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碰瓷吧?
这绝对是碰瓷。
在你精心策划了一场大型碰瓷时,现场竟然有人反碰瓷。那感觉酸爽的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绯歌被元春这真情实感的话说得如鲠在喉,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身上如被雷劈过一般,仿佛还带着阵阵焦香。
尽量控制自己不说脏话的绯歌现在满脑子都是一群草泥马。
这群草泥马不但在她脑子里撒野狂欢,还留下一堆堆纯天然的肥料……
元春这话在旁人听来,都仿佛抬高了绯歌的身价。但在绯歌看来这绝对是一种污蔑。
真的,不掺假的那种。
╮(╯▽╰)╭
绯歌被雷住时,其他人也都不禁顺着元春的话开始回忆起来。
还真别说,自打绯歌入府,以她在荣国府的作派,不似本家小姐却更似本家小姐。
就连女红这个她唯一会动手的,做出来的活计都没元春精致鲜亮呢。
“我外公真的是被我父亲气死的?我母亲也是被我,被我父亲失手害死的?他当真停妻另娶,入赘了苏家?”绯歌回过神,连忙在旁人提出疑议之前问了出来。“您说的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了。我,我,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您的话。不知您还有什么可以证明?”
“这样的大事,我岂敢信口开河。”感谢多年阅历经历,不叫封氏说这话的时候露出半点心虚,“苏家一脉几代单传,你母亲生下你后,你外公心疼你母亲,兼之你母亲自来体弱,便决定用心抚养你成人延续苏家血脉。当年你出事后,紧接着你外公,母亲也相继出事。棺椁原是寄存在通州香安寺。这次若不是我们夫妇二人上京来,也不会在观音庙为你外祖和母亲做法事……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先祖庇护才能重逢也未可知。”
封氏说完,又一脸欣慰的笑道,“你和你母亲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母亲自小食不得胡芹,一吃便会腹泻,你可食得?”
绯歌摇头,“我也不吃那个。”是不爱吃,却不是吃不了。
封氏笑了笑,随即又问了几个绯歌提供给她的生活习惯后,又感慨的总结了一句,“你母亲自来便是心灵手巧的人儿,做的一手江南小菜,还扎得一手的好花。我见你身上衣裙精致,可是你自己扎的?”
好吧,最后这句话是封氏看了一回绯歌身上的衣裙自己加上去的。效果相当的有喜感了。
“噗嗤~”
“噗哈”
整个荣国府谁不知道绯歌手笨的出奇,除了嘴把式,也就跟着大姑娘身边侍候,会写两字,弹点不在调上的曲子罢了。
这会儿被人明晃晃的‘夸’出来,一下子就缓解了屋里有些沉重的气氛。
就连听了这个故事的贾母也不由笑了出来,伸手指了指绯歌,又看了一回鸳鸯和鹦哥儿。
“这位太太有所不知,这丫头娇气着呢。又穿不惯针线房送上来的,身上的衣裙都是她这俩个小姐妹帮着做的。”
鸳鸯负责裁剪,鹦哥儿负责扎花。料子选的鲜亮也不需绣太多的花样,两人抽个空就能给绯歌捣腾出一身衣裙来。
至于绯歌,她负责后勤保障。她平日得的赏赐和料子最多,所以她出各种形式的‘手工费’。
“您别看她长的一副精乖样子,除了玩些精致的淘气,也就在吃喝上拿得出手的。”元春说到这里拿着帕子掩着嘴笑了,“还只是动嘴的。”
封氏被这接连爆料出来的答案弄得一愣,然后摇头笑道,“也罢了,她还小呢。过几年大了也就是了。”真没想到这姑娘竟是如此给人当丫头的。
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到这种调调,绯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这种时候她特别认可一句话——三岁看到老。
怕是再长几年,她也出息不到哪里去。
“我们虽不长住京城,也听说过荣国府。如今见了老太太太太和府里的姑娘,也知道荣国府与那家虽然是同族却行事作派都天差地别。绯歌落难还能进了府上,也是,也是……”封氏起身走到正中间,对着贾母和王夫人俯了俯身,“多谢府上搭救这孩子,又将她娇养长大。如今既找到了她,我想着即日便带她回南边去。……知道老太太不会要那几两的赎身银子,稍后定送重礼到府上,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很不必如此,也是缘份罢了。”应付了一句,贾母才似不经意的问封氏,“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这位太太是哪一家?”只看封氏通气的气派,哪怕不是出身大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之前没看仔细,这会儿认真打量了一回。方觉封氏身上的首饰,竟然还有件是内造司的手艺。
内造司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进上。一部留在宫里,一部分则会被赏赐出宫流落民间……一时倒让贾母看不透她的来历。
自来便是先敬罗衣又敬人,那么一两件打眼的首饰,是绯歌友情赞助的。至于出处……那还用说吗?
“我娘家姓封,夫家姓甄。原是住在苏州,那年三月十五日走了水便搬离了苏州。这几年为了找这两个丫头,不过是四海为家罢了。”说到这里,封氏便又想到了英莲,面上更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来。
“那些拐子当真可恨,该杀。”
“正是这个理。”若叫封氏遇上,生撕了都有可能。
封氏说夫家姓甄,又世居江南,贾母便想到了跟荣国府有旧的金陵甄家。不过人老成精,这位此时哪怕是想到了,也准备揣着明白当糊涂。说白之后封氏真的将‘身份’摊开来说。
今儿这事,已经不是小丫头认亲的小事。而是贾家子弟和贾家血脉的次等要紧事了。
贾家出了个骗婚入赘的子弟,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再一个,光是隔着那两条人命和面前的甄家太太表露出要接绯歌离开的意思,这贾家血脉说不定就要流落在外了。
流落在外到不算什么。可这一来二去,竟是将荣国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既有了贾家血脉,便不能再当丫头使唤。即不是单纯的丫头,又是本家的小辈,理应送其归家。
那么问题来了,绯歌这丫头会甘心回家吗?
看绯歌站在一旁垂眉不语的样子,贾母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绯歌这丫头别看平时好说话,其实心里最明白,骨头也最硬。
她必是她不愿意‘认祖归宗’。
绯歌不愿意认祖归宗,自己又不能眼睁睁的放着贾家的姑娘跟着外人离开。不然她成什么人了?让人知道了还要不要脸面了。
只若继续养在自己身边……又是个什么章程。
封氏这一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贾母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件如何善后而不是调查封氏所言是否属实。
到是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周瑞家的,“香安寺是不是前两年走水的那间?”
“太太好记性,正是那间。如今重新修缮了一回,不过香火到不似从前了。”因为大部分京城的香客都来城里这间观音庙了。
王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向贾母。
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有如此出人意料的身世。
还有那个贾效……转头又看向眼睛红肿的小丫头,如果这丫头的娘真跟这小丫头一般容貌,也怪不得贾效动了歪心思。
苏家老小的棺椁寄存在香安寺,可惜香安寺前两年又走水烧得干净。那贾效是贾代儒那一房的独子,前几年就没了。如今问他是问不着了,便只能顺着话里的蛛丝马迹,调查一回。
不过光看封氏言之凿凿,一身气度不凡,到让王夫人也相信了七分。
当然,还得看看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老太太,这到底是族里的事,不妨将敬大嫂子请过来吧?”
“太太许是忘记了,敬大太太的兄弟一病没了,前两日便起程出京了。”周瑞家的顿了顿,又小声说道,“珍大奶奶这两日身上不好,说是撞克到了。”
撞克什么,周瑞家的没说,不过又是另外一场官司就是了。
总之说来说去,做为长房族长一脉的宁国府女眷这会儿都来不了。
……
说了一通话,眼见着时辰也不早了。于是贾母便做主,此事回府再议。
绯歌这边也没提出什么疑议,她现在整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坚决不承认自己有个骗婚的渣爹,但她也对封氏说的话存在怀疑。
想跟着封氏走,又觉得不熟悉。不跟着封氏走,仿佛她也没了理由继续赖在荣国府。
心里的矛盾从里到外,从脸到周身,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
封氏看着绯歌这般,只摇头轻声说了句明日再接她回家,这才目送绯歌跟着贾家人离开。
一回到荣国府,绯歌的身世就传了开来。没过多久贾代儒便携老妻一道上了荣国府。
贾代儒辈份高,又管着族学,在贾母那里也有几分排面。
贾敬这阵子一直住在城外的道观里,所以除了贾代儒,贾母又叫了贾珍过来议事。
贾母也懒得跟他们费唇舌,只让王夫人将今儿的事学一遍给他们听,看他们什么意思。
“若真是我家效儿的血脉,自然是要接回家去。”代儒妻听罢,不等贾代儒说话直接如此表态。
贾珍是晚辈,此时也不插话。他来此的作用就是等事情定下来后往族谱上记上一两笔。
不过不说话的同时,他心里还有那么点小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