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听见云萱的话就知道是谁来了。
他望向江雪衣,眼神平静,没有陌生,也没有其他同门的仰慕与艳羡。
江雪衣走进客院,锦衣华服,青丝如瀑,身背瑶琴,气质冷艳。
“打扰了。”他开口,声线低沉,十分礼貌,“我来找景明师弟。”
景明算是陆沉音的弟子,陆沉音又是画溪山掌门,论辈分是和赤月道君一样的,所以他叫景明师弟,很正常。
云萱也算他的师妹了。
云萱眼睛都变成了桃心形,特别自觉地把景明拉到他面前。
“小师弟在这。”她红着脸说,“江、江师兄找他有什么事呀?”
她叫“江师兄”三个字的时候,紧张又生涩,生怕他不高兴。
江雪衣早习惯了异性看见他后这副窘迫的模样,眉目不动毫厘道:“景明师弟这几日比武表现极好,若明日依然得胜,最后一天会遇到我。”
景明站在那,表情淡淡道:“师兄高看我了,我恐怕遇不到师兄,今日的对手是元婴中期修为,还是青玄宗的剑修,我恐怕不敌了。”
江雪衣静静看了他一会,道:“你可以。”
景明眼皮一跳,笑着说:“江师兄说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你却说我可以,这实在让我惶恐。”
云萱闻言有点担心地拉住景明的衣袖:“小师弟,你别有太大压力,你已经很优秀了,画溪山从来没拿到过这么靠前的名次,你前面已经挑战了金丹期修士,你才筑基圆满啊,你已经很厉害了,别灰心呀!”
对天真可爱的云萱,景明的笑容真实了几分,揉了揉她的头道:“我知道了,师姐放心,我不会为难自己的。”
云萱听了这话才稍稍放心,顿了顿,她小心翼翼看江雪衣:“江师兄找小师弟,到底是做什么呀?”
江雪衣没看她,只对景明道:“借一步说话。”
景明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了。
于是他们二人一起离开了客院,云萱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有点渴望又有点担心。
另一个师弟凑过来问她:“小师姐,你可知道那流离谷的兰音君江雪衣和咱们掌门什么关系?”
云萱眨巴着眼睛道:“和陆姐姐?”她懵懂道,“他们认识吗?”
师弟笑眯眯道:“何止认识,还关系匪浅呢。”
这些刚入门的弟子,虽然有的修为不高,灵根混杂,但人品都是过关的。
他们之前不知道陆沉音的真实身份,也就无从八卦,如今知道了,也只是随便聊聊,没有恶意。
云萱很好奇:“关系匪浅……”她微微睁大眼睛,“那是什么关系?”
师弟神神秘秘道:“掌门曾经和兰音君定过亲事,险些结成道侣。”
陆沉音和江雪衣的婚事当年也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毕竟一方是玄尘仙君的亲传弟子,一方是上界第一美人,流离谷未来的掌门兰音君,怎么可能不轰动呢?
云萱愣了愣,恍惚道:“对……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件事。”她抿抿唇,“……陆姐姐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师弟问。
云萱突然眼睛发亮,紧握着拳,兴奋道:“真是我辈女子楷模啊!”
师弟懵了,呆呆地看着她。
“我一定要好好向陆姐姐学习,争取将来也像陆姐姐一样,让整个修真界叫得上名字的美男子都和我挂上钩!”云萱斗志高昂地宣布自己的志向。
师弟惊呆了,总觉得自己要被陆掌门揍了,他刚想说点什么找补找补,别让小师姐立这种奇怪的志向,就发现走了一会儿的景明师弟和兰音君回来了。
兰音君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满脸憧憬的云萱,云萱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浑身一凛,被他那么清冷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别说和他挂上钩了,直接被他一个眼神吓跑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云萱,比较八卦的师弟忍不住嘟囔道:“话说得那么慷慨激昂,真遇上事儿比兔子跑得都快。”嘟囔完偷瞄了一眼景明和江雪衣,红着脸也跑了。
站在门边,景明替云萱给江雪衣道歉:“抱歉,小师姐没别的意思,兰音君不要介意。”
江雪衣瞟了他一眼漠然道:“她是沉音的弟子,对沉音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怪她。”
“那就好。”景明笑着点头。
江雪衣看了他一会,平静道:“最后一日我不会留手,你也不必隐藏实力,我看得出来你现在还并未发挥出真正实力,比我修为高的前辈自然也看得出来。”
景明沉默着没说话。
江雪衣继续道:“既然你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那便算了。但你记着……”他朝前一步,逼近景明,望着他的眼睛道,“我会盯着你的,若你想害沉音和画溪山,我不会手软。”
他说完话就要走,景明看着他的背影道:“兰音君如此关心掌门,掌门知道了一定很感动。”
江雪衣脚步一顿,他背对着景明,景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情绪变动——他比之前更冷漠了。
“她不用知道。”江雪衣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事,我做什么,与她无关,她不用有压力,也不用知道。”
语毕,他快步离去,景明收回视线,抬手按在了靠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还留着一道疤,一道险些致命,却也给了他一线生机的疤。
他早就可以找灵丹妙药祛除疤痕,但他没有,他留着它,让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个人为他做过什么,又原谅过他怎样的过错。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会害她。”景明忍不住自嘲道,“这个糟糕的天下,我最不会伤害的人,就是她了。”
夜幕来临,陆沉音终于下了青玄峰,回到了画溪山客院。
云萱看见她有些心虚,悄悄躲开了。
陆沉音觉得奇怪,正想拉她来问问,景明便出现了。
“白天的时候流离谷的兰音君来过。”他解释说。
陆沉音一怔:“江师兄?”
“您如今是画溪山的掌门,应该叫江师侄才对。”景明笑着纠正。
叫江雪衣师侄,单是想想陆沉音就毛骨悚然了,她摇摇头,只问:“他来做什么?云萱那副样子和他有关?”
景明也不隐瞒,把云萱的豪迈发言复述了一遍,陆沉音表情有些复杂,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夹杂着一点尴尬。
景明看了她一会说:“掌门,兰音君是来找我的。”
“怎么?”她看向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不认识。”景明坦白道,“他觉得我隐藏了实力,明日对阵元婴剑修的比武依然可以获胜。”
陆沉音沉默着没说话。
景明凝着她说:“兰音君警告我不要做任何伤害掌门的事,他说会一直盯着我。”
陆沉音这才开口:“那你会做吗?”
景明过了一会才说:“掌门觉得呢?”
陆沉音没立刻回答,她进了她的房间,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说:“我若担心你害我,最开始就不会收你入画溪山。”停了停,她又说,“其实我也后悔了,我当时不该收你的,你的长相和我师父有些相似,他误会了我收你的目的,不太高兴,我不想他不高兴。”
景明怔了怔,有些意外,又似乎不意外的样子。
他的表情有些矛盾,很快说道:“那掌门要为仙君逐我出画溪山吗?”
陆沉音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道:“倒也不必。”她站起来说,“我这几日虽然未见你比武,但你可以以筑基圆满的修为胜过金丹期的修士,说明你的确很优秀。江师兄说你隐藏了实力,你可能也是真的隐藏了。”
她的手落在他肩上,景明眼睫一颤,唇瓣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会因为师父的事就逐你出画溪山,那反而显得我好像心虚一样。我从未将你当过师父的替身,也不曾对着你思念师父,我是问心无愧的。”
她收回手,静静看着他:“至于你隐藏实力入画溪山有什么目的,相信这次离开青玄宗之后,应当也会有个结果了。”
“你出去吧。”陆沉音抬了抬手,“把门关好。”
景明闭了闭眼,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道:“我没有任何目的。”
陆沉音讶异地看着他,没料到他还会继续这个话题。
“我入画溪山,是为陆掌门而来。”景明字字清晰道,“没有其他目的,只是为了你。”
陆沉音阖了阖眼,没言语,看不出她是否为此意外,也看不出她是否讨厌。
“我希望画溪山可以越来越好,我愿为此付出我的一切,我也希望掌门可以越来越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若非要说我有什么目的,这就是我的全部目的了。”景明说完,朝她鞠了一躬,转身出门。
他帮她关门,在门间只留下一条缝隙的时候,他抬眸望向了她,正对上她冷清的视线。
景明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将最想说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他其实真的没有任何目的,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亏欠了她那么多之后,还她一个春和景明,万事顺心。
门关上了,视线被阻隔,陆沉音便收了回来。
她静静地看着桌面,思索着景明的一切,猜测他到底是谁。
心底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又觉得不太可能。想得多了,头有些疼,经脉灵力波动,她皱了皱眉,正想起身去打坐调戏,就有一双手放在了她背上。
她怔了怔,并未抗拒,因为她立刻便感受到了那双手传递过来的微凉剑气。
剑气入体,一丝丝为她梳理经脉里波动的灵力,她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因为觉得很舒服,所以不自觉轻哼了一声。
背后的手顿了顿,陆沉音也猛然意识到这很奇怪,很羞耻,遂迅速低下头,抬手捧住了脸。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结束了,她也没抬起头来。
“你再不看我,我便走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声线,陆沉音闻言立刻转头,快速倾身靠进他怀里,紧紧揽着他的腰,声音紧绷道:“师父别走。”
“我以为你回来这里,是和我在一起腻烦了。”
宿修宁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并未伸手抱她,只是任由她抱着他。
陆沉音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好,想到刚走没多久的景明,抬起头看着他道:“师父别在意景明,那只是个巧合,我现在也很后悔为什么会允他入门,我从未将他当做师父。”
宿修宁看着她,眼神平静,周身梅香浅浅,令靠在他怀里的人不自觉安下心来。
“我也没有腻烦师父。”陆沉音抓着他的衣袖,低下头喃喃道,“我怎么可能腻烦师父,我恨不得日日夜夜和师父在一起,守着师父不准任何人靠近,我回来是因为……我毕竟做了画溪山的掌门,总要为自己的责任负责。”
宿修宁的手终于缓缓落在了她身上,陆沉音听见他低低沉沉道:“知道负责了,沉音长大了。”
“我一直都是个大人。”陆沉音直起身看着他,“师父不要说得我以前好像是小孩子一样。”
宿修宁没说话,只是看向她之前喝水的茶杯。
陆沉音瞧见,问他:“师父要喝茶吗?”她殷勤地拿起了新茶杯要给他倒茶,但他拒绝了。
“用这个就好。”
他把她用过的茶杯递了过来。
陆沉音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他静静看过来,须臾之后,陆沉音靠过去,吻了吻他的唇。
两人距离很近,他清冽的气息弥漫在她鼻息间,陆沉音低声道:“师父想亲我,对吗?”
宿修宁视线低垂,不看她,也不说话。
“师父想亲我,但又不打算直接亲,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让我亲你,所以用这种方式暗示我。”陆沉音嗓子发干道,“师父真含蓄。”
宿修宁偏了偏头,躲开她的气息,自己拿起她的茶杯倒了杯茶,茶水已经凉了,但他还是喝了好几杯。
陆沉音看着他,屋子里静悄悄的,月光和珠光勾勒着他清寒冷峻的侧脸,他再次放下茶杯后,慢慢说:“下月十七,是个好日子。”
陆沉音一愣:“嗯?”
宿修宁望向她,闭了闭眼,说了他犹豫许久,终于能说出口的一句话。
“那日,嫁我可好?”
陆沉音很确信他们会成亲。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宿修宁那样内敛的人,会这样直白地问她“嫁我可好”。
他们之间一直是她主动比较多,唯独这一次,宿修宁希望他可以主动一些,将本该他来做的事,全都补给她。
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支玉簪,簪头是雕刻精美的梅花,玉簪泛着细腻波动的流光,显然是有法阵在里面的。
“这是我做的。”他低着头不看她,好像看了她,后面的话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里面设了法阵,你戴着它,修为低于我的人,都不能伤害你。”
他说完,又拿出一块红绳串着的长命锁,长命锁正面刻着“平安”,背面刻着“如意”。
“这也是师父做的?”陆沉音看着那块长命锁,眼睛有些发红。
“嗯。”宿修宁微微颔首道,“这是聘礼。”他将玉簪交给陆沉音。
顿了顿,又将长命锁递给她:“这个给我们的孩子。”
陆沉音小心地接过来,看着手里的玉簪和长命锁,眼泪不自觉滑落,掉在长命锁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这响声很小,但屋子里很安静,所以两人都听得很清晰。
“你不喜欢?”
宿修宁轻声询问,他那样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人,竟也会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
陆沉音摇了摇头,她将玉簪戴在头上,将长命锁攥在手心里,抬眼望着他说:“我很喜欢。”她脸上挂着泪痕,嘴角却在笑,“师父肯定不知道,在我之前生活的世界里,男女之间成亲,男子是要求婚的。”她低声道,“我原本想着,师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那便由我来,只要我们是相爱的,这些小事都没什么。可我没想到,师父会来同我说这些话……”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玉簪:“我很喜欢,谢谢师父,你让我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之前你送我的珠花捏碎了,我一直很心疼,如今又有了师父送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宿修宁看了一会她乌发间的玉簪,许久才说:“我好像很少送你什么礼物。”他仔细思索了一下,眉头皱起来,“是我不好。”
陆沉音摇摇头,抬手抹掉眼泪,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宿修宁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渐渐的,他也扬起嘴角,轮廓英俊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实的笑意。那一瞬间,似乎天地间所有的月华都汇聚在了他脸上,他不再是淡漠超凡的神像,不再是高坐云端的仙人,他就在她面前,触手可及,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属于她。
陆沉音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怀里,在他环住她腰的时候,声音很轻地说——
“师父。”
“嗯?”他低下头,轻声疑问。
陆沉音呼吸一顿,很快吐出三个字:“我爱你。”
宿修宁怔住,眼底泛出错愕震惊之色,他放在她腰间的手颤了颤,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该给出什么反应。
纵然之前在仙门大比上陆沉音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了她爱他,可那也不如此刻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那样直白地告诉他,她爱他。
这样沉重的三个字,压的宿修宁喘不过气来。
陆沉音见他半晌没反应,想看看他的脸,却被他蒙住了眼睛。
“别看。”他声音沙哑道,“别看我。”
陆沉音心头一跳,点点头,没有勉强。
“好,我不看。”她按住他的手,并不挪开,老老实实地被他蒙着眼。
下一秒,她唇上一凉,重重的亲吻袭来,陆沉音再也无心注意他是什么眼神,是什么表情了。
深夜。
陆沉音累得直接睡着了,盖着薄被轻微打着鼾,灯火下的侧脸柔润娇艳,纯稚又清美。
宿修宁坐在床边,白袍微敞,静静看了她一会,才慢慢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他回了青玄峰,在正殿里看着正在吸收月华的太微,没事的时候,他们很少对话,现在一人一剑也是静静相处,谁都不出声。
过了一会,玄灵道君赶到了这里,问他:“这么晚了找我过来做什么?”
宿修宁衣衫不整,墨发披散,看得玄灵道君诧异不已。五百多年了,除了小时候他看到过师弟步履蹒跚有些无法打理自己的样子,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了。
“这是怎么了,和陆掌门吵架了?”玄灵道君拧眉猜测。
宿修宁背对着他说:“没有。”
“那是怎么了?”
宿修宁转过身,望着他说:“师兄,下月十七,我想和沉音成亲。”
玄灵道君一怔,很快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准备,必让你风风光光地将她从画溪山迎娶回来。”
宿修宁低下头,过了一会才说:“她大约不想离开画溪山。”
“合籍大典结束,她也是可以回去的。”玄灵道君不以为意。
宿修宁眸色定定,慢慢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和她一起回画溪山。”
玄灵道君惊呆了:“那青玄宗怎么办?”
“交给你。”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就不管了?一点都不管了?”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玄灵道君还是止不住意外。
他想过他会放弃一切,可没想过他真的能就这样放弃。
“若青玄宗有难,我自然会回来。”宿修宁这样说。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青玄宗安安稳稳,飞升之前你就要一直待在画溪山了。”玄灵道君语气复杂道。
宿修宁这次的回答很慢。
他的回答也出乎玄灵道君预料,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他说:“我不想飞升了。”
望着窗外孤月,宿修宁眼神平静,风姿孤冷出尘,当真是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你在开什么玩笑!”玄灵道君勃然大怒,“你修炼五百余年,为的不就是飞升得道?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不想飞升了?!我绝对不同意!”
宿修宁沉默着没说话,但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这件事的主导权在他,别人同不同意,根本无须在意。
玄灵道君气息不稳道:“因为陆沉音?她不准你飞升?她让你压制修为,让你放弃你得道,放弃唾手可得的仙途,就那么做个散仙?!”他生气道,“我现在就去找她!”
宿修宁微微抬手,一道剑气将玄灵道君挡了回来。
“是我自己的决定。”他冷淡道,“与她无关。不要去烦她,也不要告诉她我的决定。”
“你疯了。”玄灵道君倒吸一口凉气。
“我没疯。”宿修宁阖了阖眼,手抬起,放在心口,喃喃道,“我只是太舍不得了。”
玄灵道君错愕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宿修宁回眸看着他,自嘲笑道:“我说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他按着心口艰涩道,“师兄,你知道吗,只要一想到我要一个人离开,哪怕那是我渴望已久的天道,我也厌恶至极。”他指着心口,“这里很疼,只要一想起来,就很疼。”
“可是……”玄灵道君紧抿唇瓣,眼眸赤红,“可是你……”
“没有可是。”宿修宁不容置喙道,“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帮我隐瞒,到了我压制不了修为,不得不飞升的那一刻,为我护法,助我放弃飞升。”
“我做不到。”玄灵道君立刻拒绝,“我做不到!你别找我!愿意找谁找谁!”
他话音刚落就急匆匆走了,宿修宁没有阻拦,以他对他的了解,哪怕他现在拒绝,真到了那一刻也会顺服他。
放下手,宿修宁眨眼间又回到了画溪山客院陆沉音的房间。
陆沉音还在睡,睡得很香,嘴角噙着笑,气息温柔又欣然。
宿修宁缓缓躺在她身边,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他在她毫无意识的时刻,回应了她今日表达心意的那句话——
“我也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