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没有灯光, 借着从车窗外透进来的模糊光线,林棉神色恍惚,完全呆滞在了上一刻, 顺从地任凭阙清言加深这个吻。
她被吓到了。
理智告诉阙清言, 气氛暧昧得已经越了线。这个因为电话而难得冲动的吻,该停止了。
不能捏着林棉对他的那点好感,在感情还没说破前,就从心所欲地对她做些什么。
阙清言垂眸, 结束了这个过分失控的吻, 往后撤开了些距离。
林棉刚来得及喘了一口气,大脑一片空白, 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够脚边的手机,就见阙清言瞥过一眼,拦住她的动作, 低头又吻了上来。
“唔……”
林棉的脸和耳朵尖烧得滚烫, 心跳快得吓人,上半身被安全带束缚着不能动,也一动都不敢动。
今晚第二次, 自诩熟悉各种少女漫套路的情场老手木眠老师,脑中的意识彻底混成一团,炸成了烟花。
林棉浑浑噩噩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还没有机会解释新闻的事情,等下要怎么跟阙清言说?
他他他是不是已经看到新闻了?
他在吻她……为什么要吻她?
总不可能是喜欢她吧。
不, 不可能吧。
啊啊啊啊啊……
第二个吻持续时间不长, 浅尝辄止的触碰,比起吻本身, 更像是为了打断林棉去接电话的动作。
刚捡到一半的手机重新掉回地毯里,不小心被开了免提。
“……喂?喂喂?”对面迟迟没传来声音, 沈公子疑惑地看了眼屏幕上正通话中的信息,又道,“媒体我都联系好了,明天一早就发澄清的新闻稿……林棉?你在听吗?”
阙清言在林棉湿润发红的唇角一触而过,眸色深暗,没再吻她了。
“挂,挂了吧?”林棉这回没主动去拿手机了,巴巴地看阙清言,脸红得要命,小声开口,“我不想……不想让他听到……”
声音微弱,语气隐约有一点羞愤。
林棉巴不得阙清言能再吻久一点,但旁边还有个听便宜的沈公子,这叫什么事?
手机最终被阙清言捡起来,他侧过脸看向林棉,她磕巴道:“你打吧。”
林棉别过脸暗自补了句,直接挂了更好,挂了以后,她还想……
借着车里的昏暗,林棉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唇,回想了遍刚才阙清言吻过来的触感,刚清醒不久的意识又轰然溃散。
阙清言没有关掉免提,道:“我是阙清言。”
那边沉默了良久才回:“……阙少?!”
沈家大哥和阙清言交好,是平辈,所以沈公子认识他。
沈公子哪知道林棉和阙清言在一起,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保证道:“我不知道你和林棉是……都是那帮狗仔拿标题博新闻,明早我一定澄清,你放心。”
说完,沈公子又讪讪补了句:“要是不放心,等你今晚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澄清的内容。”
挂完电话,阙清言把手机还给林棉,还没打开车内的照明灯,被她攥住了手。
“等一等,”林棉手心发汗,低声重复了遍,“你等一等再开灯,好不好?”
林棉心说,现在她浑身上下都发着烫,要是开灯,就太丢脸了。
她不怕阙清言看到她羞赧局促的样子,但她怕开灯后看到他,她会忍不住想向他索吻,而她现在还没想好被拒绝后该怎么回应。
刚才那个吻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林棉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他要吻她。
林棉压着心跳思忖,阙清言今晚没有喝酒,所以这个吻不可能是意兴而为,他也不是像沈公子那样的人,唯一的可能……
阙清言没有开灯,顿了顿,低缓道:“等下上楼以后,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棉愣了愣,乖软地应了一声。
她声音听上去还算冷静,心里的小跳羚却已经开始绕场狂奔,脑内的小人早就紧张得手忙脚乱。
可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
要是换成以前,林棉做梦都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她列了一长串的追人攻略的清单,还打算循序渐进地追阙清言。
但他刚才……
百爪挠心的感觉实在太磨人,林棉闭了闭眼,下了决心:“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林棉回到自己的公寓,翻出来了那份记着她心路历程的情书。
情书是她前两天写完的,本来打算迟一段时间再给阙清言,但因为今晚的变故,不得不提早给他了。
林棉对着眼前的信封踌躇半晌,拿着情书出了门,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上楼,到了熟悉的门牌号前。
眼前的门打开着,从门缝塞进玄关的二十几封情书已经被阙清言理了起来。林棉换完拖鞋进门,他正坐在客厅落地窗旁的桌前,在一旁给她留了位置。
他面前摊着几张信纸,纸边绘着花样纹案,是她之前塞给他的情书。
“……”林棉本来就紧张,见状简直想先掉头下楼喘口气再上来,忍着羞耻感出声,“阙清言……”
阙清言闻言搁下纸,示意她坐下,抬眸问:“想喝点什么吗?”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喝。
“我不喝了……”林棉摇摇头,眼神闪躲,憋了憋,问,“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
林棉没有坐下,她满脑子都是等下该怎么和阙清言正式表白,顺带着想了想被拒绝了以后该如何收场,还有那个吻……还没想完,就见眼前的人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客厅的灯光明亮,阙清言小臂虚撑在桌沿旁,俯身下来和林棉对视,光线绕过他挺拔颀长的周身轮廓,打下一片淡色阴影。
此刻两人间的距离非常的近。林棉愣怔在原地,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直觉得他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很重要。
“刚才在停车场吻你前,”阙清言顿了顿,道,“我没有过问你的意愿,是我考虑不周。”
他在为刚才那个吻道歉。
话音刚落,林棉脑海中那点惴惴不安的旖旎心思瞬间消散了。她心里微沉,抿唇道:“我……”
“但刚才那个吻,不是意外。”
“……”林棉尝试投稿第一篇少女漫连载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她缓了很久,脸慢慢红了,用低得如同耳语的音调小声问,“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阙清言目光微顿。
他很少会做没把握的事,分寸拿捏得很好,在没有确定林棉对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喜欢之前,他不会向她坦明好感,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
在感情上,阙清言一向理智,但是等到真的喜欢上后,如何理智决断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
他对自己足够坦诚,既然已经缕清了思绪,就没有逃避的道理。
阙清言垂眸看林棉忐忑等待的神情,把自己完整剖白:“我原来是想给你一段适应期,你认识我不久,对我的了解或许不够——”
“不是的……”林棉今晚的情绪完全被阙清言带着走,一颗心忽上忽下,刚才还在期待他对那个吻的解释,现在又因为这一句了解不够而心思沉底。她心里又酸又涩,忍不住打断他,“我不是认识你不久。”
阙清言说这些话,是觉得她对他的感情不认真吗?
“我认识你很久了。”林棉无意识捏着信封,声音哽着鼻音,闷得厉害,“阙清言,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才认识你,才喜欢上你的?”
“我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是在九年前,是在我家的花园里,不是在K大……你肯定不记得了。”顿了顿,索性把今晚打算说的话顺着说了,“所以我是……我是认真地想追你,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林棉的声音失落,这句问出来,她几乎已经不期待一个答案了。
落地窗隔绝了外界霓虹灯影的喧闹夜色,客厅里灯色通明,安静到能听清加湿器轻微的运作声。
这么多年来,阙清言的记忆力好到过目不忘,但不是事无巨细地都记得。
一次短暂的偶遇,而后偶然的几次碰面,在他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隔天就会被搁置在卷宗资料和密集工作后。但这些却是一个小姑娘情真意切的长达九年的喜欢。
这些喜欢被她放在心里压着,多年后重逢,没有拿出来当博取同情的筹码,没有第一时间当作亲近迎合的心机。小姑娘有自己的自尊,重新开始追人,忍着一腔喜欢,委屈得不行了才说出来。
在此之前,阙清言想得还算冷静。
林棉对他有好感,但这种喜欢还不能定性,有太多撤出的余地,在他坦明心迹后,虽然两人可以尝试在一起,彼此磨合一段时间。但是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太顺利。
所以阙清言不是没有想过,或许要为自己留一点退路。
林棉没再说了,她手指尖摩挲了下信封的边角,心说,就算阙清言等下要拒绝自己,她也想不要脸地把情书给她。
毕竟这么多年的喜欢……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等一下要怎么忍着不哭离开这里啊啊啊……
林棉还在挣扎思忖,对方就已经开了口。
“辜负你这么多年的喜欢,”阙清言声音低而沉,顿了顿,道,“我现在才喜欢上你,对不起。”
“……”
这句话说得太突然,和预期中相差的何止一点点。林棉愣怔一瞬,猛然抬眼,不敢置信地磕巴问:“喜……”
喜欢什么?
林棉手指微微蜷起来,脑海里只剩下刚才那一句“喜欢”,压根听不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大脑彻底放空。
怔了半晌,她才想起来要回应:“我也——”
“你不用那么快就答应我,”阙清言俯身看林棉,漆黑的曈眸沉沉,将她散在耳侧的黑发别到耳后,手指无意触到发红滚烫的耳尖。他缓声继续,“甚至于,多长时间答应我都无所谓。我不会定死这个期限。”
林棉听他道:“现在换我来重新追求你,你想什么时候答应我,都可以。”
在这么多场庭辩中,阙清言掌握着主动权,在任何时候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但感情没有法的对错,她喜欢他这么久,不代表他就理应受着那点喜欢,补偿般的接受同意她。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来决定这场感情的走向,如果对方是林棉,他不介意是她来。
这一回,他把主动权完完全全地交给了她。
死寂片刻。
林棉本来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也不太难过,此刻这么多年的喜欢得到回应,不受控地眼眶就红了。
“我……我想现在答应不行吗?”林棉垂眸遮掩泛红的眼,小声道,“追人很辛苦的……”
万一他不想追了怎么办?
下一刻,修长的指尖蹭过她的眼睫,抚去眼角的湿润,阙清言给她建议:“在我追你的这段期间,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他声音里带着些笑,“现在就答应,是不是太亏了?”
阙清言明明说喜欢她,却不让她跟他在一起。
林棉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她想了半天,问:“那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很过分的也会吗?”
还没等阙清言回答,林棉刚哭过的双眼别开去,脖颈跟着红了:“阙清言,我以后可以去你家睡觉吗?”说完,她忐忑地补了句,“就是……普通的睡觉。”
翌日,沈家买了新闻,送沈公子去澄清前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网上的新闻附了采访视频,沈公子一身的西装革履,看起来一副正经模样,接受记者的采访。
“纪妙……纪妙啊,”沈公子把早就背好的稿子对了遍,“我跟纪妙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哥投过她的电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对,我们俩没有别的事,你再这样问,我太太该生气了。”
记者又问了个问题。
“另一个啊?”沈公子这回没打稿,直接笑着摆手回了,“别开我玩笑了,人家是阙少正在追求的人,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