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有两个赵国,刘曜的赵国定都长安,建立比较早,就叫做前赵。石勒的赵国定都平阳,建立稍晚两年,大晋简单粗暴叫做后赵。
由于石勒和刘曜对大晋都有灭国之恨,所以大晋拒绝与这两个国家建交,不承认前赵和后赵。
既然不通使节,不建交,为什么石勒对大晋内讧的事情一清二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兵犯境呢?
大家还记得逃到赵国投靠石勒的刘隗么?就是儿子差一点点就娶了清河公主的那个大臣。
且说刘隗削弱王导失败,被王敦起兵勤王,攻入建康城,刘隗一家人被老皇帝送走,远走高飞。
刘隗在赵国得到礼遇和重用,听闻老皇帝病死的噩耗,刘隗心痛不已,他坚信是王导和王敦兄弟合谋害死了老皇帝,对大晋由爱转恨,一心为老皇帝复仇,所以刘隗派了间谍来到建康,观察台城的动向,秘密报给赵国,在得知大晋主少国疑,庾家排除异己,引起众怒,大晋忙于内讧,刘隗觉得时机已到,请求赵国石勒出兵南下,踏平大晋。
石勒这几年一直忙着扩张后赵国土,刘曜在长安兵强马壮,石勒几次攻占,两国各有胜负,石勒心想,我打不过刘曜,还打不过柔弱的大晋!
石勒和大晋军队交战多次,还从来没有输过,因而有轻视之心。
于是石勒听了刘隗的话,起兵南下攻打兖州。专捏大晋这颗软柿子。
刘隗堕落到当了“晋奸”,大晋内忧外患,清河压抑着对王悦的担心和思恋,先去赵国找继父刘曜帮忙解围。
清河把琅琊王交给郗鉴保护,带着一队看似做粮食买卖的商队出发了,前往前赵。
如今天下重新三分,三足鼎立,前赵后赵和大晋,国家之间有国界,互相不通使者就断绝来往,但是钱和生意没有国界,赵国的钱和大晋的钱一样都是香的。
王悦这几年深入中原,在前赵后赵各大城市都开了王记胡饼店,以此为据点做起来粮食买卖,用钱铺路,只有生意上有了牵扯,敌国的合作伙伴会主动帮忙入境过关。
所以从兖州到前赵路途虽然遥远,但基本上很顺利,大半个月后,清河到了长安。
由于大晋和前赵不通使,清河如果以大晋公主的身份去见刘曜,要背上通敌的骂名,所以清河小心翼翼,把脸涂黄了,做男子打扮。
清河进长安城时,羊献容生下的第三个皇子已经一岁了。王记胡饼店这些年来为这对母女传信传礼物,因而清河进城当日,就进赵国皇宫,见到了母亲。
羊献容依然那么美,岁月被冻在了过去,眉眼间已没有以往的愁容,看得出这些年过的很好,二次为后,这一次她终于不是个傀儡了。
“清河!”
“母亲!”
母女相拥,自从洛阳城破,大晋灭国,清河已经七年多没有见过母亲了。
羊献容将清河从头摸到脚,“我的女儿长大了,你和王悦成了亲,我就放心了,王悦从小就会照顾人,你们——”
羊献容的手摸到清河的小腹,身为人母,类似羊献容也未免免俗,关心女儿的生育,清河王悦成亲五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羊献容把催生的话咽下去,“你突然来长安,没提前告诉我,王悦也没陪你一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清河点点头,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可怜巴巴找母后告状,明明比母后还高大,依然蜷缩在羊献容怀里,“庾太后软禁了曹夫人,你女婿回去和庾家和谈,结果全家都被困在建康城了,文谏不成,只能武谏,我去找郗鉴勤王,但是后赵石勒突然领着二十万军队兵临城下,郗鉴必须坚守兖州,没得办法,只能来长安求刘曜,来个围魏救赵。不,是围赵救晋。”
听说王悦和曹淑都身陷建康,羊献容立刻跳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王悦和曹姐姐处境不妙,现在不是述母女情的时候,救急要紧。”
羊献容当即拉着清河去见刘曜。
刘曜穿着常服,气质稳重高华,成为一国之君之后,气质从招摇转为内敛,只是那双眼睛没有变,看到羊献容时迸发出来的热情依旧,宛若初恋。
刘曜正在教太子骑射,太子和琅琊王差不多大,长得像刘曜,但眉毛是黑色,看到清河,很是好奇,“母后,她是何人?你为何牵着她的手?喂,你胆子挺大的,见我为何不行礼?”
清河有些尴尬。
刘曜猛拍马腹,“快走!”
骏马载着太子狂奔,跑远了。马背的小人几乎要被颠下来,羊献容没有尖叫或者责备刘曜,很是淡定的看着儿子,应该早就习惯了。
太子很快掌控了骏马,趴在马背上,和马身一起起伏。
刘曜打量着清河,“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夫婿呢?不会是小夫妻吵架了吧?你放心,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爱住多久住多久,要是王悦来接你,我就把他赶出去——除非他向你磕头认错。”
不等清河开口,羊献容就说了曹淑和王悦的困境和清河围赵救晋的请求。
刘曜笑道:“出兵并非小事,公主打算用什么还我这个人情?”
清河说道:“征伐的粮草,我来付。粮草不够,我还有钱。”
如果能够用钱解决,倾家荡产也无所谓。
刘曜哈哈大笑,“就算你肯给,我也不敢收。等回来你母亲定不会给我笑脸,我答应出兵,就当是送给你和王悦的结婚礼物,就此一次,下不为例。皇帝家也有余粮啊。”
刘曜是个爽利性格,石勒亲征大晋,他就亲征石勒,三国混战。
大军出征要筹备,点兵点将点粮草,清河等不及刘曜亲征,也来不及和母亲共叙母女情,得到刘曜的承诺后,她当天就原路返回,赶往兖州。
然而就在清河返程的时候,江南大晋的局面已经又发生了巨大的变数:大将苏峻以勤王的名义谋反,已经攻入了建康城!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之前,庾亮在庾太后面前承诺,一定保证扩张外部的势力,彻底征服琅琊王氏。
庾亮把外面掌控军队的大将扒拉一遍,郗鉴无疑是最强的,且手下流民只听郗鉴指挥,即使弄到手,庾亮也暂时指挥不动。
柿子挑软的捏,庾亮把目光盯在苏峻身上。
苏峻也是流民帅出身,实力仅次于郗鉴。郗鉴是士族大家出身,苏峻则是寒门,永嘉之乱,苏峻成为了流民帅,影响力仅次于郗鉴。
后来王敦之乱,苏峻带着流民军响应勤王,立了不少功劳,明帝封了他为邵陵郡公,镇守在建康城对岸的江北。
苏峻的军队就在眼前,郗鉴的军队还在更远的兖州,所以庾亮把目标定在了看得见摸得着的苏峻身上,想把他的军队吞下去,如此一来,他就不用怕郗鉴了。
庾亮采用对付其他几个顾命大臣的办法来对付苏峻——那就是明升暗降,比如对付掌控保护台城中护军的顾命大臣陆晔,庾亮就封了一个光禄大夫的虚职,看似位列三公,其实手中中护军的兵权被庾亮夺走了。
庾亮故技重施,以小皇帝的名义征召苏峻来建康城,要封他为大司农。
边关将军一下子变成农业部长,苏峻纵使文化不高,流民帅出身,也看得出所谓的大司农是个明升暗降的虚职。
苏峻回绝了,说我是个粗人,一直讨伐国贼,守护江北,我为国家流血打仗可以,但是如果要我去台城辅助幼帝,这是我一个粗人所不能胜任的。
庾亮见苏峻不上当,再次下令征召苏峻,这一次苏峻依然拒绝,说明帝生前曾经拉着我的手,说要我北上收复中原,一统南北,如今中原尚未平复,我没脸回台城面对明帝的牌位,请朝廷让我继续镇守江北吧。
庾亮见苏峻的回复,顿时大怒,又以小皇帝的名义,第三次征召苏峻,这一次言辞犀利,说你身为人臣,不听君王征召,你是想谋反吗?
苏峻一看,知道庾亮要吃定自己了,顿时将诏书撕的粉碎,说道:“庾国舅说我谋反,小皇帝是他亲外甥,幼主被国舅蒙蔽,小皇帝肯定相信国舅,而不是我这个外人。当初王敦之乱,大晋危如累卵,我出兵平定王敦之乱,为国家流血,如果没有我,大晋恐怕被王敦给篡了。现在王敦死了,狡兔死,走狗烹,庾国舅过河拆桥,想要夺走我的军权,我不能再忍了!”
苏峻召集军队,举剑说道:“我宁坐山头望廷尉,不做廷尉望山头,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起兵勤王,讨伐蒙蔽小皇帝的庾国舅!为国除害!”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孙峻的军队就在建康城对岸的江北,一夜之间全军渡江,兵临城下,就要攻城了!
而北方镇守兖州城的郗鉴还在指挥军队阻拦后赵石勒的进攻,听说苏峻最先起兵“勤王”,实为叛乱,顿时左右为难:如果这时候分兵攻打苏峻,兖州肯定守不住了,但如果不出兵攻打苏峻叛军,建康城肯定保不住,困在城中的王悦还有小皇帝肯定有危险!
郗鉴心中天人/交战,最后把目光落在还懵懂无知琅琊王身上,顿时坚定了守住兖州的决定:如果建康城破,落入苏峻之手,我可以立琅琊王为皇帝,大晋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是兖州若守不住,后赵石勒攻进来,江南沦陷,大晋就彻底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