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圈套

河东公主被迫下嫁寒门琅琊孙氏,这给清河敲响了警钟。

新帝吃软不吃硬,把皇帝惹火了,有的是手段对付一个前朝公主,还让人有苦说不出——嫁到宰相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公主太挑剔了。

把河东公主打发出宫,清河公主越发乖顺,不敢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建始帝觉得胸口一阵闷气全散,耳根清净。

君临天下,逆我者亡,顺我者昌,太爽快了。

这可苦了宰相府。

新婚夜,孙会嫌弃河东公主黑且矮,虽几番努力,几次重振旗鼓,洞房还是失败了。

孙会成了孙“不会”。

河东公主是个暴脾气,那里忍得驸马嫌弃,一脚把孙“不会”踢下凤床,差点将驸马踢得断子绝孙。

老子不干了。孙会一怒之下,提上裤子跑出公主府,夜奔至宰相府。

孙府婚宴刚刚散去,家中仆人连夜收拾残席,却见自家驸马爷披头散发,衣冠不整跑回来,拿着一壶酒就往嘴里灌,一边喝一边还骂骂咧咧:

“长得就像一块黑炭,身子又短,和我外甥女(即清河公主)差不多高,老子又不是畜牲,这个样子怎么睡得下去。”

仆人赶紧叫醒了孙丞相。

孙秀最近操持大孙子的婚事、在婚宴上频频敬酒,喝多了,又累又醉,好容易送走宾客,回房休息,脑袋刚刚沾到枕头,又被家人强行推醒,说孙会逃婚。

“什么?”

这爆炸的消息比醒酒汤管用多了,孙秀立刻清醒过来,“把这个逆子堵了嘴,抬过来!”

孙会满身酒气,向祖父抱怨河东公主如何丑,如何彪悍。

孙秀寒门出身,混到宰相的位置,涵养自不必说,此时也被大孙子气得够呛,拿着棍子就打,这个混账东西!

家人连忙上去夺棍,劝道:“别打!若打坏了,大郎如何洞房?”

是的,倘若洞房失败,明日新婚夫妻如何进宫谢恩?

孙家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孙秀没得办法,只得穿上厚重的礼服,命大孙子洗漱干净,穿得像个人样,连夜带着孙会去公主府赔罪。

河东公主在气头上,命人不要开门,将孙家晾在公主府外头喝西北风。

公主不懂事,身边的乳母和女官懂得,连忙劝她,“孙宰相的面子不能不给,公主和驸马是皇上赐婚,夫妻可以不谐,面子上要过得去,否则皇上会生气的。”

一听皇上二字,河东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上次忤逆皇帝,跑去金墉城给父母请安,就下旨要她下嫁孙会,倘若再怒,会如何惩罚她?

河东公主欺软怕硬,只得命人开门,放宰相祖孙两人进来。

孙秀将不孝孙强拉硬拽到公主府,还递给他一盒神秘的药丸,“睡前用热水吞服一丸,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哪怕是一头猪都能睡下去。我们孙家门第太低,需要公主生下孙家的血脉,以转换门庭,你懂吗?”

门第等级森严,难以逾越,哪怕孙秀位居宰相之位,士族也瞧不起琅琊孙氏。

唯有通过联姻的方式一代代爬上去,融入士族甚至皇族高贵的血统。太后羊献容就是孙秀联姻提升门庭的成功例子。

孙秀寒门出身,做事不折手段,连洞房都替大孙子安排好了,迫切早日抱上河东公主生下的重孙。

孙会有心理障碍,“我不喜欢她,长得那么丑,连大表姐鞋底的泥都比她白。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才好,又不是像畜牲一样为了配种繁衍。”

孙会说的大表姐就是太后羊献容。羊献容倾国倾城,可惜嫁给了白痴太上皇,孙会对大表姐念念不忘,一直拖着不肯成婚。

结果,大表姐没娶到,倒是娶了大表姐的继女。

如今孙会要叫心中的女神大表姐为“岳母”了。

孙丞相是个再现实不过的人,骂道:“你这小畜牲,还敢肖想太后,你不要命了?你才能平庸,除了配种,你还能为孙家做什么?”

孙会被祖父怼得哑口无言:他叫孙会,啥都不会的会。

孙会没得办法,只得吞了祖父给的神秘药丸,以“风萧萧兮易水寒,处男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重新登上河东公主的凤床。

孙会不想睡河东公主,河东公主也不想睡他啊!

但是这对政治夫妻又不得不睡,彼此捏着鼻子,互相嫌弃的睡下去。

孙会的脊背被河东挠出好几条血口子,肩膀也被咬出血了,洞房搞得像打仗。

新婚燕尔,孙会时常被河东公主打得满头包,愤怒之下跑回宰相府。

孙会刚喘口气,孙丞相就匆匆从衙门赶回家里,把不孝孙子拖到公主府赔罪,下了死命令:公主不怀孕,孙会就别想回家。

孙会一刻都不想待在公主府,河东公主也不想见到他,一对怨偶,整天在公主府打仗。

清河瞧着火候差不多了,前来公主府拜访新婚的大姐。

河东公主没好气的接待了妹妹,鼻孔朝天,她是直肠子,藏不住心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是的,我过的一点都不好,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我的公主府太寒酸,你可以回宫享受荣华富贵去了。”

公主府虽然不差,但肯定不如皇宫豪奢。

清河心道:你这是咎由自取。

嘴上却明知故问:“宫里盛传,你们夫妻天天吵架,这是真的吗?”

河东公主粗眉一竖,“一个大男人,整天在家里混日子,不成器的东西,被我一个女人按着打,我都替他臊死了。我若是个男子,宁可去边塞当兵戍边,也不受这鸟气!”

清河劝道:“姐姐既然讨厌姐夫,就想法子把他打发出门,为了姐夫谋个差事,总比整天在姐姐眼前晃来晃去的强。他在外头有正经事情做,孙宰相也不好说什么。我看负责金墉城的防卫就挺好,这是清闲的肥差,还能照顾太上皇和太后——一举两得。”

河东公主眼睛一亮,随后黯淡下来,“这主意不错,不过,我如今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了,想为孙会这个废物谋个曲金墉城看大门的差事都不能够。”

清河说道:“姐姐去找孙丞相,要孙丞相把姐夫安插到金墉城,易如反掌。”

河东公主有些迟疑,“金墉城里关着太上皇和太后,孙会如今是他们的女婿,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孙丞相这只老狐狸会同意?他不怕皇上忌惮?就是这个老奸臣亲手起草诏书,把我们的父母废掉的。他才不会帮我呢。”

河东公主这次一头撞在南墙上,吃了苦头,居然长了一些智慧,肯开动脑筋琢磨事了!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清河故意激将道:“姐姐是大晋公主,屈尊嫁到寒门琅琊孙氏,这是孙家的福气。在皇宫,皇上最大;在宫外,姐姐最大,只要姐姐开口,摆出公主的款,孙丞相会答应的。”

河东公主心想,对啊,下嫁也有下嫁的好处,孙家得供着我,她摸了摸平坦的肚皮,“孙丞相不答应,我就不给他生重孙,这老贼想用皇室血统提升门庭,就得看我眼色。”

清河目的达成,遂告辞。

河东公主和孙会提了此事,金墉城对于孙会而言,简直是老鼠掉进油缸里,是个最美的去处——他可以每天见到天仙大表姐、不,是岳母了。

由此,河东公主和驸马首次达成一致意见,孙会再看公主,居然觉得她长的还挺顺眼。

夫妻两个去了宰相府,孙秀当然不肯——孙会若去守卫金墉城,肯定会引起皇上的猜忌。

河东公主以子宫为要挟,“太公公若不答应,明年就别想抱重孙了。”

孙会指天发誓,“我一定好好当差,再也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孙儿公主一起闹,捏住孙秀急于转换门庭的脉门,孙丞相只得把孙会安排到金墉城,想着等河东公主一怀孕,他再把孙会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