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农家童养媳3

“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大伙儿就先回去吧。”

傅大岩东拼西凑地还原了在他离开后家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倒不是觉得葛石燕欺负了老大一家, 而是在傅大岩看来,家丑不可外扬。

在场这些人里, 有多少真心实意关心他们家的事?更多的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个热闹, 当成一个谈资, 以后好讲给不知情的人听。

他觉得,家庭就像是一口锅,有些事宁可闷烂了, 也不能说出来让别人家笑话。

“不行,都不能走!”

葛石燕和傅大岩持相反的态度。

老大家不干人事, 她凭什么还要给他们留面子,最好闹得大一些, 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是什么样的为人。

“葛氏!”

傅大岩加重了语气。

“你放心, 这一次, 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到这儿, 他已经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忽然想起来, 我家灶头还烧着水呢。”

“我家猪还没喂呢。”

“我家娃可能要吃奶了。”

……

乡里乡亲的,谁也不想在主人家已经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时再留下来看热闹, 大伙儿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找着借口陆续离开了傅家。

临走的时候,那些女人还不忘用同情鼓励的眼神看了看葛石燕和宝宝娘俩。

以往村里都说傅大岩偏心眼,心疼后娶的娘子和小儿子, 傅老大一家就是在苦水里泡着的小白菜。

现在看来,傅大岩也不见得一面倒的偏向后面那一房媳妇,可见之前村里的很多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女人们心中各有考量,傅时春和马梅芳经营了多年的可怜儿的形象在这一刻严重受创。

在乡邻们走后,马梅芳都绷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她神色阴沉地盯着宝宝,思考刚刚对方的那番话到底是随口说的,还是有人在背后指导。

那种恨不得戳穿她小身板的眼神,宝宝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她揉了揉眼睛,装作不经意地走了几步路,正好躲在了傅大岩的身后。

马梅芳的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宝宝身上,自然顺着她移了过去,只不过当她意识到宝宝现在在谁身边的时候,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那恶毒又憎恶的眼神,被傅大岩看在眼里。

宝宝抱住养父的大腿,害怕地躲在他身后,好半晌,才探出半个小脑袋,眼神怯生生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悄悄扯了扯傅大岩的裤腿,在傅大岩低头时,给了他一个信赖的眼神。

在傅大岩心里,这个养女的分量完全比不上自家的孩子,顶多和亲戚家的孩子比肩,可这会儿当她在害怕时第一时间想到依赖他,并用这样深信不疑的眼神看着他,傅大岩那颗心顿时被挤的满满胀胀的,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将宝宝当成自家人看待。

老大媳妇确实过分了!

傅大岩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恶毒眼神,实在不敢相信那样的眼神,出自向来温婉老实的老大媳妇身上。

之后的事,宝宝身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适合听,即便宝宝撒娇卖乖,依旧被被葛石燕带回房间里,只能躺在炕床上焦急等待结果。

“我不同意!”

“娘啊,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吧,你儿子你闺女被欺负成啥样了!”

隔着石砖墙,宝宝隐约听到了不少声音。

傅时春被人从地里叫回来,出嫁的傅月夏也听到了风声,生怕自己兄弟吃亏,风风火火赶回娘家和后娘干仗。

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唯独葛石燕势单力薄,唯一能仰仗的傅大岩,也不知道态度如何。

从醒来到现在,宝宝还没有见到记忆里和原身感情最好的小哥,也就是养母葛石燕的亲生儿子傅时年。

按照两个孩子的感情,原身病的那么重,傅时年应该和葛氏一样,一直在她床头守着才对。

宝宝琢磨着,傅时年极有可能被葛石燕送回了娘家,因为她一个人看顾宝宝分身乏术,照顾不到儿子傅时年,而在这个家里,葛石燕对谁都不放心,唯独将儿子送回娘家,她才能将整颗心都放在原身身上。

如果傅时年在家,葛石燕还能多点底气,不过傅时年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和龙凤胎同年出生,面对已经成家立业的异母兄姐,完全没有战斗力。

他在场的唯一好处就是让傅大岩因为他年幼偏袒一下葛石燕母子。

宝宝大病初愈,刚刚打起精神出去替养娘说话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躺在炕床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后终于熬不住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葛石燕已经坐在了她的床头,床头柜上放了一碗药,还冒着热气。

“小宝,娘先给你擦把脸,等会儿喝完药就能吃饭了。”

葛石燕正准备叫醒闺女呢,看到宝宝醒来,赶忙从面盆里绞干净棉布帕子,帮她擦干净小脸蛋。

大人的手劲大,宝宝感觉自己的脸就是一个面团,整个毛巾盖在她的脸上,顺时针搓洗,等一口气憋到尽头时,养娘也总算把她的脸擦完了,如果给她一面镜子,应该可以看到一张通红通红的小肉脸。

“娘给宝准备了一勺糖,等你把药喝完了,就能吃糖了,一点都不会苦。”

葛石燕怕闺女娇气不肯吃药,还特地给准备了一勺白糖。

她以为,即便这样,也得哄着闺女把苦药汤喝下去,没成想这次闺女喝药可爽快了,捏着鼻子,闭上眼睛,一口又一口,没几下就将那半碗药汤喝干净了。

忍着反胃的冲动,宝宝赶紧把那一勺糖含进嘴里,她觉得原身得的大病没有弄掉她一条命,倒是这一碗苦药汤一下子让她的命去掉半条。

“宝真乖。”

葛石燕先是错愕,然后马上流露出心疼的表情。

养女遭了大罪后反而更加乖巧懂事了,她这是在心疼她这个娘呢。

“以后娘绝对不会再让宝受委屈了。”

葛石燕将闺女一把搂进怀里,之前当着那些人的面没有掉落的眼泪,这会儿争先恐后流了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即便往日偏向他们娘俩的傅大岩也不是她的依靠,因为对他来说,大房不论做错了什么,都是他的儿子,他对傅时春和老幺的爱或许有多有少,但都是疼爱的。

在这个家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她的儿女,他们才是一家人。

刚刚,葛石燕借着今天的事为他们这边争取到了一个好处,那就是公中出银子送儿子傅时年去书塾念书。

她不求儿子真能读出什么名堂来,往好了想,儿子没准能考个秀才或是童生,只要有功名,在村里的地位就不一样了,他要真的不是念书的种儿,多识一些字,借由她弟弟妹妹的关系,也能去铺子里当一个账房或是管事。

不论哪一种,都比种地干活来的好,轻松体面不说,挣得银子也多,将来宝宝嫁给老幺,也可以跟着享福了。

其实在最初傅大岩让乡亲们离开的时候,葛石燕冲动地想过要和傅大岩和离,但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凭什么啊!

她一觉踢开傅大岩,带着儿子养女离开傅家,看上去像是出了一口气,可结果不是将傅大岩和傅家的一切都让给了傅时春两口子吗。

这可不是现代,离婚还能分家产,葛石燕作为外姓人,带不走傅家任何东西,包括她嫁过来这十多年,和傅大岩一起挣下的家产,更有甚者,傅家的族老们还会在她想要带走儿子时插一手,傅时年姓傅,要是被她带回葛家,将来她再嫁,傅时年还要改后爹姓不成?对于当地氏族来说,这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

就算族老不插手,恐怕她前脚带着儿子养女离开,后脚继子继女们就要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大摆宴席,得意他们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有了傅家所有的家财。

葛石燕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越发不能离开了。

以前她偷偷挪公中的银子攒私房,是为将来打算,傅大岩的年纪比她大,谁也不知道老头子还能干几年体力就跟不上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傅大岩前半辈子辛辛苦苦养大了前头的大儿子和大闺女,为儿子娶了媳妇,为女儿置办了风光的嫁妆,或许不等小儿子傅时年长大,傅大岩就挣不动了,到时候还能指望老大一家养弟弟,为弟弟准备娶媳妇的彩礼不成?

再退一万步说,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傅时春才十岁,傅月夏也才七岁。

葛石燕是个勤劳能干的女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弟弟的协助下挣到给两个弟弟娶媳妇的家当,在嫁到傅家的这些年里,她一直勤勤恳恳,地里的活,傅大岩出了六分力,她就出了四分力。

最初她想着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也没有亏待傅时春和傅月夏兄妹俩,虽然面上淡淡,可吃的喝的一样不比别人差,到后来她绝了生孩子的希望,除了搂私房钱的数量多了些,对待兄妹俩也更加宽厚了。

要不然,傅月夏出嫁时也不会有一份体面的嫁妆,还有傅大岩偷偷摸摸塞给她的五两压箱底的银子。

在乡下地方,能够把彩礼返还一半的人家都在少数,像傅月夏这样不仅彩礼全部返还,还有嫁妆的姑娘,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而这些,谁敢说没有葛石燕的一份心血在里面呢?

因此后来在傅时春能够干活挣银子的时候,葛石燕态度强硬的让他上交工钱,她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

之前葛石燕只想着偷偷摸摸截留足够她儿子养女长大成亲的银钱,剩下那部分她再截留一些,剩下的等分家时平分,现在她不那么想了。

人家做初一,她做十五,既然那么防备她,还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她就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恶毒后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公中的这些银子,她宁可吃光用光败光,也不给大房留一丁点。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傅大岩的心彻彻底底拉拢过来,到时候连亲爹都不护着他们了,她倒要看看,傅时春和傅月夏兄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老大媳妇不是一直觉得她生的龙凤胎聪明,想要怂恿老头子送她生的崽子去念书吗,她偏偏要绝了她这个念想。

傅家就是普通农户,有几亩田地,比一般纯粹靠佃租地主家田地的农户好一些,供一个读书人,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送她老幺去念书,马梅芳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除非他们自己凑钱送傅广元去书塾,葛石燕知道继子有点本事,每次农闲时去镇上县城接散工的活儿,都能讨主家人喜欢,额外得到一些赏钱。

每次回来,傅时春就交几文、十几文钱,他真正挣到的,绝对超过这个数目,十来年下来,也该攒了一笔不菲的私房银子了。

就看老大一家舍不舍得了,要是舍得,就证明了他们确实藏了私房钱,也好让老头子睁大眼睛看看,他心里纯孝的儿子,是怎么和他藏心眼的。

“等明儿,娘就托人把你小哥从舅舅家带回来,你病了这些天,你小哥应该担心坏了。”

葛石燕摸了摸宝宝的小脑袋。

也不怪村里人都喊原身是傅时年的小童养媳,葛石燕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像是要把两个孩子往一块凑。

宝宝不知道养娘在傅时年面前是怎么说的,反正从原身留下来的那些记忆来看,她找着机会就和原身说小哥有多稀罕她,有多疼她,在原身心里,小哥就是除了养娘外最好的人。

事实上,原身和傅时年的感情也十分要好,傅时年被葛石燕教的很乖,本性也十分纯善,总是谦让这个小妹妹,两人呆在一块的时候,向来都只有原身欺负这个哥哥的份。

“小哥要回来了吗?”

宝宝想着,她果然没有猜错,傅时年被养娘送到舅舅家里去了。

“我想小哥了。”

宝宝萌萌哒说道,葛石燕见状,笑容更加欣慰了。

虽然宝宝才那么丁点大,可葛石燕已经早早开始给养女考虑起终身大事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在真的嫁到婆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前,你永远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人是狗。

就好像傅时春两口子,在外的名声这样好,谁知道他们能教出两个杀人犯的儿女呢?就连他们本人,或许也是杀人犯呢。

葛石燕想着,再也没有比自己更疼宝宝的婆婆了,与其赌自己的眼光,还不如让宝宝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呢,到时候自己不用担心将来的儿媳妇不贴心,宝宝也不用担心婆婆苛责,她唯一需要发愁的,就是把儿子教好,这才不辜负她对宝宝亲娘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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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葛氏都没有让宝宝出门,一日三餐都是她做好后端进来的。

直到第三天,报信的人回口信说今个儿葛家老大会把外甥傅时年送回来,葛氏才松口宝宝可以走出房门了。

不过临出房门的时候,葛氏还对宝宝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千万不要再和大房以及大姐傅月夏家的孩子玩耍了,他们要是欺负她,赶紧喊大人,千万不要自己忍着。

在继之前那次白莲出击后,宝宝第二次踏出房门,打量了自己这一世的新家。

傅大岩和傅时春夫妇下地去了,那两口子将心比心,觉得葛石燕也会害他们家孩子,在出门前,让龙凤胎去了他们小姑家里,因此现在傅家只有葛石燕和宝宝两人。

宝宝搬来一把藤椅坐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好香!

不像是食物的香气,但就是无比勾人。

宝宝的鼻翼不受控制的煽动,那一股奇异的香味越发明显了,她从藤椅上跳了下来,微眯着眼睛,顺着香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索过去。

傅家是标准的三合院形制,正屋有吃饭待客的堂屋和老两口的卧室,东面是傅时春两口子和龙凤胎的房间,除此之外,还有一间杂货间,杂货间底下有地窖,用来储存粮食。

傅时年和宝宝的卧室在西侧,厨房也在那一侧,所有房间连带着前后院子都被石头泥土垒砌的墙院围住,后院种满了蔬菜瓜果,前院相对空旷些,左侧有一个水井,右侧是一个简单搭建的棚屋,里面养了一些鸡鸭。

从前院通往后院的唯一一条小路就在东厢房的后面,那面墙和围墙之间有一个能通两人走过的石子路。

宝宝寻摸着,就来到了那条石子路上,然后在傅时春两口子窗户下的那个位置站定。

香味就是从窗户下面的泥地里传来的。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见四处无人,就蹲下身,用附近捡来的树枝挖掘起来。

这一动手,她就发觉了怪异之处。

边上的泥土很夯实,唯独香味传来的那块地方,土质松软,像是经常被翻动的样子,只不过因为之前有一块石头压着,不易发现翻动的痕迹。

她人小力气也小,挖了好一会儿,才挖出一个小木盒来。

宝宝看着那个上锁的盒子,在她挖出这个盒子来后,香味就彻底消失了,与此同时,她总算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金手指。

大概就是类似寻宝鼠的技能吧,她能够感应到所有不在私人房舍范围内的宝贝。

这可真是一个实用的技能,宝宝将木盒往怀里一塞,然后将翻出的泥土重新填回地里,再将石头盖了回去,然后迈着欢快的步伐找养母去了。

不过她这么可爱,怎么会是老鼠呢?宝宝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头,小鼻尖越发挺翘了。

即便是老鼠,应该也是最可爱的金丝熊和小仓鼠吧!

这么想着,宝宝的表情顿时变得愉悦,脚步也越发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