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穿成破产千金的第四十八天(二合一)

虞敛月想起她上辈子一个好逸恶劳的人是如何艰难自己过日子的。

那时候上班像是一种逃避。

神明的责罚, 她无法亵渎。

虞敛月兀自勾唇,可现在的工作她特别喜欢呢。

只要能够打击到沈恪之和他的小白花,她为什么不去做呢?当他们夺走她的一切的时候, 为什么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一家五星的宴会厅。

主要是私人包间满客了, 他们不得不在相对公开的环境下探讨未来的新合作方案。

虞敛月在面对饭桌文化前已经喝了两杯, 王雅茹劝她,“敛月,咱们不到必要的时候不用喝啊。”

“白兰地的味道还不错。”

她需要一点点的酒精麻痹自我。

需要更长的时间去忘记过去——

她做不到。

她无法想象自己尸骨未寒那会他们是否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她无颜面对无条件信任自己的父母, 更不想就这么下线了。

很快, 有人的到来打破她的思绪。

“你好, 我是恒景国际的代表。”

男人眉眼温润,缓缓露出一个儒雅的微笑, 依次递过名片,一只手解开西装扣, 一手立于小腹前, 坐在她们的对面。

“我们像是在哪里见过。”

“的确见过, ”虞敛月慢慢回想起为尤美庆祝生日前回清河那天,“你之前在码头扶了我一把。”

男人眼中眸光渐渐收敛,从英式牛皮工整的文件袋里拿出旧合同的模板,一边又淡然一笑,“其实我分明记得, 就想借你之口,看你还记得不记得。”

虞敛月:“无聊。”

王雅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这位是恒景的太子爷。”

虞敛月的态度没有转变。

她反而更加肆意,“你们给的价位太高了, 我想要低一点呢。”

没错,她想要破坏的就是沈恪之芯片产品类的供应链,尽管沈恪之涉猎行业很多,但互联网一直是最赚钱的项目之一——

哪怕以石击卵,终要一试。

“我想压一压你们的出厂价,但是在增值税上还是按照老规矩来。”

王雅茹想不通,原本是她带领着虞敛月来做生意。可虞敛月也不知怎么一回事,直接开了价。

而一开口,就是漫天开价,毫无根据。

就连自己也觉得不那么公正。

顾景行一笑,换盏喝茶间不由一呛。

“如果你要和我们讨价还价,那就不要谈了。”虞敛月态度决绝,对于毁了这一桩生意,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可对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顾景行说:“也不是不可以。”

虞敛月:???

“可以按照你的思路来,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公司内部的安排,但你们这些职员,或许也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开口的。”

“你想多了,沈恪之的妻子是我,做这个对你们来说灾难性的决定的也是我。”

顾景行眸色疏离,却还是包容般浅浅一笑,“要不沈夫人留下来,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我们或许可以好好谈一谈。”

“我不想谈。”

酒精的刺激总是让人趋于不理性,“生意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顾景行像是永远的不温不火,并不觉得受到什么伤害,丝毫没有毁约或者逃脱意思。

“如果是为了维持住MIF的合作关系,我觉得这些损失并不算什么。”

虞敛月也在猜测男人深棕色眸子转动时在想些什么,“你觉得有趣?”

“其实也没有,我很好奇,你这么一刀切压低价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是想为你的丈夫谋取更大利益?”他眼中带笑,分明是有了别的答案。

秋天的凉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刮起的。

宴会厅的窗户在虞敛月的要求下,四面全都打开了。

冷风风口对准了顾景行,他仍慢条斯理地擦过餐具——

“沈夫人,我们应该要私下谈谈。”

暗色的流光车穿梭过这个城市。

虞敛月很久没有认真打量起一个男人,她好像随时能够记起什么。他侧脸的干净线条像极了迷糊时见过的那个人。

回忆被牵起。

不止是码头那个人,他还是上辈子刚搬到黍洲别墅区的救助自己的那个好心人。

虞敛月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请原谅我的突兀。”

“我没有任何想法去破坏贵公司的业务……”

顾景行这时才开口,“我知道,你只是单纯想毁了这单生意而已。”

“不过,这对沈恪之来说,伤害几乎是微不足道。”

“我不大了解你们夫妻有什么矛盾,”顾景行回望了她一眼,“但沈恪之的确是MIF商业帝国的缔造者,他在华国的地位不可撼动。”

“除非哪天他自己不想继续了,不然太太您的做法在他看来,就是小玩小闹。”

虞敛月:“谢谢,但我有另外的考量。”

她一时间想着“重创一击”以至于差点误伤了本不该参与他们纠纷的人。

虞敛月明白她欠顾景行一个人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在沈恪之的事上会妥协。

“什么仇什么怨,值得这么漂亮的沈夫人想要拖丈夫入水?”

虞敛月笑着将手伸向窗外,迎着夜风,她说,“好像我们刚见面,不适宜谈这么沉重的话题。”

“当然,沈夫人如果不想泄露了隐私,那随时可以不提。”

穿过城市的隧道。

无数个光聚点从外辐射过他们。

过了这条幽深的隧道。

虞敛月抬眸,视线恰好撞上前几天公众号常推的书局,“等下,我要下两分钟的车。”

深夜,一家拥有独立咖啡厅的书局还开着,她记得沈攸寒想要的刚上市的JK·罗琳的新书,她还记得。

出了顾景行的车,车外竟然有丝丝凉意袭卷着背脊。

但虞敛月还是对准着车窗说,“您不如先走吧,我还想要转转。”

她回头却见男人直接把车别在了书局门口。

“我陪你进去。”

这个停车方式很不绅士,一点也不像顾景行的做派。

“这一排是科教类丛书,”顾景行来了,往常带着奶白色围裙的营业员走开了,“你要买什么?”

“你很熟?”

“是啊,这是我大学找不到自习室那会时开的。”

“……”

“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谢谢。”

“看不出来,你会喜欢这种题材。”

“送给我女儿的。”

“原来如此,外界一直有传闻,沈恪之有个女儿……”

虞敛月抬眸下意识收回视线,好奇道,“你很爱看娱乐八卦吗?”

“看。”

“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是通常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同,女人看男人的脸,而大多数男人只会羡慕或想要在中年拥有赏心悦目的女人。”

“那你呢?”

秋风吹散酒意,虞敛月硬撑着发涨的头皮,几乎是下意识问,“向中年油腻大叔的成功标准靠近一点了吗?”

“很可惜,鄙人能力有限,”顾景行从畅销书的暗格里拿出全新的一本《神奇动物在哪里》,“更可怜的是,公司半年的利润被一个女人一夜之间全骗走了。”

“我又没和你说签约,你急什么?”

“其实,我已经默认接受了。”

“产品合作方人可是真奈斯。”

“虞敛月。”

他从王雅茹和她的告别里记下了她的名字。

“别动不动喊我。”虞敛月的指尖划过一本还没收起来的漫画书,在女主角恶狠狠地踹了一脚男主角的画面下驻足了好久,她代入感特别强烈。

不过,踩死沈恪之,用不着凶神恶煞。

装作一不小心踩了他就行。

虞敛月走进玻璃架子上,下面一层透过光亮的图书让她有一种很新奇的感受。踩过的每一个点,依次在不同的光源下发出暖色的光芒。

要是没那么多烦恼,在这里喝杯咖啡,读本漫画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但她还是很快起身,“结账。”

“我们老板说,不能收您的钱,您以后来喝咖啡也是免费的。”

“你把账单打出来吧,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顾景行依旧是一抹稳重而不是温度的微笑,“有人说,急着还钱可能就是小气,你觉得呢?”

“……”

“那我就拿走好了。”

“虞敛月,”顾景行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个成熟稳重的人,却总不由自主想要逗乐身边的女人,哪怕她美眸顾盼凝神间,从来就不是为了他,“你转给我吧,用微信。”

“付款码。”

“我不会弄,你可以加我以后再转账。”

“好吧。”

“我送你回去。”

“其实我在黍洲那块地的别墅也在装修了,正好可以熟悉一下路线——”

时间点对上了。

半年后他入住这里,即将在交叉路口见到血泊中的自己。

“我建议你别搬过来。”

入住新房前要是真经历这么一遭,那心情可想而知。

“也行。”

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容易被说服?

是因为儒雅装久了,就变老好人了?

虞敛月偷偷给八卦圈的尤美发消息,“那个顾景行,你听说过吗?”

“听过!”

“我爸那边亲戚认识,听说是个面热心冷的老狐狸,”尤美断断续续又发来一条,“在商场上不说像沈恪之这么心狠手辣,但也是他们家最有魄力的那一个。我爸那亲戚最后被坑得很惨。”

“是这样吗?”

但为什么,眼前的男人对自己一退二让?

“顾景行,有人说你是笑面虎,你总不至于被我一压价就想着背后怎么报复我吧?”

顾景行一本正经地回她:“正在考虑。”

虞敛月:“得了,一切按照原有的标准,你和王姐接着谈吧,我不想掺和了。”

“别逃避。”

“我以前也是个很懦弱的人,但我觉得沈夫人如果真的在面对什么,那没有必要退缩。”

“笑面虎祝你旅途愉快。”

车子拐入黍洲别墅的最后一个入口。

该下车了。

虞敛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顾景行这个人总能一眼看破她,她讨厌那种自己被骗的所剩无几,对方却把控全局的感受。

可她也只能说,“谢谢。”

沈恪之站在天台上,等虞敛月回家。

天际是无尽的黑暗。

直到这一刻,她从别的男人的车上下来,不像离开自己那般完全不拖泥带水,甚至还心有眷恋的挥了挥手。

这一次落入他眼中,犹如细针一般刺眼。

“章生,帮我查一下今晚和虞敛月一起的男人。”

“沈总,这个不用查,对方是我们长期合作供应商,是恒景的顾景行。夫人应该是和他谈芯片出厂价去了。”章生也有些无奈,大半夜接到沈恪之的电话也不是头一回了。

只是最近太频繁。

章生略有些迟疑地讲下去,“听说,他很有教养和风度,一直是未婚商业总裁中最想嫁的前三名。”

“你不告诉我,这个男人的偏好是有夫之妇?”

章生清楚,只要一接触到虞小姐的事情,沈恪之整个人就不对劲以致癫狂,他压下困意,捏了捏眉心,“他的情史如果要挖出来的话,可能就比较晚了——”

“你的意思是?”

“他们家那里风平浪静,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纠缠不清的男女关系。”

“啪——”

沈恪之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怎么可以,在亲生女儿生病的时候,选择和别的男人约会?真把他当家里可有可无的摆设了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做不到像刚回国那般肆无忌惮地对待她。

虞敛月轻手轻脚进了沈攸寒的房间,拿着《神奇动物在哪里》书的指尖似乎也在灼烧。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沈攸寒只是一个小孩,对大人之间的事或许只会用一个片面的角度去看,如果在南妍妍长期熏陶下,难免不愈发狭隘。

她为自己前世的事纠结过,怨恨过。

但她自己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和沈攸寒一样年少时,她是否会更加偏激。

她有些疲倦,把书放在了床头。

她将有些热的毛巾重新放置在冷水里,给她额头上重新换了一条。

做完这些,她不知道她还能干什么。

她明知自己本不应该回避,却在女儿面前同样局促不安。

“妈妈,别走。”

沈攸寒伸出了稚嫩的小手。

小女孩硬撑着爬起来,脸上还是因为发烧而燃烧过的红晕。

虞敛月牵过她。

又塞入被子里,帮她把被子重新盖好。

小孩竟然还有些偷乐,“敛月妈妈,我生病了就不用开学去上课了哦。”

“不许偷懒。”

“好,那我就快点好起来。”

“敛月妈妈,你回国后去了哪里啊?我两天两夜没看见你,总会担心你。”

“我没事,”虞敛月目光还是与沈攸寒眼底的热烈错开,“因为工作上的小事情走不开而已。”

“那你呢?生病以后有没有多喝热水?”

“开水没有味道,”沈攸寒鬼灵精怪地一笑,“我想喝可乐。”

“那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喝?”

“行,我想去肯德基喝。”

“为什么啊?”

肯德基所代表的受众和MIF千金的身份格格不入。

她想不通,是不是因为小孩都爱炸鸡?

“在美国,刚开始我们很穷,只能去肯德基吃鸡腿,隔壁银发老奶奶家老发一美金就可以买炸鸡的券,所以我对那地方还是很有感情的。”

“是这样吗?”

为什么,还是会很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她明明想好,不要再付出,那就不会再受伤了。

“那南妍妍呢?她不会带你出去吃一些东西吗?”

这是虞敛月第一次这么温和地提及到那个女人。

“妍妍姐姐,其实她不大爱出门。”

“她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总怕一出门被逮到要还债,还有,就是她英文不是太好,可能也怕让我失望吧。”

“不过,爸爸很快拿到了第一桶金。”

“之后,我们其实过得还算好了,”沈攸寒讲述这些的时候竟然是面带微笑的,“临走前,爸爸还在洛杉矶买了别墅。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去那里度假。”

“寒寒,对不起。”

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其实她都应该陪伴左右。

“妈妈,不是这样算的,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只是我刚开始,也不能接受妈妈抛弃我这件事。我一直气鼓鼓地认为,妈妈是个势利的坏女人。”

“可后来,我觉得妈妈是很好的人。”

“我在美国读的幼儿园,其中至少一半的小朋友来自离婚家庭,父母可能也早已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这些都不足为奇,”沈攸寒额头上的毛巾不自觉地滑下来,她自己在半睡半醒间重新盖好,“是我太斤斤计较了。”

“妈妈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回国后的妈妈也很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别说了,喝口水,就睡吧。”

“妈妈,如果你下次不要爸爸了,”沈攸寒伸长了脖子,探出小脑袋来,“你可以和我保持联系吗?”

小孩总是敏感地察觉到家庭陡然的变化。

“好。”

虞敛月说得云淡风轻。

推开门,沈恪之就在那里。

“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

虞敛月:“和你有关系吗?”

“我没有精力和你去吵。”

就像随时回到五年前一样,沈攸寒哇哇大哭,而他们总是不断地争执。

“和别的男人约会就有精力?”

“说话用不着这么夹枪带棒,”虞敛月直接推开他,“没人在乎你的看法是什么。”

沈恪之全程停下来,不由自主问她,“虞敛月,你想听听过去吗?”

虞敛月轻笑,“我不想。”

他们之间不仅有无法割舍的过去,还有他预想不到的未来。

“为什么?”

他快要因为那个马丘比丘而疯了,什么破地方,让他做的一切成为徒劳。

而再晚一点,虞敛月已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