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和渴望操控着人的身体,让陆沉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完全沉浸在澎湃的欲念当中。
她将宿修宁折腾得够呛,发丝与衣衫无比凌乱,谦谦君子仰靠在树干上急促地喘息着。
她抬眼的时候,眼底满是艳丽和怨念,那种矛盾的既爱且恨让宿修宁也跟着她迷失了方向。他们来不及选择地方,只能布下结界,任由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陆沉音好像漂浮在一片广阔得看不到边际的海面上,海浪带着她起起伏伏,她担心会溺水,便不自觉屏住呼吸,可她又忍耐不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大口呼吸起来。
短暂的缺氧让她头脑发昏,眼前发黑,她手划过海柔软却有力的波浪,好像真的快要溺毙了一样,恐惧和灭顶的极致感袭上心头,充斥在脑海中,她着迷地看着她那似能包容她所有的海,全身心地投入到海水中,任凭海水将她吞吃淹没,毫无怨言,乖顺而倾慕。
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宿修宁的脸。
他们靠得很近,发丝纠缠在一起,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打在她眉眼间,痒得她呼吸都顿住了。
他身上淡淡的寒梅香像最好的安神香,陆沉音长久以来所有的不安和茫然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近距离感受着他稳定而有力的呼吸,他的气息弥漫在她鼻息间,她阖了阖眼,稍稍凑过去,轻而易举地吻到了他的鼻尖。
放在腰间的手动了动,陆沉音看见宿修宁睁开了眼。
他眼底有些红血丝,眼尾还有些红,如深秋湖水般凛然却不冰冷的眸子凝着她,慢慢的,他化开了所有的冰冷,那种矜持的,克制的温柔,让他更令她牵挂爱慕。
“为什么会闭关?”
她开口询问,声音哑得不像话,她愣了愣,这才想起他们之前有多么荒唐。
天黑了又亮起来,不管外界如何,青玄峰上只有他们,他们无所顾忌,也就做得十分彻底。
她一时懊恼,脸红地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去想自己是如何求饶的。
她清了清嗓子,还是难受得很,好在宿修宁最是体贴,在她最窘迫的时候送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她垂下眼接过来,偷偷瞄他,见他正盯着自己,赶忙收回视线,低着头乖巧喝水。
“之前受了伤,所以才闭关。”
在陆沉音喝水的时候,宿修宁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回答的语气随意,几乎是轻描淡写,好似他只是受了点非常轻微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但陆沉音多了解他啊,她很清楚他如果不是伤得很重,动弹不得,或者干脆陷入昏迷,绝不会闭关,绝不会言而无信。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将茶杯递给他,他手指翻转,茶杯自行飞回了桌上。
陆沉音挽住他的手臂,望着他清冷隽永的脸,追问道:“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为什么要单枪匹马闯入魔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这问题问得宿修宁也有些茫然。
他眼神空白了一瞬,垂首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我太想去找你了。”他侧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清氲秀静的一张脸,万里星河蕴在他双眸之中。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他们,就可以去见你了。”他抬起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丝,靠近她的脸,两人灵府相抵,这样亲密的距离让陆沉音有些失神。
“我怕出意外,怕会失去你。我当时只想着越快越好,解决一切,再也不欠其他人,到时青玄宗也好,修真界也罢,都不再是我的责任。”他望着她,眼神压抑又温柔,“只要我能成功,能够做到,以后我就只是你一个人的。”
陆沉音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半点没提他这一年来的辛苦,可她完全能够想象到。
她环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哽咽道:“是我不对,是我太没用了,是我让师父为难了。”
“不是的。”宿修宁轻柔地为她顺着后背,“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好了,是师父不好,如果师父没有那么多责任,最开始就不必在乎我所负担的一切,我们很早以前就可以在一起了。”他吻了吻她的发丝,低哑道,“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让你因我被人为难。”
能够得到宿修宁,何止被人为难,怕是得到之后很快死去,也是死而无憾了。
他实在不必说这些话,但他还是说了,陆沉音热泪盈眶,很快他颈窝就潮湿一片。
“别哭了。”宿修宁声音沉沉,“你再哭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越是不让她哭,她越是忍不住要哭,宿修宁叹息一声,拉开两人的距离,看着她哭得可怜又柔软的模样,毫不迟疑地以额头对上她的额头。
陆沉音只觉灵府一阵滚烫,很快,她便再也没心思因为心疼而落泪了。
他用一个最直接又最让她难以抗拒的方法,让她换了一种哭泣方式。
再醒过来的时候,陆沉音浑身酸痛,疲惫极了。
她动都懒得动,只能问抱着她的宿修宁:“师父,什么时辰了?”
宿修宁看了看天色,低声道:“卯时。”
卯时,过去他们要练剑的时辰。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记忆也被勾了起来,陆沉音闭了闭眼,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
“不对,仙门大比过去几天了?”
她爬起来想要下床去看看画溪山的情况,但被宿修宁拦住了。
也不算他拦着她,她是直接摔到了他身上,身上累极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陆沉音脸一红,赧然地望向他,见他在看她,神色定定,目光潋滟,顿时更加窘迫起来。
“我得去看看他们……”她低着头说,“我之前醒过来在外打探消息,遇见不少魔宗余孽,动了手之后有些灵力逆行走火入魔,是画溪山的花婆婆和云萱救了我,收留我。”
听到她被追杀,还险些走火入魔,宿修宁一直温柔沉静的脸庞冷了七分。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为她把脉,随后又摊开手掌抵着她的丹田查看,丹田的位置那么靠近某个地方,他微凉的手就这么紧紧贴着,让她羞耻不已。
“师父……”
她忍不住叫他,叫完了又有些恍惚,低声说了句:“不对,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师父了。”
宿修宁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看,眼神有些冷凝,但语气还是很温和:“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我们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靠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是啊,他们是什么关系,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在乎名分的始终是别人,他们从来不介意那些,否则也不会相爱。
陆沉音看着他说:“师父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最近在修炼画溪山的心法,可以很好地控制灵力。”
“你太乐观了。”宿修宁直接掀开薄被下了床,陆沉音慌忙用被子遮住赤着的身体,脸色微红地望着他修长白皙的背影,用目光一寸寸勾勒他弧度美好的线条,视线移到他腰下部为的时候,她脸红到了一个境界,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还好,宿修宁很快披上了里衣,雪色的薄衫遮住了他的身体,却又在渐亮的天光下透了些光。
他往书桌边走了几步,离得远了些,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他单薄里衣下的轮廓。
挺直的脊背,纤细有力的腰,带着薄薄肌肉的腿,不管哪一处,都让陆沉音错不开视线,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花痴的一面。
突然,宿修宁转过了头,他这一转头可把陆沉音吓了一跳,她慌忙收起自己那副垂涎的神情,对上宿修宁又是明净又是幽雅的双眸,她咳了一声低声道:“我真的没事。”
宿修宁拿起一叠玉简,快速翻看了几眼,目若寒星道:“你很有事。”他声音如冻结的寒冰,“你修为动荡,极为不稳。再加上你的道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是以劫入道,虽修为增进极快,却也是剑走偏锋,风险极大。”
陆沉音愣了愣,抓紧薄被道:“可我现在感觉很好,灵力充盈,一点都不难受。”
宿修宁沉默了一会,转开头,耳尖有些发红道:“那是因为……我们之前双修过。”
宿修宁随时可以飞升的修为,与她化神期双修,她自己得益许多,说是采阳补阴都不为过。
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陆沉音的脸也跟着爆红,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好好调息。”宿修宁主动道,“今日不要离开正殿,画溪山那边,为师会帮你照看。”
“师父要去比武场?”陆沉音问了一句。
宿修宁微微颔首:“结束之后,我便回来陪你。”
陆沉音想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又想到自己确实需要好好调息这几天他努力耕耘的结果,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宿修宁看她一会,薄唇抿了抿,似乎有什么想问,可最后还是没问。
他微微抬手,金线滚边纤尘不染的白色锦袍便包裹了他如琉璃的身姿。他低头整理腰封,陆沉音自后看着他的背影,轻纱长袍影影绰绰,将他的细腰衬托得淋漓尽致。这样纤腰墨发的仙人,回眸望向她的眼神复杂中带着些纵容,当真是美不胜收。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转身离开。他出门前最后看了她一眼,偏头的姿势让长过臀线的青丝摇曳了一下,陆沉音总觉得他最后的眼神有些别的意思,像等着她主动解释什么,可她这会儿脑子浆糊得很,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没交代。
宿修宁见她不明白,便也没再迟疑,抬脚离开了。
他人是走了没错,但当陆沉音想要离开正殿的时候却发现,他在正殿周围布了结界,她根本出不去。
回想起当时他叮嘱她不要离开的那个眼神,近乎有些偏执,就知道在互相找不到彼此的那段时间里,不单单是她没了安全感,彷徨失落,他也是。
为了她再也离不开他,为了她再也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不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宁愿把她关起来。
看着结界的波光,陆沉音长舒一口气,关上门,背靠在了门上。
忽然,她福至心灵地想到了宿修宁离开前最后那个眼神,瞬间明白了还有什么没跟他解释清楚。
——糟了,景明!
今天是仙门大比的第四日。
第一天,因为陆沉音和宿修宁的事,不管是参加比武的人还是观赛的人都心不在焉。
第二天,陆沉音和宿修宁没出现,大家又开始猜测他们去哪了,在做什么,猜得心潮澎湃,更是没了好好比试的心思。
第三天的时候,众人还是没见到他们,总算是渐渐拉回了神智,开始好好比武,预估名次。
第四天的时候,大家已经基本不在讨论这件事,只有少数八卦的人还在议论纷纷。
可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宿修宁出现了。
他一个人现身比武场,玄灵道君看见他,正要招手让弟子为他准备位置,就看见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画溪山的方向。
画溪山的弟子们都惊呆了,错愕不已地看着缓步走来的仙君,他们根本不敢直面他的脸和眼睛,只能把视线放在他的腿或者肩上。
唯二两个看他的,也就是云萱和……景明了。
宿修宁自原远及近观察景明,远处看,他像极了他,近处看,觉得也不过如此。
他慢慢收回视线,其他人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眼神变化情绪波动,他在围观众人错愕的注视下,平静地坐到了原本该陆沉音这个掌门坐的位置上。
“陆掌门来不了,本君代她观赛。”他侧了侧头,淡淡问,“今日该谁上场。”
云萱回过神来,小心翼翼道:“回仙君,今日该小师弟上场了。”
第一日时就是景明上场,他筑基圆满的修为而已,竟然坚持到了第四日。
宿修宁再次看了他一眼,景明对上他的视线,心里的猜想已经证实得差不多了。
他恐怕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知道他本来面目像他的,除了魔宗的人,大概只有他本人了。
毕竟,当初他和婧瑶所有的言语,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视线下移,盯着地面,景明紧紧握着剑柄,思索许久,还是走上前,与他传音入耳——
“我只想帮画溪山拿个好名次,为掌门做些事。”
话中未尽之意,不过是他绝无其他想法,不会害她,也不会引诱她罢了。
宿修宁冷淡地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望向比武场。
玄灵道君为他的选择感到震惊,半晌反应不过来,到现在都还没宣布比武开始。
宿修宁扫了他一眼,虽然小宗门的位置距离青玄宗高高在上的位置很远,但玄灵道君何等修为,那双眼睛跟按了八倍镜一样,把他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
他猛地回神,摸了摸脖子上已经愈合的剑伤,认命道:“咳咳,比武开始。”
前几天的比武,景明已经对阵过金丹中期的修士,今日他抽到的更厉害些,是金丹后期。
轮到他的时候,他上台的步伐毫不迟疑,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打不过或者出什么事。
云萱在后面小声为他加油,宿修宁耳边回荡着少女因他的存在而克制的声音,不知为何,跟着想到了落霞。
沉音似乎很喜欢这个类型的姑娘,落霞是,云萱也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升起了什么念头,快得来不及捕捉,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端坐在椅子上,渡劫后期的仙君为一个没落几百年的小仙宗坐镇,让其他小仙宗的人不自觉考虑,是否该让门下弟子故意输给画溪山的人,也好卖仙君一个面子。
但他们很快又发现,根本不必如此——画溪山的景明颠覆了他们对筑基圆满的认知,他不但赢了金丹后期的对手,还在下一场对阵元婴初期的对手时,打得游刃有余。
宿修宁静静看着这些,雪色的衣袂随着拂过的微风飘动,像流泻的月华在波动。他抬眼看了看青玄峰的方向,又看看比武台上侧脸与他那么相似的景明,想到对方可能的真实身份,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陪在陆沉音身边,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动手。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一点点微薄的嫉妒,就想要拔剑。
不,或者说,过去几百年里,他从未感受过嫉妒的情绪。
他不知道嫉妒竟可以让人如此失去理智。
后来他直接闪身离开,如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云萱睁大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再想起仙君的雪肤美貌,想起仙君超凡孤高的气质,冰冷淡漠的眼神,神圣不可侵犯的凛冽气场,今天第七千三百一十二次为陆沉音的胆量和能力而感慨敬佩。
从今往后,她不信神,不信佛,就信陆沉音。
信陆姐姐就能创造奇迹!
青玄峰上,陆沉音想到景明的存在就有些不安,她左等右等等不到宿修宁回来,就只好听他之前的话盘膝坐到蒲团上调息。
这一入定就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就对上了宿修宁没什么温度的双眼。
陆沉音心头一跳,一瞬有些慌张,又很快平静下来。
“师父。”她爬到他身边,他就在她身侧打坐。
“你回来了。”她轻声道,“怎么不叫醒我?”
“你在入定,为何要叫你。”
宿修宁说话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了,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她刚拜入他门下的时候。
陆沉音再看不出来他不高兴,那就太迟钝了。
她抱着他的肩膀,视线紧盯着他,他转头躲开,额前两缕发丝遮住了他一些面颊,陆沉音视线上移,落在他束发的太极莲华青玉冠上,为他仔仔细细整理了一下发冠中间簪着的玉簪,看到他睫羽动了动时,又帮他顺了顺如瀑的墨发,她的手卷着他发间雪色的飘带,带着些玩弄亵渎的不庄重味道,宿修宁感知到了,但也没阻止,就那么由着她,他视线低垂,双手结印盘膝而坐,看起来毫不动容。
“师父。”陆沉音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在他打定主意不要理她的时候,轻柔地说了一句,“我给你生个孩子吧。”
宿修宁浑身一僵,不可思议地望向她,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决定,毫无原则,心跳如雷,声线颤抖道:“你说什么?”
“我给你生个孩子。”
她盯着他的眼睛,鼻尖贴上他的鼻尖,声音柔和极了:“我想给师父生个孩子,一个有师父的血脉和我的血脉的孩子,一个能证明师父彻底属于过我的孩子。”
她环住他的脖颈,晃了晃他,声音宛转低徊道:“好不好,师父?”
再一次的,在陆沉音面前,宿修宁像世间最不坚定的人,没有底线地理智全失。
他眼睛有些红,视线垂下,双唇紧抿许久,屏息想说话,却又放弃了。
他弯起嘴角,明明眼底有些无措,甚至有些忧郁,可嘴角却又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