流涕道:“倾倾,你怎么连姑姑都不认识了。”
“你娘已经走十年了!”
“十年了?”
这个角色也太惨了,疾病缠身,亲妈不在,说实话跟她本身还挺像的。不过她爸可没这个爹这么关心她,早就重组家庭了。
许倾环顾四周,惊觉这里不是搭的录影棚。剧组好有钱啊!也不知是哪座影视城的房子,还挺气派的。
“这儿是哪啊?”
“咱们家啊。”
“怎么一个机位都没见......”
这些人像看傻子一样看她,许倾有点急,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却也有点希望是那样。
她开口,试探道:“这不是在演戏?”
“倾儿!”许父佯怒,“你姑姑这是关心你,怎会是演出来的?”实则是小声提点,说人关心是假,这话可太伤人了。
到了晚上,许倾也没能消化自己穿越了的这件事。不过从下人和所谓的家人口中,她差不多知道现在这个许倾到底是谁了。
她爹是当朝相爷,她姑姑早前丧偶,现在回娘家了,也就是住到她家里来了。有个哥哥,出征了,还没回来。十年前,她娘死了。
全家上下都把许倾当宝贝。
最让许倾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还是当朝皇帝的干女儿。
她们俩唯一的相同点可能就是早就没妈了吧。
这个时代的许倾,自幼体弱多病,两年前病情加重,她爹不知道从哪把刚才给她搭脉治病的大夫找过来,给她调了两年身子,一直这么撑着。
不久之前,那大夫的师父来话,要他回去一趟。
好巧不巧,他一离开,许倾的病立马加重了,许父又找了无数大夫,大夫们都说无力回天了。直到那大夫今日回来,许倾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