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音和宿修宁关系暴露这件事,婧瑶心里早就有数。
她亲自在青玄宗放了留影石,那时就猜到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听说玄尘道君已杀了他的徒弟证道,说是他为渡劫故意引诱了对方,不是对方勾引了他。”下属禀报道,“玄尘道君还放出话来,谁若敢再说他弟子的不是,他会杀了谁,所以……”下属抬眼窥了窥婧瑶,“所以,目前没人敢再提这件事了。”
婧瑶坐在大殿最高处,宽大的椅子衬得她身形越发纤细窈窕。
她慢慢站起来,勾起嘴角道:“他把她杀了?”
下属抱拳道:“是,玄尘道君亲口所言,应该是真的。”
如果换做以前,婧瑶也会觉得这是真的。
可当她确定了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她那位好师兄真的做了违背伦常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就觉得他的话也不是百分百可信了。
他的确从不撒谎,她认识他那么久,他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如果实在不想告诉你,他会干脆不说话。
大约正是因为这个,那些正道人士才没有怀疑陆沉音到底是否死了。
婧瑶浅浅地笑了一声,垂下眼眸看着她的手。
她手上都是刀痕,身上也有许多伤疤,这些都是修炼魔功或者刚入魔时被其他魔修欺负留下的。她固然可以将它们祛除,可她没有,她留着它们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一路走来的艰难。
她缓缓抬起眼,对下属吩咐道:“带一批人出去找陆沉音,找不到不必回来,不管魔宗发生什么都不必回来。”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交握,自语道,“如果陆沉音没死,那如今的主意一定是玄灵师兄出的,如果是他安排的话,陆沉音会被藏在哪里呢……”
下属始终低着头不敢再看她的脸色。他明显感觉到宗主身上的魔气有些控制不住外泄,哪怕他自己也是魔修都有些招架不住。
片刻,婧瑶报了几个地名,轻轻说道:“领五千人,分头去找她,也别认死了非要一模一样看,有些相似的就给我杀了,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下属立刻应是。
婧瑶点点头说:“去吧,这是你们最大的任务,不管魔宗之后发生什么,你们没完成任务之前,都不必回来。”
下属有些意外,但还是服从命令。
婧瑶挥挥手让对方退下,闭上眼用神识看对方点了五千金丹以上的魔军离开,这才重新睁开眼。
她低着头细细计算着时间,果然,没过多久,魔宗就出事了。
看着那巨大的裂缝,婧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啊,她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怎么可能舍得杀了陆沉音呢?他必然是自己承担起了一切,给对方留条活路罢了。今日他来,肯定是抱着要么杀了她,了断一切,去找他的宝贝徒弟双宿双飞,要么和她同归于尽,杀光他们的人,那时候陆沉音也不会有危险了。
还好,还好她提前安排了人出去,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魔宗的地界。
婧瑶整理了一下衣服,扶了扶发髻,略微思索片刻,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支简单朴素的梅花木簪戴在了头上。
她化出一面镜子,仔细照了照,确认没什么失礼之处,才不紧不慢地飞身出了大殿。
她出来的慢,出来时,宿修宁已经将把守的魔修杀光了。
婧瑶站在大殿门口,看着山巅上持剑而立的宿修宁,风吹起他染血的衣袂,他缓缓转过头来,他今日难得没有冠发,扎了利落的高马尾,身上也不是往日谪仙风范的广袖锦袍,而是便于行动的窄袖白衣。
黑与红交织,布满了魔修尸体的魔宗山巅上,宿修宁像误入地狱的一片雪花,那么洁净,那么神圣,婧瑶远远看着他,黑雾缭绕间,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宗主!”下属满脸血污地前来禀报,“玄尘道君杀了我们所有的守山弟子,他……”
他话没说完,婧瑶就打断了他。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你不用再废话了。”手掌摊开,魔刀出现,婧瑶淡淡道,“让所有驻守的魔军全都出来迎战。”
下属立刻领命去安排,婧瑶飞身朝宿修宁掠去,宿修宁看见了给她传消息的魔修,在对方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道剑光拦住了他,他根本来不及反抗,人就已经死了。
看着这一幕,婧瑶笑了笑说:“师兄可真是半点不留情。”
“作恶多端者,无需留情。”宿修宁握着太微,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
婧瑶觉得,这句话也是适用于她的。
“你单枪匹马过来杀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婧瑶看着他,“你莫不是忘了,如今的我同你修为一样,你已经不能轻易打败我了。”
宿修宁淡淡道:“我没忘。”
“那你……”
“不需要他们,我也能杀了你。”
婧瑶笑了笑,眼底有些凄然:“看来我不死,你夜不能寐。”
宿修宁垂下眼,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平静道:“的确。”
的确是会夜不能寐,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为什么她还不死。
婧瑶突然悲从中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真的想立刻和他动手。
宿修宁其实根本没有胜算的,虽然魔宗六殿主不是被擒就是被杀了,但这里还有五万魔军,他对付一个婧瑶可能势均力敌,可要是再加上五万魔军呢?
婧瑶觉得,她得让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大约是站在云巅太久,他过于自信了,觉得哪怕现今的情况,他也能搞定一切。
婧瑶亲自放出了信号,数以万计的魔军从四面八方而来,宿修宁抬起头,眉宇间迸发出强烈的战意,婧瑶有些被那股神采迷惑,失神了片刻,最先靠近他的魔军便已经伤亡惨重。
他下手可真狠,以前他哪怕也对付魔宗,也从未下手这么狠过。
婧瑶定了定神,握着魔刀迎上去,两人终于动了手。
魔军在一旁辅助婧瑶,宿修宁很快就受了伤。
他头发凌乱,风吹得发丝缠绕在他脸侧,他眼尾很红,目光锐利冷清地盯着婧瑶,在与她对招的情况下,还要分神去解决偷袭的魔修。
他到底是天下第一剑修,是这么多年来人们心目中最难匹敌的神,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似拥有千军万马,婧瑶拖着他,他却不跟她玩这种有来有回不够彻底的游戏,他直接逼近她,不再理会那些魔修的偷袭,仿佛他们打在他身上的攻击只是在挠痒痒。
婧瑶看着他渗血的衣衫,眼睛使劲眨了眨,终于还是抬起手,制止了其他人的袭击。
“也罢。”她一字一顿道,“今日,我便单独领教一下玄尘道君。”
宿修宁根本不理她,他像个杀人如麻的机器,仙剑太微在他手中发挥到了极致,那毕竟是跟过真仙的上古仙剑,哪怕是婧瑶手中的血炼魔刀也比不了。
宿修宁存了必要在今日了解一切的决心,所以他招招致命,婧瑶哪怕与他实力相当,可她到底对战经验不如他,几番对阵下来,她稍稍有些招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看他那般恨不得他死,眼底泛起了浓浓的红光。
那一刻,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完全被手里的刀操控了。
宿修宁注意到这一点,知道她现在应该已经不算是她了。
他阖了阖眼,只停顿了几息,便再次与近乎走火入魔的婧瑶对上。
无数的魔修在底下看着这场震撼天地的大战,他们被魔气和剑气波及到,修为浅薄一些的直接晕了过去,甚至还有死了的。
宿修宁和婧瑶都顾不得这些,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下打到深渊,天空因两位大能的争斗而泛起滚滚雷云,宿修宁像看不见一样,依旧执迷着要杀了她。
婧瑶忍无可忍,丝毫理智都不剩下,心底也生了让对方死的意志。
那一瞬间,她身上魔气暴涨,恩怨之心浇灌着魔气,让她修为更进一层。
守候的魔修们被误伤了一下,剩下的都有些迟疑是否该上去帮忙,那青玄宗的玄尘道君似乎有些撑不住了,趁此机会偷袭的话,宗主胜算更大。
他们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临时大护法,大护法看了一眼天空,握紧了刀柄咬牙道:“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今日若不死在这里,不足以祭他们的亡魂!”他挥动刀柄,一字一顿道,“上!都上!杀了宿修宁,为兄弟们报仇!宗主清醒之后,会理解我们的!”
有了这句话,大家都不顾一切地加入了两位大能的战局,宿修宁失了先天剑气护体,本就是劣势,如今婧瑶走火入魔六亲不认,实力大增,他几番下来已见颓势。
就在这个时候,魔宗的人都上来帮忙,宿修宁一个人对阵几万魔修,还要对付婧瑶,他会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他很快就遍体鳞伤,但他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缓,他眼眸赤红,一道道剑气划过,魔修们数以千计地死去,他随后应付婧瑶的攻击,因为分神而不敌,被逼的疾步后退,嘴角渗出血来。
魔化的婧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握着魔刀再次迎上来,剩余的魔军也在这时同时涌向他,宿修宁闭了闭眼,念了个法诀,顷刻间与太微人剑合一,只见天空中出现强大冷寒的月华剑光,剑光快速穿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在所有魔修倒下之后,宿修宁出现在婧瑶面前,手握太微,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婧瑶双眸红如血,也将魔刀刺入了他的身体。
突然之间,周围寂静了下来。
宿修宁低头看了看胸口不断吸血的魔刀,又抬眼去看眼睛忽然恢复了神采的婧瑶。
似乎在她的刀刃刺入他身体的那一刻,她就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茫然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满身血污,苍白憔悴,看着她的刀刺入他的身体,不断汲取着他的灵力与血液。
她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回归,她彻底慌了,飞快抽出了刀,怔怔地看着刀上快速凝结的血,再看看摇摇欲坠的宿修宁,她想要开口唤他,却突然感觉心脏好疼。
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丢了魔刀想要帮他止血疗伤,普天之下没人比她更清楚血炼魔刀的威力,哪怕宿修宁是千年难遇的九灵剑体,不及时处理也要出事。
可就在她运动灵力的时候,心脏更疼了。
她不得不回神去看自己,然后就发现,他的剑也刺入了她的身体,穿心而过。
婧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她低着头,细细看着太微刺入她身体的模样,意识到她要死了的时候,她竟然释然地笑了。
她的刀固然也刺入了他的身体,吸了很多很多血,留下了危及性命的伤口,可却距离心脏很远。但宿修宁的剑,是没有任何偏差地直穿她的心脏。
她突然特别特别累,之前虽然已经很清楚他想她死了,但现在这一刻,她才有莫大的真实感。
她再也撑不住地吐了血,宿修宁慢慢将剑抽了出去,婧瑶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她虚弱地跌倒在地上,抬眼时,正好可以看见他的脸。
他也很不好,在抽.出剑之后就将剑插.入地面,手握剑柄支撑着身体,勉强没有倒下。
他难得那么不干净,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血,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英俊。
他低眉望着她,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怜惜。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再仔细去分辨,发现果然啊。
他眼中哪里有半分怜惜,他有的,不过全都是冷意罢了。
或许这就是男人吧,她悲哀地想,他一心要她死,一心……要她死。
“……师兄。”婧瑶一身红衣,墨发如瀑地铺在地上,发间的桃木簪子已经掉了,她嘴边都是血,沙哑无力地开口道,“这下你应该开心了,满意了吧。”
宿修宁看着她,眼神平静,不打算开口。
婧瑶勾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喃喃道:“师兄,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陆沉音,真的好羡慕,我好羡慕她啊……”她流了血泪,满脸血痕地看着他,“师兄啊,你说,我只是要你一点点的在意而已,甚至都不敢奢求你的爱,可为什么就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样呢?”
宿修宁紧抿唇瓣,强撑着身躯不曾倒下,只是看着她,依然不言语。
婧瑶转开目光望着天空,喃喃道:“我累了。”她说,“我好累,我想休息了。”她一点点闭上眼,声音变得很轻,“这下好了,我死了,你们都会很开心,从此以后,魔宗没了魔尊婧瑶,没了可怕的魔军,从此以后……天下太平。我死了,人人敲锣打鼓,兴高采烈的庆祝……”她咳起来,咳得到处都是血,面如金纸道,“人人记恨我,骂我,我死了,人人都高兴,人人都高兴……”
宿修宁看着她,终是支撑不住身体,闭着眼缓缓倒下。
太微直接从后托住了他,他因此才没摔到地上。
婧瑶睁开眼看他的模样,惨烈地笑了笑道:“你也快要死了是不是?也好,黄泉路上有你作伴,也算是另一种得偿所愿吧……”她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好刺眼啊,那是什么光?是我快要死了的光吗?”
并不是的。
那道光是终于赶到的玄灵道君。
玄灵道君率领一众正道修士赶到时,就看见宿修宁和婧瑶几乎同归于尽的一幕。
他愣了愣,反应过来时,人在宿修宁身边,扶着他的身体。
他呆了片刻,迅速望向婧瑶,婧瑶看着他,笑了笑。
“大师兄。”她哑着嗓子道,“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她小声说,“别记得什么魔尊,记得婧瑶,记得玄玉就好……”
“阿瑶……”玄灵道君嗓子干哑地唤她,婧瑶听见,像是终于满足了遗愿。
“其实我也想过回头的。”她声音轻极了,“可我早就,没了回头的资格。”她颤抖着手捡起发间掉落的木簪,捏着它问宿修宁,“师兄,你还记得吗?这是你送我的结丹礼,我缠着你许久,你才肯雕一根簪子给我,我这些年一直好好留着,一直好好留着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没了声响。
她彻底倒下了,眼睛闭着,生命停留的最后一刻,她的话是对宿修宁说的。
她对这个他爱了一辈子求而不得,最后还杀了她的男人说——
“师兄……彼时年少不知时事,你是我的师兄,待我妥帖珍重……只是从今往后,再也回不去了……从今往后,地府人间,再不复相见……了。”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这一幕,看着婧瑶死去,看着数万魔军丧生,看着魔宗化为尸海。
玄灵道君扶着宿修宁,想去看婧瑶,可他动不了。
宿修宁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缓缓推开了他,以剑撑着身子,转过身面对其他赶到的仙门正宗。他慢慢走到他们面前,众人唏嘘不已地回望他,看他狼狈却强大,看他苍白却不容置疑。哪怕是早前因为他搞师徒不伦恋而对他非议众多的各位掌门,此刻内心对他也只有敬佩。
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剿灭魔宗,手刃魔尊,荡平魔界,这世上可还有第二人能如他一般?
没有了,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他们对他肃然起敬,眼神敬畏,尤其是蒋门主,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样的男人,谁能不爱呢?她想到自己的女儿,想到陆沉音,再想到自己,她也是个女人,饶是她,也有些扛不住眼前这一幕。
宿修宁停在所有人面前,手握太微,身形笔直,哪怕白衣脏污,却依旧冰洁神圣。
“我不欠你们了。”
他缓缓开口,哑着嗓子说:“从今往后,不论我要做什么,你们都没资格再干涉。”他一个个看过他们的脸,“谁再干涉,就和她一个下场。”他就剑尖指向已经死去的婧瑶,她靠在玄灵道君怀里,毫无生气。
宿修宁回头看了一眼,疲惫席卷了他全身,他握紧剑柄飞身而起,很快消失不见。
玄灵道君不看其他人,只看着怀里的婧瑶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曾是本君的小师妹。如今她人都死了,各位应该不介意让本君为她修一座坟吧。”
其实按理说,像婧瑶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便是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但看玄灵道君的反应,想到他的地位,大家都还是愿意给他个面子。
反正人都死了,留个全尸就留个全尸吧。
这样想着,众人都默不作声,表示允许了。
归一大师念了声佛号,转身对其他人道:“事已至此,一切尘埃落定,诸位可率领弟子打扫战场,找回曾被魔宗掠夺的宝物,顺便探查一下是否有漏网的魔修。”
他说完就吩咐弟子们:“藏鸿,瞻星,你们带人过去吧。”
两位年轻的佛修带着众弟子离开,归一大师本人则直接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开始为遍地亡魂超度。
青玄峰上,宿修宁连正殿都没力气回,直接倒在了洞府之外。
他呼吸微弱,看起来像是快死了。
意识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在温柔地唤他——
“师父,你回来了?”
他仿佛看见了她笑靥如花的模样,闭了闭眼,勾了勾嘴角低声道——
“音音,师父回来了。”
江雪衣从一棵树后现身,若是以前,宿修宁该早就发现他了。
可他现在自身难保,别说发现他了,还活不活的下去都是问题。
江雪衣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位传说中天下无敌的前辈,想到陆沉音就死在他手下,他心中愤恨难消。
君子风度告诉他不能乘人之危,可宿修宁这样的人,若不乘人之危,他此生恐怕都难以为陆沉音报仇。
想到这里,他阖了阖眼,想要动手,但动手的前一秒,终是扛不住心中的大道和正义。
他深吸一口气,拿了从赤月道君那儿偷来的小竹笛,他记得,它可以直接联系到嘉容楼主。
同悲楼里,嘉容楼主猛地睁开眼,意外地看着数百年前,那个男人送她的东西。
那里传来江雪衣冷清的话语,他将宿修宁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请她来为他疗伤。
嘉容楼主惊讶于赤月道君的弟子竟然主动联系她,更惊讶于宿修宁居然一个人跑到魔界,剿了魔宗,杀了魔尊。
她站起来,皱了皱眉,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叹息道:“也罢,我即刻便到。”
青玄峰上,江雪衣将宿修宁送进了正殿。
看着床上紧闭双眸的男人,想到他的身份,他做过的事,他既敬佩,又不齿。
离开之前,他一字字道:“等你伤愈,我会光明正大杀了你,为沉音报仇。”
语毕,他再不停留,转身便走。
他走后,宿修宁依旧没睁开眼。
太微躺在他身侧,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宿修宁唇瓣动了动,发不出声音,但太微听得见他的心音。
到了这个时候,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却还在念着她。
念着他的音音。
三月之后。
距青玄宗万里之外的一片树林里,躺在竹屋中的陆沉音倏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