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卷修歪了歪头, 露出迷茫的眼神。
可能他们这个魔界没有关于钥匙和锁的理论,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默念了一遍松雪的话。
安全感。
她缺乏安全感?
人类果然都是娇弱的生物, 逆卷修叹了口气, 想道。
松雪默默地退后时发现又被他圈住了手腕, 拉了回去,他脸上露出很浅的笑容,很好脾气地安慰她,不要怕。
“只要你不想着离开,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
谢谢,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松雪缄默。
但逆卷修看起来很满意,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 自己原本是打算泡澡睡觉的, 被松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闯入方式打了个岔, 差点忘记初衷。
他抬手帮她理了理衬衫的领子,打量了一会儿, 似乎觉得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太宽松了,又扣上最顶端的一颗, 将外套拉拢。
松雪没什么所谓,换了个房间一样很冷, 任由他动作。
“累了的话, 就先睡吧。”逆卷修说。
“……”哈?睡哪, 跟你一起睡?
流氓!
她抗拒地睁大了眼睛,逆卷修屈起食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云淡风轻地指出:“我的房间没锁,但你要是从门口出去……会被发现的。”
松雪点了点头,毫无被揭穿的心虚:“喔, 已经被你发现了啊。”
他挑了挑眉毛,你有掩饰的意思么?
松雪便叹了口气:“修君,我原本以为,这个家里,只有你能帮我。”
“不能。”逆卷修平静地说,眼神缱绻,“我想你留下来。”
被这样一双温柔、波光潋滟的蓝眼睛看着,松雪也微微地出神了一会儿,遗憾地看着逆卷修起身转向浴室的背影,心想,如果这位大帅哥是个普通人的话,她可能会动摇的。
不过,在她心目中,当务之急还是将密室逃脱的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等浴室里的水声散去,逆卷修披上睡衣走出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看到房间里已经没了人影。
不过,也不至于这样吧……
他微微纠结地看着自己被撕成一条条的床单,纳闷地想着,不是说女人都很柔弱吗,这又是哪里来的力气?
——撕快递盒练出来的?
逆卷修扣上纽扣,穿过房间推开了阳台的落地窗,向外望去。
布条一端缠绕在阳台栏杆上,另一条则松松垮垮地挂到了另一头的阳台上。
他已经给过提醒了。逆卷修冷静地想道,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也不能怪他。
从过去的两年里的情形来看,松雪显然并不喜欢他那几个闹腾的弟弟,也因此,他对自己确实很有自信。
至于安全感——他认真地思考过后,认为,只要在她被其他人欺负之间赶到场,总能有表现的机会的。
没必要追得太紧,逆卷修合上了玻璃窗。
……
松雪原本是想直接顺着阳台爬到楼下的。
但她力气有限,只挑了最薄的床单撕开一条,到阳台边比划了一下长度,发现刚好够摸到隔壁的阳台。
她把布条固定在栏杆上打了个结,又在自己腰上系了一圈,翻出阳台,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过那一条窄窄的阳台边沿。
直到翻到了另一个阳台,她才松了一口气,按住额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这里是四楼,高度还是挺吓人的。
松雪虽然做了安全措施,也只能保证自己不直接掉下去,但被床单挂在阳台上,等着逆卷兄弟们发现把自己拉上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相当于GAME OVER,回头第一关重新开始。
从阳台往里看,房间里没开灯,被窗帘挡着什么也看不到。松雪借着月光看向玻璃窗内侧,发现并没有落锁,于是拉开门,将窗帘轻轻地掀起一角。
没有人。
她稍稍安心,将门合上。
这房间的摆设与先前两个房间完全不一致,看样子并不是给他们兄弟中的某一位住的,床上铺着床罩,衣柜和桌上也都空空荡荡,只有对面的书架上摆着几本书,和零碎的小物件。
松雪在这里没有什么发现,挫败地看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门,思考了两秒钟。
风从窗外吹来,窗帘微微拂动,勾住了旁边的柜门,将屋外的月光撒在地板上。
她不由愣住,缓缓转头。
方才被她合上的玻璃门大敞着,月光下,少年的身影坐在阳台栏杆上,嘴里咬着一串黑乎乎的东西,一双绿眼睛像猫一般幽幽地盯着她看。
“……光?”
少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叼着的那一串竹签也跟着摇摇晃晃。
“喂,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
逆卷绫人抬手捏住竹签一端,将烤肉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一边嚼着,一边打量着松雪,面色不善。
“还有,你怎么穿着大哥的衣服?”他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
“……”
这台词太耳熟了,松雪拉了拉被风吹得有些冷的衣领,下意识地站直了些,答道:“因为,这样比较刺激?”
逆卷绫人:“……”
红发少年像是一直被激怒的豹猫,身上的毛都蓬松地炸了起来,瞪着她,绿色的眼瞳一缩,整张脸变得十分僵硬,不知是出于恼怒还是惊恐。
“你、你跟他做了?”
“……啊?”
他急吼吼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大步掀开碍事的窗帘跨入房间内,朝松雪逼近。
她则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然后被抓着手臂按在了墙上。
绫人抿着嘴唇,脸绷得很紧,神情也很冷,盯着她的脸,目光下移到脖子上,在被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处徘徊了半天,企图找到什么可疑的迹象。
松雪无言以对,拍了拍他的手臂:“可不可以不要时时刻刻、满脑子都装着黄色废料?你是个吸血鬼,不是魅魔好不好。”
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依旧瞪着她:“还不是因为你这女人,突然说那种话!我警告过你了,你是我……本大爷的!”
“啊,我失忆了。”
“这算什么借口啊!”
她扯着他手臂外侧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带了些安抚的性质。
“对我来说,这是初次见面,你就不能给我一点好印象吗,呃……那个,绫人君?”
“……”逆卷绫人微妙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凉飕飕的,“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还没有记混名字?”
松雪心说差一点就记错了,你们三胞胎的名字还挺像的。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没有哦,绫人君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会记混呢?”
绫人神色稍缓,哼了一声,对她的回答姑且还算满意,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臂,连带着嫌弃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所以——”
“刚才不小心在你大哥的浴室里滑倒了,所以被淋湿了,只能先借他的衣服穿。”松雪飞快地解释道。
绫人的表情又僵住了。
“你为什么会在他的浴室里滑倒?!”
……
松雪叹了口气。
她被暴躁的绫人小兄弟从空房间里拖了出来,然后塞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气势汹汹地一副问罪的模样。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你二哥开始说起——”她被压在沙发上,悄悄往后面挪了挪。
“嗯?”绫人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松雪说到一半,却停下了,吸了吸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
绫人一愣,不耐烦地拨了拨袖子。
“我饿了,就订了烧烤外卖,有什么问题吗?”他好像也发觉袖子上的味道有点重,故作镇定地把袖子卷了上去,“咳,都怪怜司,他根本没跟我们留晚餐……”
松雪微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份怜悯不是给绫人的,是给逆卷怜司的。
好歹在朝日奈家里,一群男人还会分工做家务,如果右京二哥太忙,三餐就由其他人轮流来,虽然味道是完全没办法相比,但好歹能填肚子。
到了逆卷这里……
“你们家,只有怜司君会做饭吗?”松雪问。
绫人露出了理所应当的表情:“啊,不然呢?”
“没什么,”她摇摇头,突然有些感慨,“可能,这就是次子的命运吧。”
这么一算,怜司在外面找她,回到家还要负责一日三餐——虽然松雪也搞不懂这群吸血鬼为什么也需要和普通人一样进食——这可真是当爹又当妈,比右京还辛苦呢。
松雪忍不住替他感到心酸。
逆卷绫人听不出她这是什么语气,本能地有点不高兴,又重新抬手压在她脑袋边上,膝盖重重地陷入柔软的沙发垫之中,连带着松雪感觉自己坐的地方也跟着下陷。
“你这么关心他?”绫人突然眼神一紧,也和逆卷修一样,敏锐地发现了松雪嘴唇上的创口,眼里的绿光更亮了。
他的声音迅速低沉下来。
“我说,你——”
和稳重的逆卷修、理性克制的怜司不同,这个小一岁的弟弟身上散发着不受管教的气息,让松雪也微微地悬了一口气。
但也许是方才的烧烤外卖让逆卷绫人的肚子充实了不少,吸血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他舔了舔嘴唇,收起外露的小虎牙,突然后撤,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作冷酷状:“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吗?哼,不过是平胸女,我可没兴趣。”
松雪感觉身上压力一轻,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她的内衣被打湿了,换下来扔在了逆卷修的浴室里,就算借了他的外衣穿,也不可能借到内衣啊。
——没穿内衣,当然平了。
她没什么所谓地拍了拍袖子,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顺势瞥了他一眼,往腰带下方转了一圈。
“唉,我实在不明白你哪来的底气。”
逆卷绫人:“……”
你在看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