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宗的计划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百年过去了,婧瑶再次回到了青玄宗,以敌人的方式。
御刀凌驾于众人之上,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突然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焚夜长老在一旁提醒道:“我们的人都进来了,宗主你看……”
婧瑶对青玄宗是很熟悉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可能改变了不少,但具体的大方位不会错的,至少几个峰的位置都不会变。
她望向青玄峰的方向,正要开口,忽然睁大眼睛:“不对劲。”
她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升起蓝色的透明光柱,将魔宗所有人包围在内。
“糟了!有埋伏!”焚夜长老也反应了过来,他回头望向率领魔军的六位殿主,“列阵!对敌!”
魔宗六殿主立刻列阵对敌,但他们还是太慢了,他们来之前这里早就埋伏好了青玄宗最强大的法阵,崔喻和齐信于众弟子之中飞身而起,挥动手中长剑,包围着魔宗的蓝色薄光又加了好几层。
“是伏魔剑阵。”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婧瑶冷静极了,她淡淡地开口,勾起嘴角笑道,“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她瞟向落地的崔喻和齐信,又望向道场山巅的位置,层层黑云退散,六大仙宗掌门现出身形。
婧瑶终于皱起了眉,她没说话,倒是焚夜长老惊呼一声。
“他们早有准备,糟了,宗主,我们要不要撤?”焚夜长老焦急道。
婧瑶看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们还走得了吗?”她语气厌恶道,“你还是比不上离玦,差他太多了……”说到这,她眼神更冷了几分,她仔仔细细在一群名门正派弟子之中寻找白檀的身影,很快在保护圈内发现了他。
“是你。”婧瑶笃定道,“是你背叛了我。”
白檀看着她的方向,嘴角始终噙着笑,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被发现,被报复,他就站在那,别人都握着剑,他便也握着剑,琼羽剑上的剑穗随风飘动,白檀垂眸看了一眼,想到陆沉音把它送给他时的模样,脸上的笑终于淡去了。
“你安排的人肯定早就被发现了!”一位魔宗殿主说,“青玄宗已开启护山大阵,宗主固然可以强闯出去,但我们是绝对出不去的,除了迎战没有其他选择!”
焚夜长老阴沉道:“……该死,没用的东西。”他朝婧瑶躬身抱拳,“宗主,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宗主重罚。”
“罚你?”婧瑶散漫道,“我现在还有心情和时间罚你吗?”她望向山巅之上,人落到地面上,手握魔刀,一字一顿道,“退无可退,那便战。”她握着魔刀指向天空,“我对付宿修宁,你们拖住其他几个,焚夜直接带人灭了这群弟子,破了这伏魔剑阵。”
婧瑶一声令下,魔宗众人立刻散开,崔喻和齐信带着前山弟子与魔军打在一起,渡缘寺的佛修们使出金刚咒,把魔军一分为二,大大减少了他们的压力。
“多谢各位大师!”崔喻一边战斗一边抽空道谢,他挥剑斩杀一个又一个满眼血红的魔修,鲜血喷在他衣袂上,他凛冽道,“再列阵!”
青玄宗弟子听得此言,皆御剑而起,布七星剑阵,将一部分魔军圈在其中,如笼中鸟般击杀。
焚夜长老见此,愤怒地迎敌而上,他是将近化神期的修为,崔喻和齐信都不是对手,江雪衣飞身而起,率领流离谷一众乐修拨动手中琴弦,大部分魔军都被乐声勾走心神,恍恍惚惚地被低于他们修为的仙门弟子斩于剑下。
到处都是血,到处充斥着呐喊和惨叫,到处都是血腥味。
宿修宁手执太微御风而下,与握刀而来的婧瑶对上。
“师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啊。”婧瑶微笑着看他,眼神细细描绘着他的模样,忽然,她猛地瞪大眼睛,握紧了刀柄隐忍道,“你失了元阳?!”她声音尖锐激动起来,“你做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是谁!?”
是谁?其实根本不需要问。
婧瑶马上就想到是谁了。
“……竟然是真的。”她恍惚了一瞬,眼神可笑道,“居然是真的!你真的和那个陆沉音苟合!你可对得起师父的教导!你简直不可理喻!”
宿修宁淡淡地望着她,无边月色下,他面似冷玉,墨发雪肤,孤寒料峭的琉璃身姿,高空的风吹得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白缎锦衣凌乱又飒然,当真是如真仙降世,处处凝着无人可挡的强大气势。
“我不可理喻?”他开口说话,声音波澜不惊,好似周围杀场不存在一般,“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话?”
婧瑶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什么身份时,苦涩地笑了笑。
“我是疯了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了?”
宿修宁与她着实没什么话说,她几次三番伤害陆沉音,他早已容不下她。
“你便当本君也疯了吧。”他话音落下,直接挥起太微,“今日你来了,便埋骨于此罢,也算有始有终。”
婧瑶盯着他:“你要杀我?”停了停,自嘲笑道,“也对啊,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大上次,上上次,你哪次不是真的要杀我?”她握紧了刀柄,一字一顿道,“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今日还未曾分出胜负,师兄可不要太自满了!”
两人终于打了起来,婧瑶如今的魔功只差些许便可大成,对上宿修宁虽还是差了些,但也完全可以拖住他,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魔宗殿主拖住了玄灵道君他们,宿修宁也被婧瑶拖住,焚夜长老抓住这个机会反攻,他拼尽全力施展几次退敌法阵,成功毁掉了金刚咒与伏魔剑阵,如今就只剩下七星剑阵了。
焚夜长老御风而起,眯眼望向后方用乐声控制人心,损了他们近两万魔军的流离谷弟子,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亲自迎了上去。
江雪衣见此,立刻让其他弟子退开,自己对上焚夜长老。
因为修为差距不小,江雪衣又是乐修,所以他与对方斗得有些吃力。
他靛蓝色的锦衣上溅了血迹,数招之后不敌地后撤,焚夜长老趁机想要掏他的心,江雪衣眉头一皱,朱砂痣拧起,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剑光击退了焚夜长老、
江雪衣偏头望去,陆沉音一袭素白衣裙,眉目凌厉长发飞扬地执剑而来,像奔月而来的仙子。
他怔怔望着她,她将他护在身前,与焚夜长老打了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明明陆沉音和江雪衣修为差不多,可她和焚夜长老打起来游刃有余,焚夜长老甚至有不敌的趋势。
江雪衣的视线落在朝露剑上,那已经不是以前的朝露了,元婴期的陆沉音实力极强,剑修越级打架的优势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虽然也挂了彩,可几番对招下来,焚夜长老竟然被她打败了。
狠狠摔在地上,焚夜长老吐出一大口血,指着陆沉音道:“小儿受死!”
他再次飞身而起,江雪衣见他要拼命,立刻抚琴给陆沉音助阵,两人配合极其默契,将去而复返的焚夜长老彻底击败。
焚夜长老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急促喘息,眼眸赤红,都开始流血了。
他指着陆沉音,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只能吐血。
最后,他奄奄一息地倒下,彻底闭上了眼睛。
陆沉音回眸看了一眼江雪衣,江雪衣飞身而至,与她肩并肩道:“师妹,我为你助阵。”
陆沉音挽了个剑花,点头过后便开始杀敌。
两人配合极其默契,一人控制心神,一人面不改色地杀敌,陆沉音曾以为自己身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真动手杀人会犹豫不决,但到了战斗的时候,她发现,还是剑修的血占据了上风,她越战越勇,今日来的五万魔军,顷刻间便只剩下两万。
“焚夜长老死了!”
魔宗一位殿主痛呼一声,顾不上应对飞仙门蒋门主,握着鞭子袭向陆沉音。
蒋门主眯眼看了一眼陆沉音,算了算他们的修为,陆沉音应当是可以对付的,对付起来估计还算轻松,这样的话……侧目看了看另一边,蒋门主冷笑一声,故意引导攻向她的另一个殿主朝陆沉音的方向去——
一个打得过,那两个呢?
陆沉音万万没想到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蒋门主居然给她搞这个,她似笑非笑地朝对方点了点手指,随后便一人对阵两人,有江雪衣的帮忙,竟也游刃有余。
蒋门主心中不忿,但也做不了更多了,很快她也被人缠住,只能专心对敌。
婧瑶与宿修宁过了几十招下来,开始有些脱力了。
她身上好几处剑伤,太微留下的剑伤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咬唇瞪着宿修宁,心中憎恨上升到了极点。她回头看看死伤无数的魔军,六位殿主也只剩下四个了,有两个在对付陆沉音,其他两个被六位仙宗掌门围住,很快被生擒。
婧瑶一口血堵在喉咙处,她只觉脑子混乱起来,眼睛越来越红,理智丧失后,她变得六亲不认。和失去理智一同而来的,是她功力大增,她挥动手里魔刀迎向宿修宁,太微与魔刀对上,迸发出巨大的火花,点亮了黑漆漆的夜空。
陆沉音将魔宗两个殿主逼退,又在其他弟子的协助下,同江雪衣一起生擒了重伤的两人。
她仰起头,正看见婧瑶与宿修宁那骇人恐怖的对阵,她瞪大眼睛,心底担忧不已。
她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宿修宁,相信他可以的,要学着像其他人一样完完全全地认可他,可心底那份担忧还是怎么都止不住。
光芒褪去后,陆沉音看得更清楚了一些,婧瑶彻底魔化了,和宿修宁打起来毫不顾忌周围,玄灵道君等人在一旁想要帮忙,但婧瑶魔气太盛,他们根本近不了身。
宿修宁看看周围,婧瑶的魔气令已经死去的魔军忽然起了尸,再次攻向还没来得及喘气的仙门弟子。
他准确地找到了陆沉音所在,见到她被数不清的行尸包围,他皱起眉,再不犹豫,直接对空高喊:“布结界!”
他这个时候喊布结界,几位掌门立刻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只见空中黑发雪衣的玄尘道君双手握着仙剑太微的剑柄,薄唇轻抿,眉眼锋锐,与平日里的或淡泊或冷漠截然不同的杀气倾泻而出,淹没了所有人,包括婧瑶。
沁入骨血的杀气几乎抵消了婧瑶的魔气,婧瑶有片刻回神,瞪大眼睛看着宿修宁——随着那杀气而来的,是他手腕一转,双手握住剑柄,将太微狠狠插.进了地面。
刹那间,无边无际的强大剑气奔涌而来,玄灵道君等人拼尽全力为自己人布下保护结界,饶是如此,修为稍低的还是吐了血。
而魔宗那边就更不必提了,乌泱泱的魔军和行尸仿若一颗颗流星,接连惨叫着飞起,渐渐化为灰烬。
婧瑶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看着殿主们或被擒会被杀,看着焚夜长老的尸体随着剑气灰飞烟灭,她心中的怨与恨达到了顶峰。
在这一刻,她终于突破了血炼魔功的最后一层,用的却是她魔宗一半魔军的鲜血。
婧瑶握着魔刀后退几步,望向始终笔直而立的宿修宁,他像难以翻越的巍峨高山,几百年如一日地守护着他身后的那些弱小,她看着他保护所有人,看着他时不时望向陆沉音的余光,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个笑话。
她痛到无法呼吸,她恨透了这种被他轻描淡写的模样牵动每一根神经的自己,于是她将自己完全献祭给了魔,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她似乎还是她,又似乎不是了。
“宿修宁,现在我们算是真正的对手了。”婧瑶握着魔刀飞身而起,自上而下俯视着宿修宁,“你杀我多少人,我便屠仙门多少人,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吧?”
她扬起手,魔刀血光流转,玄灵道君暗叫不好,但已来不及,一道血光被婧瑶甩出,玄灵道君的结界完全抵挡不住,数不清的仙门弟子吐血倒下。
陆沉音在后方的位置,她护住落霞,抬起朝露挡在前面,婧瑶望了一眼她在的方向,再次想要挥刀,就在这时,宿修宁开口了。
“你敢伤她半分,我要你整个魔宗陪葬。”宿修宁声音清冷,面无表情道,“有人会告诉我魔宗所在之处,若你还顾及你所剩不多的门人,便立刻束手就擒。”
是啊,今天带来的五万魔军是全军覆没了,可魔宗老巢还有不少人啊。
婧瑶明白宿修宁的意思,也很清楚他说的会告诉他魔宗所在的人是谁。
她慢慢寻找白檀的身影,锁定他之后,她自嘲地笑了起来。
背叛,欺辱,威胁,看看她都得到了什么,连她亲手用血救起来的人都这样对她,她真的再也不相信任何感情了。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陆沉音和宿修宁,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有些茫然无措,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有些酸涩,又有些可笑,渐渐的,她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将他们全都杀了。
不要让他们好过,不能让他们好过。
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她被这样伤害,他们凭什么道貌岸然地活着?
“束手就擒?不可能。如今的你也拦不住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婧瑶忽然收了刀,见她似乎不打算再攻击,其他人稍稍松了口气。
“宿修宁,你几次三番弃我如敝履,今天,我就让你也尝尝我受过的罪。”
她手中化出一块留影石,见到这东西,容楚钰是最激动最害怕的,她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心虚地望向玄灵道君。
玄灵道君接收到这个视线,马上就明白了留影石里有什么内容,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容楚钰一眼,当即要挥剑阻止,连自己是否敌得过都顾不上了。
可还是晚了。
留影石被打开,宿修宁静默地看着上面的画面,他与陆沉音相拥,他亲吻她的发顶,那一幕温馨而又甜蜜。
如果当事人不是师徒关系,这一幕简直美得可以入画。
不可思议的惊呼接连起伏,陆沉音握紧了朝露,身子僵硬而冰冷。
落霞惊愕地站在她身后,一会看看她一会看看宿修宁,直接晕了过去,还好被师姐扶住了。
江雪衣就在陆沉音身侧,看见那一幕他先是愣住了,回过神来,他顾不上自己的心情,第一反应是挡在陆沉音面前,避免她受人指点。
陆沉音看着江雪衣毫不犹豫毫无保留的背影,喉咙干涩,眼角渐红。
“这是怎么回事?”蒋门主大喊道,“玄尘道君和陆沉音?!你们在做什么?!你们简直!简直恶心至极!!”
好像终于找到了出气点,蒋门主言词极其恶劣地指责陆沉音和宿修宁,蒋素澜站在她背后被她护着,目光呆呆地看着留影石上不断重复的画面。
她失魂落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宿修宁了,喜欢他的一切,梦想着可以永远陪伴他。
她从未想过真的能得到他,只是想陪伴他而已,可仅仅如此她都没资格。
她难以相信,便是那样始终端坐云端的一个人,有一天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自己的徒弟恩爱缠绵。
蒋素澜心里难受极了,她忍不住抓住了母亲的手,在蒋门主回过头时白着脸摇头道:“娘……别说了。”
她愿意羞辱白檀,愿意羞辱江雪衣,愿意羞辱任何对不住她的人,可她不舍得,不敢,也不愿意让别人羞辱宿修宁。
哪怕他不要她,哪怕他曾经差点杀了她。
蒋门主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闭了嘴。
婧瑶看着这一幕,啼笑皆非道:“这就是人人仰慕憧憬的玄尘道君。”她嘲笑道,“这就是天下最是理法至公的玄尘道君!”她指着宿修宁,“你竟与自己的徒弟背伦,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说我?”她可笑道,“你与我,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她飞身而起,后撤许多,瞪着宿修宁道:“宿修宁,你记住今天,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干干净净的玄尘道君,你将跌落尘埃,你将受人鄙弃,你喜欢的人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她会跟着你一起被人唾弃,我没有好结果,你们亦是!”
她挥动魔刀,生生用与宿修宁势均力敌的修为将青玄宗的护山大阵劈开了一角。
她慢慢飞身而出,回眸时,笑容冷艳而妖娆:“我还会回来的,宿修宁,下次我来,你的修为与我不过同等,再无法控制我,那个叛徒也不能再帮你报信,我看你怎么应对。”
她指着在场所有人:“你们今天的每一个,都要血债血偿。”
语毕,她再无言语,独自离开。
白檀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垂下眼眸,悄无声息地隐了身形,追着那道红光而去。
平复了危机,宿修宁与陆沉音的丑闻成了最受人关注的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直到宿修宁抬起剑,用掌心抚去太微剑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
“安置伤患,打扫战场,至于其他的,整顿过后,本君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陆沉音远远望着他持剑离去,像是去追什么人了,她正想跟上,江雪衣转过了身。
他将所有窥探的视线挡在后面,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低声道:“那个人,是他?”
陆沉音闭了闭眼,低低道:“是。”
“……那我可真是几辈子都比不上。”
江雪衣失落地笑笑,本以为他说完会颓然离开,但是没有。
他依然挡在她面前,静了静道:“你别害怕。”
陆沉音愣了愣,惊讶地看着他。
“我送你回去。玄尘道君应该是去追魔尊了,我先送你离开。”他上前一步,长发摇曳,背上瑶琴垂坠的流苏也跟着晃动,他眉心一点朱砂痣,面色苍白,唇瓣嫣红,憔悴却又坚定,“他们或许会伤害你,或者将你关起来……总之,我送你回去,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哪怕我做了在别人看来十分不齿的事?”陆沉音问。
江雪衣睫羽低垂,轻声道:“不……不,你没有做令人不齿的事。”他握了握拳,“你不要那么说,别人可以那么说,我管不着,但你不要那么说自己。”
他并未因此看轻她。
说实话,陆沉音是穿来的,她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很正常,但毕竟时代观念不同,看其他人的反应就知道,江雪衣的正常反应该是不赞成的。
但他没有,她问了之后,他还说了这样话。
陆沉音闭了闭眼,再无言语。
江雪衣坚定地护在她身后,一身血污地携她全身而退。
赤月道君在心里叹了口气,和玄灵道君对了对眼神,默契地挡在了两个后辈之前,张罗着先行整顿,之后再听听宿修宁的说法。
但其实,欺师灭祖违背常伦已经是铁定的事实,宿修宁给了说法又能如何呢?
他们固然需要宿修宁,需要这位天下无双的大能维护秩序,应对魔尊婧瑶卷土重来。
可他们不需要陆沉音。
需要陆沉音的只有宿修宁一个人。
也就是说……
玄灵道君望了一眼陆沉音离开的方向,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难免对陆沉音的未来起了无边忧虑。
宿修宁地位崇高,修为已至巅峰,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他没入魔,还是青玄宗的云中君,他就还可以安安稳稳。
没人敢真的质疑他什么,没人敢真的为难他,他们还需要他。
可他们总要一个说法将这件事平息下去的。
他们需要一块遮羞布,而一旦如此,能解决问题的,就只有一个陆沉音。
陆沉音,终是成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