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宝这一宿舍的人,基本上都有点才气。
有像林雨晴这样家境好、还能靠自己考上平大的,也有像袁小圆这样,家里一般,但自己非常上进,然后进入了这个大学。
席宝记得,袁小圆最开始就说过,她在高中时,就时常去给一个关系好的老师帮忙,给人家准备教案、搜集材料凑出试卷的题目、改卷子等等。
但席宝没想到,袁小圆到了大学,还能直接给教授老师做翻译。
“你之前是在给老师做翻译?”席宝再次问了一句。
袁小圆眨巴一下大眼睛,“是啊,我瞒着家里存了不少钱,要是单纯给老师改卷子、找试题,那点感谢费都不够我买点好吃的给自己补补,哪能存下钱来,还敢大咧咧说要去百货大楼买漂亮衣服呢。”
“我们学校,初中跟高中是在一起的。我有一点脸盲,初中时因为进错教室,一直是上了高中的课。
我家里本来就不是很乐意我去上高中,根本没给我买课本,让我自己去蹭同学的,所以我竟然连上了半个多月,都没发现不对,还总以为是自己太笨了,不太能听懂老师教的东西。
结果有一次,俄语课临时搞了个课堂考试,我最擅长那个,就拿了第一名。俄语老师发现我不是他们班学生,这才注意到我。”
席宝嘴角一抽。
这世上的天才怎么这么多?
俄语是苏北的国语,虽然近些年来,华国与苏北国关系不太好,但华国中学依然还有开设俄语课。
即使初高中时,这俄语课的难度不高,学完了就是能看懂俄语小学课本罢了,可袁小圆能跳过初中课程,直接跟上高中的俄语课,也能说明她在这门语言上的学习能力特别强。
“我被老师送回初中班级,她觉得我有点天分,就跟我初中班主任打了招呼,让我早自习去她那学俄语。学了半年,她又开始在午休时间、放假期间额外给我上课,我喜欢这个老师,就一直跟着学,直到我上高中后,她知晓我家里情况,就开始给我安排事情,让我有机会自己攒点钱。”
“你以前没说这么详细,这么听着,你那个俄语老师,对你像是比亲爹妈还好了。”林雨晴听完感叹了一句。
席宝也点点头。当老师的做到这份上,是真的对袁小圆特别好了。
袁小圆眼眶有点红。
“是啊,老师对我,比我爸妈对我都好。离家之前,我在家里只想着终于解脱了,我能到外面缓口气了,一点不难过。可去拜别老师那天,我反倒舍不得死了,哭的喘不过气来。”
袁小圆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拭去不小心没忍住的眼泪,继续说:“老师年轻时伤了身,没法生孩子,又一直没结婚。我没跟她说什么,但心里头,就是把她当我另一个妈妈的。等我毕业有出息了,能买房了,她差不多也到了退休的时间,我要接她到我家来过日子。”
她这意思,是想给老师养老了。
一寝室的人都理解地点点头,“她教你六年,让你有机会私下赚钱,又顶着自己名声受损的压力,算是逼你家里放你出来读大学,给了你开始新人生的好开头,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你有能力又愿意给她养老,是合适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要是袁小圆未来要这么做,她家里人肯定会闹点事,八成还会影响她谈对象结婚,可大家没有在这时候讲这种事。
大学往后的日子还长呢,等更合适的时候,她们再谈谈这个问题吧。
“不过小圆你刚到大学,就能被教授信任,直接接活给人家翻译,你俄语一定学的特别好。”林雨晴感叹着,转向席宝,愣了一下,问:“对了,席宝你关心这个是做什么?”
关于翻译的事情,是席宝要仔细问的呢。
林雨晴觉得席宝很厉害,以为她也很擅长俄语,也想接活干呢。所以她帮席宝扯了个引子,方便她提出来。
可席宝家里虽然有个通晓多国语言的堂伯,她自己却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学这个。她看懂一般的外语是可以的,可叫她去做翻译,她真没信心能翻译出那个味儿来。
她问这个问题,还是因为想到了她那个尚未创办起来的杂志社。
“是这样的,我早在上大学之前,就打算要在大学期间试着办一个杂志社,创办一类以连载故事为主的杂志。我最近就在筹备这件事,可毕竟咱们国家国情是这么个样,大家创作肯定还放不开手脚,我很难收到足够多的稿件去撑起杂志。”
宿舍的姑娘们都竖起耳朵,满满都是惊奇。
她们连未来要做什么工作都没大谱,席宝居然都能琢磨着要创办杂志了。她们觉得羡慕,又佩服。
“我自己是会写的,长故事、短故事都能写,手上有不少稿子。可我不能靠自己一个人的作品去撑一本杂志,那也太无趣了。我就想着——”
袁小圆听到这里,以她这些年私下接活的经验,大致上就知道席宝想说什么了。
她也不扭捏,直接问:“你是不是想找一些内容没啥问题、可以被传播的外国,然后翻译出来,登载在杂志上?”
“是。”席宝点头。
“我本来还没想到这一茬,听到你说翻译,才想到杂志不一定要收原创稿子,弄翻译过来的也行嘛。”
“就是……”席宝纠结地摸摸下巴,“就是不知道哪些作品是能翻译的。”
“这个我知道。”袁小圆立刻回到,“我做翻译有两年多了,刚开始是我老师手把手带,现在又有老师介绍的那个老教授盯着,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会出错的。”
她说的出错,就是把华国国情不允许出现的作品给翻译出来。
毕竟袁小圆是靠这个攒钱的,她说的这么肯定,席宝自然信她。
“我想请你给我翻译一些国外,你可以在开始翻译之前,先大致上跟我说一下那个的内容,我们都觉得内容没问题了再开始翻译。”
“不过,除了内容之外,我们还得考虑一下国外的版权问题,那些版权尚在保护期内的,我们还是别碰为妙。”
袁小圆点头,“这个事我老师早跟我讲过的,我懂。”
她顿了一下,脸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愿意给你帮忙的,如果是一两个月给你翻译一篇,我无所谓,可要是翻译量大了……”
她们是关系好的室友,袁小圆卡壳半天,到底还是没好意思提钱的事情。
这个宿舍里,是席宝跟林雨晴最大方,席宝送的那些好看头绳、发卡不说,后来还经常给送吃的东西,这些要是认真折算成钱的话,是够从袁小圆这边买到一两篇翻译稿的。
袁小圆觉得,她是愿意免费给席宝翻译的,但是不能太集中频繁了,大致上一个多月给翻一篇,是她能帮忙的极限了。她自己毕竟要靠这个赚钱用——她家里给的那点点钱,可没法叫她好好在平都过下去。
意识到袁小圆那点纠结,席宝噗嗤一声笑出来。
“什么呀,你要是给我翻译一部大长篇,我每收到一部分稿件,就会把这部分稿件的钱结清。只要我的杂志能一直办下去,你这个翻译就是一项稳定收入啊,你不想多翻译一点吗?”
“你要给我钱?!”袁小圆愣了,“可你平时对我们这么好,我可不想收你钱。要不是我还得接活养自己,我用所有空闲时间帮你都行。”
席宝摇摇头,“那可不成。我是要正经办杂志的,凭感情好来免费蹭你的稿子,那像什么话?我给我自己供的稿子都会明明白白算稿费、走公账,没理由不给你稿费。”
“可……”袁小圆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席宝一把揽着她的肩膀,“行啦行啦,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杂志刊号下来,我会跟你约稿的。不过,如果你翻译的是长篇,你得签字保证每个月按时供上一万字以上,我才能收稿付钱,不然我是不要的。如果翻译的是短篇,那就一篇篇地算,你供多少,我们编辑审核通过多少就收多少。”
“到时候我正儿八经地按千字给钱。”
“按千字给钱?”袁小圆之前接活,也是这个说法。可她没想到,席宝也会搞得这么认真。
她有些紧张地捏了一下衣角。
平都有太多人才了,她初来乍到就能接到三篇翻译,大多是靠那位教授的脸面。她希望不再消耗教授跟老师的面子情,可她暂时也没法拒绝,不然她生活就太艰难了。
若是能稳定给席宝的杂志供翻译稿,她可以靠这个养自己,就不需要教授偷偷帮她联系活儿了。
“我、我……” ,袁小圆羞得脖子都红了,她真的有点拒绝不了这个事,但又觉得自己去收室友的钱,会不会显得太市侩了?
席宝无语地戳了戳她的后背,“我办杂志社是认真的,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在玩闹。我正经出杂志,自然要正经给作者付钱,不然我怎么在这行混下去?”
“是啊,这是正经钱货两清的事儿,小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雨晴也来推了一把,“我要是有你这本事,我肯定上赶着送稿子找席宝要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