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耻之徒

勤政殿的金色琉璃瓦被晌午的阳光照的闪闪发亮,湛蓝的天空干净的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忽有一只黄鹰啼叫着划破长空,站在殿前的苏沐和晋王几乎是同时抬头看了那只鹰一眼。

“易安,这话对我上说说便是,”晋王目光还停留在天空之中,“可千万不能传到别人耳朵里。”说罢,他缓缓扭头看向苏沐,眼神微微眯着,像是担忧。

苏沐“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袍子,又研究起腰间挂的一块剔透无比的玉佩来,边仔细“鉴赏”着那块极品玉佩边道:“我知道,你不信是吧?没关系,我习惯了,在我们那边,也没人相信我说的话。”

而晋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总觉得他一定是被伤到了脑贷,要么就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你们那边?”晋王疑惑道。

苏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用手捂了嘴里,弯起眼睛尴尬地笑了笑:“额……我说什么来着?哎哟……头还是有点痛。”

还好晋王似乎也不打算纠结这些细节,将目光移向那块玉佩又道:“看样子你是喜欢这块玉的,改日我得了好东西,再差人给你送几样来。”说着,他将苏沐手腕一抓,自己翻身上马,再想拉苏沐上马,“今日还是先看御医要紧。”

虽然苏沐总觉得这个晋王与自己行为太过亲近,两个大男人,有些别扭,但人生地不熟的,不跟着他似乎没办法独善其身。这么一想,苏沐便也没有挣脱晋王,乖乖上了马。坐稳以后,又看了一眼腰间玉佩,心想这么好的东西晋王也舍得送给他,看来这个苏易安和晋王是交情不一般的,自己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不能穿了帮。

二人一路乘着高头大马在青石板路上小跑,他也打算就这么老老实实跟晋王去看御医,看完定是安排他回住处休息,这样一来,他便能顺顺利利的开展在这个时代的生活,该干嘛干嘛。哪只半路便被一小厮截住,说是太子要见大司仪,要跟他走一趟。

苏沐当然是不愿意去的,自己什么都不懂,单独一人去见那什么太子,不穿帮才怪。到时候再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被高高在上的太子砍了脑袋可好。至少他在电影里看过,古时候的人是随随便便就砍人脑袋的。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紧张地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扭头看着晋王,求生欲都快从眼眶中溢出来了。

但尽管晋王百般阻挠,最终还是抵不过那厮手中一块太子令牌,苏沐只好从命,之身一人上了那厮的马车,朝太子东宫去了。

苏沐走后,晋王一人牵马驻足原地,攥紧手中缰绳。这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行了礼气喘吁吁、愁眉苦脸地道:“小王爷可让我们好找,您快些回去吧,找茬的人都堵到家门口了。”

晋王处事不惊,一脸平静地道:“齐安人呢?”

“在门口看着呢。”小太监答道。

晋王这才不慌不忙地上马,调转马头,斜眼瞥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道:“让他守住了,我去一趟悬镜司,马上就来。”

说罢只听马儿一阵嘶鸣,晋王便乘骑而去。小太监赶忙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轻叹一声,又急急忙忙原路返回。

东宫门前,苏沐感觉到马车停了,便伸手掀了车帘,探出脑袋来看。他好奇心一向很重,到了门口,忽然想到不久前看见的太子背后挂女鬼的一幕,到想弄明白这个太子到底是怎么沾上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苏沐从出生起便能见鬼,见鬼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偶尔看见几个面部狰狞的会被吓到,但也仅限于被吓到一下而已,下一秒又装作看不见该干嘛干嘛,这样鬼就不会注意到他。

起初,他认为鬼缠上谁都是随机找目标的,觉得被鬼缠上的人都是运气不好,后来他见得多了,才发现其实被鬼缠上的人,跟那个鬼都是有一定渊源的。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太子身后挂女鬼,呵,说不定是风流太子惹的风流债也不好说,谁知道呢?苏沐一边不负责任的猜测着,一边下了马车,跟着那小厮进了东宫去。

太子的东宫倒也不算奢华,木质的房屋搭配上一些精致的丝绣屏风和扇面作为摆设。绕过屏风,六把剑柄精致的宝剑纵向排列在一面墙上。墙的另一面,放着一块镜子,镜上有精雕细琢的花纹图案,有些异域风情,应该也是用作装饰。

路过那面镜子时,苏沐下意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随后愣了一下。因为这是自打他从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苏醒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他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张肤色白皙、五官俊秀而柔和的脸,噗嗤一下笑了。

什么嘛……这不就是我自己的么?只不过,头发长了而已。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灵魂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苏沐心里这么想着,一边抿嘴笑,一边将右手往身后一负,挺起胸膛有模有样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穿上这身白绸袍子,还挺像电影中整日诗词歌赋不离口的富家公子哥。

“咳咳……”这时,那小厮轻咳两声,提醒苏沐道,“……大司仪里面请,太子殿下已等候您多时了。”

苏沐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人看着他,脸颊微微一红,用尴尬的笑容掩饰自己刚才丢脸的一系列行为:“抱歉……走吧。”

小厮伸出右手作“请”状:“太子殿下就在里面,烦请大司仪您单独进去,小人在外面等候,有事唤我便是。”

“哦……好,”苏沐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绣着麒麟瑞兽的屏风,屏风后隐约能见一个人影,想必就是太子,于是礼貌地冲小厮点了点头,便抬脚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苏沐不用寻便能见一身素袍的太子坐在案桌前,右手提笔写字,字迹远看也能见其苍劲有力,若是放在现代,再次也得是个书法大家的水准。

再看太子背影,坐的有些随意,稍稍斜着身子,透出疲惫姿态。方才在殿上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也放了半数披在肩背上,长长的一直垂到腰间。

古代人的头发都这么长啊……苏沐一边在心里感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小步上前,同时发现,那个女鬼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大司仪来了?”太子听见身后动静,沉声道,手中走笔不停。

听他这么一喊,苏沐突然有些紧张,便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也不敢妄动,只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闻言,太子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一双带着强烈进攻之意的双眸注视着苏沐,厉声道:“放肆!苏易安,本宫以为你只是依仗晋王势力,年少妄为,骄横了些,何曾想你竟然敢这般目中无君!”

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吼,苏沐自己也慌了。他哪知道就因为自己“嗯”了一句,就冒犯了这位“君”,古代人真是太麻烦了。

于是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一脸尴尬,也是手足无措,慌乱摆手,赶紧解释道:“您别误会,我没有鄙视您的意思,我只是……哎呀,对不起,不是,那个……臣……有罪,请太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太子看着慌乱至此的苏易安,挑起一边眉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缓缓逼近,行至跟前,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苏沐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也不敢抬眼看太子,只盯着自己的鞋,吞了吞吐沫。

苏沐越是不敢看太子,太子就越是要凑近了用双目直勾勾的瞪着他,月挨越近,再向前一些,二人鼻尖都要碰在一起。

气氛尴尬到一种境界,苏沐掌心渐渐冒出汗来,一心想着自己要完蛋,大概率是要被拉去砍头了。想着想着,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活像一直被狼逼入死角的兔子,当年被班主任请家长也没有这么怕过。

太子挑着的眉一松再一皱,语气中带着些莫名其妙:“你抖什么?”

“啊……啊?”苏沐这才意识自己在不由自主的发抖,却又控制不了,干脆“唰”地一下蹲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脑袋道:“太子饶命……”

太子彻底愣住了,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缩成一团的苏易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退后三步,道:“苏易安,你吃错药了?”

苏沐听着太子的声音远了一丢丢,才敢稍稍抬头偷瞄太子一眼,也不敢妄动。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夸张了,跟从前的苏易安不太像啊?那苏易安该是什么反应啊?好难啊!老天爷,我做错什么了您要送我到这来,让我回去吧……

太子见他仍然蹲在地上,不耐烦地往榻上一坐,问道:“你打算蹲到什么什么时候?”

苏沐这才敢缓缓站起身来,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大气不敢喘一声。

太子见他不答,眯起眼睛来,食指和拇指习惯性的捏了捏下巴,继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噌”地一下从榻上起身,快速两三步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抬起双手揪住他的左右两襟。

苏沐被太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双目圆睁与之对视,看他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他想干嘛。

下一秒,不等苏沐反应,太子双手向两边用力一扯,同时口中念道:“哪来的冒牌货,胆敢闯进宫来冒充大司仪!”

“什……什么?喂喂喂……你要干什么?”

只听一声布料撕裂之声,苏沐白花花的胸大肌就这么暴丨露在了太子眼前。

受到了惊吓的苏沐,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更大了,全身都愣住了。他死都想不到自己竟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大男人强丨行扒了衣服。在他如此发达的大脑之中,从来没有为这种场景提前准备过,完全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才算是对得起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而主动扒了别人衣服的太子,双目顺势下移,盯着苏易安胸前位置,竟也愣住了。二人就保持着这么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姿势,双双定格在了原地。

偏偏不巧,此时门外叽叽喳喳像是有人不顾阻拦闯了进来,下一秒便从屏风后面探出一张少女的绝美面孔。

少女见了眼前诡异一幕,脸颊突然绯红,倏然转过身去,尖叫起来:“啊————!太子何故要在宫中做这般苟且之事?!还是跟这个一向与你不和的纨绔子弟!无耻下流!来人啊,把苏易安这个无耻之徒给我拖出去斩了!”

苏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