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话音刚落,餐桌上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默几秒,助理轻声倒吸着“嘶”了一口气,绷着脸红看向沈琅。

这话说得可太有杀伤力了。一句话,把沈工的那些追求者们都撇成了旁观的局外人,没给别人留半点念想。

旁边结构师也反应过来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是这样……”说完,他总算想起来要补救如此僵持的场面了,端起酒杯,挤出笑容,“来,那什么,我跟您干一杯吧,敬您。”

沈琅喝不了酒,酒杯甫一开始就被肖闻郁扣下了,现在玻璃杯里盛的是柠檬水,她低眼喝了一口,抿出来了一点醋味。

好在服务生适时地上了沙拉,几人各怀心思,沉默用餐。

刀叉交碰声中,沈琅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热毛巾,借着动作,微微靠近身旁的肖闻郁,轻声说:“肖先生这么对我深情告白,我要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的人哪是沈琅。

过了最初那阵劲儿,沈琅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她特意往身旁多看了眼,发现眉眼沉稳的男人喝着酒,耳廓却不太明显地红着。

闻言,肖闻郁敛眸瞥她一眼,没说话。

用过沙拉,沈琅见餐桌对面两位都一副大气不敢喘的模样,眼里都是揶揄的笑意。笑完了,她出声解围:“明天休一天假,我们有什么安排吗?”

高新产业区的项目方案讨论会已经开完了,由于天气滞留,沈琅订了后天早上的机票走,三人预计在市里多留一天。

此刻肖闻郁正好离席去接了个电话,没走多远,对面被沈琅划入“我们”的两人目送男人孤拔修挺的背影,纷纷开始降低自己当电灯泡的瓦数。

结构师接话:“前两年组里辞职的那个刘江园您还记得吧?这几天他在市里,正好赶上了,明天我找他叙叙旧去。”

助理:“我去看展。”

沈琅还记得助理要看展的事,问:“是那个樱花展?”

“不是不是,是一个室内的设计展,”助理回,“您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明天下午才停呢,我就打算找个室内的展看。”

说完,助理悄声问:“您明天打算干什么?”

沈琅确实没想好,思忖一瞬:“可能待在房间里。”

结构师诧异:“您俩好不容易见个面,就哪儿也不去啊?”

助理比他更诧异,给无情趣大龄单身男科普:“徐哥你真不懂,有这样的男朋友,哪里都不去光盯着看一天也行。”说完,助理神色激动地小声补了句,“刚才那句话说得太酷了。”

“……”结构师承认,“酷,是真酷,就是刚刚气场有点吓人。”

下着雨,确实哪儿也去不了。沈琅回忆了遍她早上出门前,肖闻郁接的那些视频会议和汇报电话,看起来不像是能腾出空闲的样子。

沈琅也没真想骚扰他,想了想,决定明天给自己找点正事做。晚餐后她还在想这件事,跟着肖闻郁出电梯,穿过走廊,在套房门口遇见了个眼熟的人。

对方向两人颔首恭敬道:“董事长。小姐。”

沈琅想起来了,是肖闻郁身边的助理。

董助完成公司总部那边的交接才赶车过来,今天中午到的S市,刚才跟肖闻郁通完电话后,就一直等在套房门口。

“我们跟扬升资本的合同已经拟好,具体细节法务那边也沟通过了,需要拿给您签字。”董助将手里的文件合同递交给肖闻郁,又道,“下午我去了趟分公司,曹总他们听说您在市内,托我务必转交给您这个,想问您这两天有没有闲暇,好让他们能有机会招待您。”

递过来的信封袋中是张高级会所的会员卡。某外资财阀集团在市内建立的游艇会所,坐落在金融商圈的中心,靠水临江,一直以来都实施着会员邀请制。

肖闻郁以恒新董事长的身份回国仅不到半年,纷至沓来的送礼和邀约就一直没断过。董助以为这张卡又要沦落到积灰的下场,没想董事长简略地扫了眼,收了。

肖闻郁:“定明晚的时间。”

董助应下。

回到酒店套房,沈琅换鞋进客厅,回头问:“肖先生明天准备出门?”

肖闻郁简略回:“带你出门。”

“我以为你会想要我留在酒店里,哪里也不去。”沈琅还记得今晚餐桌上的事,调侃他,“出了门,就不怕我被人看?”

肖闻郁的手还搭在套房门把上,闻言动作顿了顿,很深地看她一眼:“我不介意我们被旁观。”

换成了“我们”。

沈琅没顺着肖闻郁的话继续调侃下去,笑得眸光潋滟,心说,这有点儿太醋了。

室内开着暖气,肖闻郁脱了大衣外套,往厨房的中央岛台走,烧水拿药。等沈琅坐在客厅沙发里把邮件回完,面前的矮茶几上多了杯热水和两粒感冒药,客厅里不见肖闻郁的身影。

时间还早,沈琅吃完药,踱步到肖闻郁睡的次卧门口,难得问了句正经的:“这次出差我没带礼裙,明天跟着你出门,该穿什么好?”沈琅抬手礼节性地敲门,继续,“正式场合,总不能穿……”

后半句顿在了眼前的场景前。

门没关,虚虚地掩着,她这一敲,门自然而然地开了。

次卧的门一望进去就是床,沈琅见肖闻郁站在床尾边,正撑臂脱衣服。黑色的单衣被他扣住后领兜头脱下,随手扔在床角,动作流畅直接,露出男人上半身匀称而紧实的肌理线条。

比例漂亮,宽肩窄腰的好身材。

沈琅:“……”

肖闻郁准备洗澡,见沈琅进来,漆黑的曈眸骤然眯了一瞬,不躲也不避,问她:“你想穿什么?”

现在这话题变得限制级了。

沈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欣赏般打量了眼肖闻郁的身材,很快收回目光,语带笑意地接话:“原来只想穿得随意些,现在看到你这样,又有点想改主意了——毕竟你穿什么都好看,我总不能配不上你。”

肖闻郁对沈琅的夸赞没有表露出愉悦,甚至在她提及“配不上”时,极其短猝地蹙了下眉。

气氛静默片刻。沈琅还没摸清这个蹙眉是什么意思,就见肖闻郁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他刚到眼前,她的腕际猝然一紧,下一刻就顺着力道被拉进了卧室门内,没来得及反应,耳畔关灯的声音随即响起。

沈琅措不及防地被箍着腰揽过去,顺势跌进对方的怀抱,脑后被宽大修长的指掌覆垫住,随之压在了身后半开不合的门上。

次卧的门“咔哒”一声碰上。

室内陷入彻底沉不见光的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沈琅一时捕捉不到任何信息,心脏随着关门的声音猛然一跳,只感觉肖闻郁灼热沉然的气息染过她的额角,温热的唇一路触碰至脸侧耳畔,低低沉沉地开了口:“我确实很在乎。”

沈琅下意识问:“在乎什么?”在乎配不配?

这句话说得下文不接上文,沈琅被肖闻郁熟悉而强势的气息拢住,手指还没蜷起来,他就像预知到她的反应一般,指骨循着她的手腕反扣住,带着沈琅的手拉向自己。

深浓的黑暗中,沈琅的指尖触碰到男人腰腹分明而流畅的肌肉线条,不由自主地滞了瞬,随后被带着往上。

隔着紧绷而起伏的胸膛,她感受到了肖闻郁搏动有力的心跳。

“我吃醋,嫉妒,忍不了别人注视你的目光,怕你恐惧退缩而不能接受。”这些隐秘露骨的话只有在黑暗里才得以宣泄出口,肖闻郁的声音和心跳近在沈琅耳边,含着欲,更多的是直白袒露,“它是你的附属品。你应该想我配不配得上你。”

无关名利地位,感情的自卑方永远属于心跳先搏动的那个人。

良久,沈琅缓过劲儿来,忽然轻着尾音问肖闻郁:“为什么不开灯说?”

肖闻郁松开掣肘住沈琅腕际的手,声音像在按捺:“我见不了你的反应。”

“……”沈琅在黑暗里弯唇,心情很好地顺着话逗他,“就算关了灯,现在的你听起来也不像是多冷静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沈琅所有待说出口的调侃话被耳垂蓦然传来的湿润疼痒打断。

沈琅还在感冒。肖闻郁在放开她前,压着翻腾汹涌的欲|望,饮鸩止渴般舔吻噬咬过她的耳垂,气声低沉而哑:

“你没见过我不冷静的样子。”

翌日清晨,沈琅洗漱出卧室门,发现餐桌旁多了几件礼盒,旁边还剪了束新鲜的白色马蹄莲点缀。

董助按照肖闻郁昨晚的要求,连夜赶着买来了宴会要用的衣饰,刚送上来不久。沈琅打开,宽扁的丝绒礼盒中是件藕荷色的系带礼裙,另两个礼盒中分别是手包配饰与高跟鞋。

沈琅看了眼礼裙的吊牌,价格不菲,尺码刚好。她回头问餐桌旁的肖闻郁:“肖先生是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肖闻郁从财经新闻中抬眸,眸光微动,没回答她的问句,出声回:“配得上你。”

下午,恒新分公司高管们来接的车早早地停在酒店楼下,也不进酒店,刻意撑伞等在酒店外,态度极为殷勤。董事长突然莅临,几位经理早有准备,寒暄送礼一样不落,一心要借机讨好肖闻郁这尊大佛。

加长慕尚的后座坐了肖闻郁和沈琅两人,有幸同车的总经理坐在前座的副驾,时而回头殷切地问候两句,事无巨细地介绍起当地的风土人情。

曹成借机打量这位只出现在财经新闻和公司传闻中的掌权人,内心暗自惊诧。

私底下看,这位的模样未免太过年轻了。

眼前英俊的男人像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的讨好逢迎,神情寡淡,心思难测。倒是旁边带的女伴有时候还会感兴趣地听一会儿,漂亮的眼尾微弯,看久了还有点眼熟。

沈琅很少在恒新的年会或商务聚会上出现,旁人只知道沈家有位千金,留学回国后就低调得没了音信。曹成没回忆起来沈琅,认定了她是哪位模特或不出名的女星,没再多想。

“今晚有一个品酒会,”曹成的脸上堆着笑,热情道,“听说您喜欢藏酒,真巧了,我在会所酒窖里存了支90年的柏图斯,可算是等到您来了!”

今夜游艇会所正举办着面向会员的品酒会,设宴在餐厅中心,名流汇聚。

餐厅临江,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都是开阔的江景。几位高管熟悉当地的高端俱乐部,有着自己的人脉圈,随即殷勤而周到地为肖闻郁引见在场的人。

金融圈是自成一圈的名利场,圈内知名的巨鳄大拿屈指可数,肖闻郁以中资四强之一恒新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回国后,实绩就在圈内传遍。此刻出现在宴会上,很快成了众星拱月的瞩目焦点,上前来谄媚套近乎的敬酒人士不在少数。

沈琅对这样的宴会驾轻就熟,她现在是肖闻郁带来的女伴,当然自觉地成为他社交应酬的一部分。

觥筹交错中,肖闻郁接过董助递过来的酒杯,换走了沈琅手上的那杯香槟。

高脚杯中红酒色泽醇厚,沈琅低眼品闻了下,停顿刹那,抬眼对上肖闻郁垂落的目光,接着抿了口。

看起来和红酒无差,闻着却没有酒味。是覆盆子汁和葡萄汁的混合饮料。

“……”沈琅指尖在杯脚处摩挲了会儿,借着挽手的动作贴近他的耳侧,轻声笑问,“以往你不会喝酒的时候,也这么做吗?”她声调很低,打趣补充,“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这么多年宴会的酒都多喝了。”

温软的气流拂过耳廓,肖闻郁被沈琅挽上来的臂膀刹那绷紧了,他盯着她片刻,回:“你不喜欢应酬,不用在这里陪我。”

董助领会上司的意思,对沈琅适时躬身道:“楼下有个古玩品鉴会,我带小姐您去。”

以肖闻郁现在的地位,出席宴会时身边缺少女伴,有点儿说不过去。

思忖一瞬,沈琅语调狎昵:“真舍得我走?”

肖闻郁眸色深沉如墨:“随你。”

沈琅倒没走。

她在厅内找了个远处靠窗的位置坐下,轻微地活动了脚腕。

沈琅今晚的礼裙很合衬贴身,与之搭配的高跟鞋却不太合脚,小了半码,上午她试鞋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

烟灰面的红底细高跟,鞋面的勾银暗纹设计精致,手工细腻,颜色很配身上这条藕荷色小礼裙,也是沈琅喜欢的款式。董助短时间内能买到这双鞋想必花了心思,她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当时神色自然地试了进去,也没多提。

确实紧了,接近疼了。

现在没人注意到她这里,沈琅才微不可察地蹙了眉,垂眼留意,脚跟果然已经磨出了一小片晕红。

沈琅在舒软的小沙发中休息,耳边倏然传来一道搭腔:

“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曹成来附近的香槟塔拿酒,一眼就瞧见了沈琅,回头看,被人群簇拥着的肖闻郁身边确实没了女伴。他上下打量她,觉得还是眼熟,多问了句:“我看你总感觉熟悉,小姐怎么称呼?”

对方是恒新分公司的高管,可能和沈立珩的关系匪浅,沈琅笑了笑,没接话。

见她不愿回,曹成也没继续问下去。

沈琅是肖闻郁带来的人,即使他再有胆量也不敢去搭讪她,只是随口聊了句:“你也是心大,不紧跟着,反而给别的女人投怀送抱的机会。”

投怀送抱的还不少。

肖闻郁身边没了女伴,主动凑上去的女人陆续不断,衣香鬓影地围绕在男人身边。沈琅循着曹成的目光看过去时,一位卷发女人正含羞带怯地向他敬酒。

卷发女人没想到今晚会在S市的游艇会再次碰上肖闻郁。

“肖总可能不记得我了,两年前我们在纽交所见过面,在维谊科创上市的敲钟仪式上。多亏拿到恒新的那笔融资,我们才能成功上市。”女人是维谊老总的千金,她撩了撩头发,声音很温柔,“早听说你回国了,这次我回国参加朋友的婚礼,居然能再遇见你。”

女人颈间喷了香水,随着撩头发的动作浅浅萦绕散开,后调甜而幽远。

见肖闻郁没回,旁边的某基金经理正要打圆场,女人微红着脸兀自继续:“我朋友的婚礼办在市里,正好就在这两天,肖总有没有时间……”

肖闻郁开了口:“没有。”

拒绝得很干脆。

女人几乎没被什么人拒绝过,别提还是这么直接不留情面的拒绝,闻言有些错愕地看向肖闻郁。

面前英隽的男人神色疏离而冷,模样矜贵而禁欲,很难让人不动心。女人咬唇:“那……”

“要陪太太。”肖闻郁淡声,“一辈子参加一次婚礼就够了。”

一旁向来不苟言笑的董助没忍住,非常迅疾地颔首低头,掩住了笑。

这些年,董助见过老板对追求者不为所动,见过冷淡拒绝,就是没见过他像这样签空头支票式拒绝人的。

太太。参加一次婚礼。

这“一次婚礼”指的是谁的婚礼,不言而喻。

女人既震惊又难受,百味陈杂,终于没再纠缠肖闻郁,维持着最后的颜面,勉强笑着打了声招呼离开。

曹成拿了杯香槟,跟沈琅说:“刚才那个,吕松资本总裁的侄女,现在这个,维谊科创创始人的千金。都是些名媛淑女。”他以为沈琅只是肖闻郁平时众多女伴的其中一位,多嘴了句,“我看你没什么家世,但好在长得漂亮,得抓住机会,不然人就没了。”

“……”沈琅挺接受他的好意,简略一顿,笑意盈盈地回,“我争取抓住机会。”

没有休息多久,沈琅又重新回到社交圈内。

之前隔得远,沈琅只看见肖闻郁拒绝人,却没听清具体对话。她看他一眼,尾音缱绻道:“肖先生太受欢迎,我很不放心。”

肖闻郁垂眸与她对视,眉眼深邃而舒展,接了话:“看紧我。”

品酒会后,阴雨连绵的天终于停了雨。夜幕落星,平静开阔的江面倒影着城市大厦的霓虹灯影。

会所在江岸线边建立了专属的游艇码头,时间正好,众人离开餐厅下楼,一行人分批乘坐游艇,将酒会延续到了游艇上。

中型游艇沿着江慢慢驶过夜色。鞋不合适脚,沈琅站了一晚,又跟着船身轻微晃荡,此时脚底与足尖疼痛的感觉愈来愈明显。

她在船舱内面色不显,中途找了个理由出来透气,终于在甲板上找到了休憩的地方。

甲板上设立了小小的茶座区,沈琅窝在木椅中看江景,身后传来了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肖闻郁拎着长外套,站定在她面前,问她:“不怕风大?”

“肖先生。”

两人一坐一站,高矮悬殊。沈琅见肖闻郁微俯过身,随即周身一暖,被披上了男人的外套,她仰起脸看他,没立即站起来。

沈琅半脱着高跟鞋,脚尖松松垮垮地勾着鞋背,模样疏懒而安静。借着船舱内透出来的灯光,肖闻郁的目光扫过她的脚踝,骤然定在泛红的脚后跟上。

他漆黑修长的眉宇蹙起,那瞬间的气势几乎是压迫凌人的。他逼过身来,注意到了沈琅眼里细微潋滟的水光。

沈琅也没故意遮掩,向他坦白:“鞋的尺寸不合脚。”她弯起眼睫,指了指那双昂贵的高跟鞋,用了个挺恰当的比喻,“有点儿像硬穿了辛德瑞拉的水晶鞋,穿着不太舒服。”

肖闻郁没理沈琅的嘴贫,眸光沉郁地看她一眼,边拨助理的电话,边问:“疼了有多久?”

“不久。”

五分钟后,董助从船舱里出来,手上拎着双干净的拖鞋,还翻了包创可贴出来。

沈琅的脚后跟被磨破了皮,肖闻郁解了西装扣,在她面前屈膝半蹲,俯首托起小腿给她贴创可贴。

肖闻郁半敛着眸,从沈琅的角度能看到他疏长的睫羽和修挺的鼻梁,五官英隽深刻,言行举止像绅士权贵。她很快修正说辞,心说,确实也是权贵。

静默气氛间,沈琅笑着开口:“贴个创可贴就行了,我用不着穿拖鞋……”她就这样穿拖鞋回去,太不体面了。

肖闻郁没给她逞能的机会,让助理收走了那双高跟鞋。

“……”沈琅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转而道,“贴了创可贴,再穿就不疼了。”

“不舒服就不穿,”肖闻郁托着她的小腿,为她穿上拖鞋,抬眸看她,“穿不上水晶鞋是鞋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他眉目沉敛,淡声继续:“沈琅,任性一点。”

游艇行驶在平阔的江上,江面风声微软,人声熹微,衬得肖闻郁这一句话格外清晰。

沈琅愣怔了瞬。

名利场中,上流圈里,凡是开了灯见光的地方,没有人不光鲜不体面。

她以往还是沈家大小姐时,也会在沈宅里瞻前顾后,如履薄冰。

现在有人跟她说,鞋子不合脚就脱,疼了可以喊出来,不喜欢应酬,也可以不需要硬融入这个圈子。

任性一点。

她花了数年的时间想扭转自己娇生惯养的毛病,现在像是在被慢慢地纵容回来。

两岸灯火辉映。肖闻郁替沈琅穿好拖鞋,站直身俯视她,睫廓的光影很深,像是道无声蛊惑的深渊。

缄默半晌,沈琅抬手,勾住了他微垂下来的领带。

她手上的力气很小,肖闻郁却自然而然地顺着力俯过身,直到与她鼻息交错。

沈琅此时的神情是骄矜而狎昵的,漂亮的眼尾染着笑意,忽然回:“那就任性一点。”

肖闻郁漆黑的曈眸盯着她。

“肖先生亲我一下吧,”沈琅轻声,“想得不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