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音从未想过,自己如此艰辛从梵音湖赶回来,等到的会是和宿修宁大吵一架。
她当然不想和他吵架,她觉得他们完全没有吵架的理由。
她深呼吸了一下,将繁杂混乱的心情稍稍平复,握着发簪往前走了一步,宿修宁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抗拒她靠近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陆沉音低头看了看手里染血的发簪,慢慢说道:“师父别生气。”
“生气”二字让宿修宁怔忪了一下,他还戴着面纱,神情令人看不清,他转开了头,眼睫颤动,片刻后,面上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语气似乎变回了过去的无波无澜。
“我没有生气。”他否认。
陆沉音也不跟他纠结这个,她摆弄着手里的发簪说:“我不知道这发簪为何会在我头上,我回忆了一下,大约是出梵音湖的时候,江师兄偷偷给我戴上的。”
宿修宁望向她,沉默着没说话,陆沉音也不看他,继续说道:“我本来是一个人去后山的,想探探情况,若是危险便直接放弃,不危险的话就尝试一下,毕竟大家都说梵音砂很好。我遇见了一只木影兽王……”
她将发生在后山的事悉数告诉他,没有错过一个细节,包括珠花丢了,心急如焚,跳进湖底去寻找,随后又入了阵法,不知疲劳地杀了几天几夜的异兽,毒性再次波动,与灵力修为较量,导致她直接昏迷,之后醒来,从木影兽王身上拿到的宝珠已完全吸收,修为也至金丹。
“这些便是全部了。”陆沉音低声说,“没有什么心甘情愿,也没有什么看中江师兄,从头到尾都没有。”她终于抬眸去看他,那一刻宿修宁竟有些不自觉逃避她的注视。
“师父实在不应该那样误会我。”
陆沉音往前走,再次试图靠近他,这次他没躲,但他不看她,侧着脸,面纱遮面,她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眸,蝶翼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他眼下留下一道剪影。
“我怎么可能忍心让师父丢脸?”
陆沉音走到他很近的地方也没停下,直到她的鼻尖几乎贴在他胸膛之上,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宿修宁偏开了头,上身后撤闪躲她的呼吸,陆沉音直接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腰,不准他躲开。
他的腰劲瘦有力,她的手指不自觉轻捻了几下,宿修宁望向她,面纱下的薄唇紧紧抿着。
“师父听我说完。”陆沉音忽略他眼底的矛盾,轻声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找别人做道侣,不管那个人是江师兄又或者是其他师兄,他们再优秀我也不喜欢,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她只说不会喜欢别人,不会找别人做道侣,却不说她喜欢谁,想要找谁做道侣。
她面色平静,仿佛在叙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从未想过离开青玄宗,离开师父身边,不单单是这次在流离谷,今后不管去了哪里,只要有人和师父提这件事,师父都要拒绝。”
她仰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他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眼底的坚定。
“我一辈子都陪在师父身边,哪儿也不去,师父就别生我的气了吧?”
最后的话她说得极轻,仿若气音。
宿修宁因为这句话有些失神,他微微启唇,几乎有些神不守舍地说:“没有什么一辈子,我也许很快就会飞升,你早晚都要离开我身边。”
陆沉音笑了一下,抬手捻住他面纱的一角:“那我就只稍稍离开师父一小会儿,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师父且在天上等我一段时日,等我也努力飞升了,就能去继续陪着师父。”她一字字道,“弟子和师父,天上地下,永远都不分开。”
宿修宁在感情上再迟钝,也能听出陆沉音这些话里隐含的不寻常了。
更不要说,她眼神那么灼热,他想忽视都难。
往日里一个淡泊到没有个人情绪的人,此刻内心复杂思绪太多,多到他难以适应,有段时间,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陆沉音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缓缓拉下了他的面纱,他俊秀如拂晓晨星的脸庞展露在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手撑着他的胸膛,感知着他有力的心跳,踮起脚尖,一点点靠近他的唇。
这是她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试图和他亲密。
在两人呼吸交织,唇瓣几乎贴在一起的关键时刻,宿修宁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推开了陆沉音。
身上还带着伤,在阵法里杀了几天几夜异兽,陆沉音早就没多少力气了,被他这么一推,她直接摔倒在地上,喉咙发痒,险些吐了血,但还是忍住了。
宿修宁怔了怔,立刻蹲下去扶她,陆沉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难得鼓起勇气说了这些话,试图清醒地靠近他,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失败。
未免以后漫长时光里无法面对彼此,还是描补描补得好。
“我自己可以站起来,不劳烦师父了。”
她言语平静,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要做那件事的人不是她。
宿修宁跟着她一起站起来,转开眼不去看她,声线低沉道:“沉音,这样不对。”
陆沉音笑了笑说:“什么不对?”
宿修宁欲语,陆沉音在那之前接着说:“没有什么不对啊,师父指的是什么?是方才吗?我只是怕师父戴久了面纱不舒服,帮师父解下来罢了,至于后来……”她顿了顿抿唇笑道,“也没什么呀,就是好几日没见师父,甚是想念,近距离看看师父而已。”
她这些话说得那么平缓冷静,仿佛事实真是那样一般。
但宿修宁和她自己都很清楚,不是那回事。
宿修宁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周身安静极了,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宿修宁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赤月道君与为师打了一个赌。”
“哦?”陆沉音挑了挑眉,“是什么?”
宿修宁手撑在桌子上,语速很慢地低声道:“他给了江师侄一支银簪,是他道侣的遗物,若你戴着那支银簪出现,便算定下这门亲事,若你没有,便再不提此事。”
陆沉音脸色一沉:“可那不是我自愿戴的,我根本不知道……”
“他与为师打这个赌,为师没有拒绝。”
宿修宁极其少见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手撑着桌子望向她,明明表情和眼神没什么不寻常,但陆沉音被他这样看着,还是涩然。
“师父的意思是,即便我不是自愿的,可你同意了打这个赌,便是结果如何,就如何?”她哑着嗓子道,“你想让我嫁给他?”
宿修宁垂下头,如墨的长发掠过肩膀垂落在他胸前,挡住了他如冰雪般洁白冷彻的侧脸。
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动听,似华丽奢美的琉璃宝石,宝石们看上去剔透晶莹,色彩缤纷,一派锦绣欣荣,可触手的温度却冷得她身体战栗。
他跟她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是,你也是。”
陆沉音其实也明白,宿修宁明明之前还很生气她戴了这簪子的事,后面却开始变相让她认了这件事,这番快速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他察觉到了什么罢了。
哪怕她还没完全挑明了说,及时想要圆回来,使自己不至于那么被动,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他一有所察觉,就要疏远她,甚至把她推给别人。
她比起多年前的玄玉道君,他的小师妹婧瑶,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他至少没干涉人家的嫁娶之事。
他是不喜欢她的,与她只有师徒情分,过往的种种关怀和妥协,以前对玄玉道君时,也不见得没有。终究是她自己想太多,白白浪费那么多感情和精力,早知此刻,还不如全部拿来修炼。有这么一个好师父摆在这,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她一开始就不该起那些不该起的心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朋友,到了任何时候都别太高看你自己。
陆沉音沉默了一会,缓缓说:“师父说得对,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管我是不是自愿,都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才戴着簪子出现在寿宴现场,我若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重新梳头,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她这口气,似乎是真的要认这门亲事了,宿修宁眉头紧蹙,撑在桌上的手力道有些大,昂贵的木桌表面现出几丝裂纹。
“但是……”陆沉音忽然话锋一转,冷静地说,“具体如何,我还要自己争取过后再做决定,无需师父因我言而无信,我自己解决。”
她抬手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当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宿修宁手撑着桌子,终于弯下了修长笔直的脊背。
他紧抿唇瓣,视线定在桌面的裂纹上,过了一会,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吐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桌面上和他的手上,他闭了闭眼,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玉白塑像般失神地坐到了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
陆沉音离开平律阁,没走多远,便在一片皑皑白雪里看见了江雪衣。
江雪衣换过衣服,不是流离谷常见的靛蓝色锦袍,是一件很衬他黑缎锦衣,黑衣每一处边角都用金线细致点缀,外衫的广袖和衣襟处也用金线绣了复杂华美的花纹。
走近了一些,陆沉音看清了那花纹的样式,是十分秀丽的折枝海棠,明明是有些女气的刺绣,却因为只用金线一色去绣,并穿在了气质清美的江雪衣身上,不但不显阴柔,还极具精致的雍容典雅。
他听到脚步声便转过了身,不背着瑶琴的时候,他身形越发挺拔俊秀,站在白雪之中,像一棵苍翠挺拔的青松。
“你一定有话对我说,所以我在这里等你。”江雪衣缓缓开口,风吹起他鸦羽般的黑发,紫金玉冠间别着的金簪两端垂着攒珠飘带,飘带很长,直垂到他腰畔,在末梢处悬着流苏,当真是无一处不端庄,无一处不高贵,称他为上界第一美人,的确是当之无愧。
——这一秒钟,陆沉音决定暂时忘记宿修宁的存在。
“江师兄说得不错。”陆沉音将手抬起,手心里染了血的蓝宝石银簪极其抓人眼球。
“这是江师兄趁我不注意给我戴上的吧。”她歪了歪头,笑着说,“其实我不太清楚江师兄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不过几面之缘而已,若说江师兄是真的喜欢我,实在令我难以信服。”
江雪衣没说话,只是站在那听着她说。
他转开视线望向前方缓缓流淌的山泉,好像不管她骂他还是讽刺他都全然接受。
陆沉音见他不打算开口,便继续道:“其实江师兄也不想这样匆忙与人定下婚约吧?我总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是那种宁缺毋滥,不愿将就的类型。”
江雪衣这才开口道:“你高看我了。”
若当初蒋素澜没有拒绝定亲,说不定他们如今已经结为道侣了。
在当初那个时候,他的确是没有太在意过感情这个东西。
但后来总是不一样了的。
不是蒋素澜,也不能随便是别人,今日这场寿宴,一开始便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至少在他看见陆沉音之前是这么觉得的。
是因为秘境里的那个吻吗?
不应该的,只是个吻而已,虽然不曾有过,但也不至于就此挂在心上。
那是因为什么?
又或者说,其实在那更早之前,在传送阵那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江师兄,我不喜欢你的。”陆沉音不想再浪费时间,她很累,伤口很疼,需要回去疗伤,她吸了口气,语速很快道,“你把这东西拿回去吧,我不想责备你什么,也没力气和你吵架,事情既然是你瞒着我做的,便由你去说服赤月道君,让他忘记我戴过它这件事。”
江雪衣看着那支银簪没有动作,陆沉音想开口催促,在那之前,他才慢慢道:“当时只是想起你丢了珠花时十分紧张,见你出了梵音湖头上也没有首饰,应当是没有找到珠花,有些不忍你再因此伤心,所以才给你戴了这支银簪。”
陆沉音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不喜欢我,那也没什么。喜欢我的人那么多,偶尔有一个不喜欢我的,倒也十分新鲜。”
他这话说得很欠扁,换个人说一定会令人不屑,但这个人若是他,又很有说服力。
“只是不知陆师妹可否帮我个忙,暂时先不要退还它。”
江雪衣忽然这样说道。
陆沉音意外地问:“为什么?”
江雪衣娓娓道来:“诚然陆师妹在感情方面高看了我,但我也的确没有随便到只以几面印象就定下未来一生的道侣。若可以,望陆师妹暂时应下这门亲事,我会让师父将合籍大典安排在你结婴之后,你我便只担着未婚夫妻的名头,待我或师妹遇上了真正喜欢的人,再由我亲自请师父取消婚约,如何?”
陆沉音听明白了:“师兄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挡一挡?”
“是。”江雪衣解释,“师父急匆匆要为我定下道侣,也不过是想避开飞仙门的纠缠罢了,陆师妹帮我个忙,也是帮我师父的忙,我保证在陆师妹结婴之前,一定会取消这份假亲事。”
其实这个忙也没什么不可以帮的。
只是担个虚名罢了,让江雪衣可以避开蒋素澜,不必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她如今才刚结丹,距离结婴还有很长时间,这些时间应当足够彻底打消飞仙门的念头了,说不定蒋素澜很快就会放弃江雪衣,选别人结为道侣,到时她和江雪衣也可以提前解除婚约。
而且……
陆沉音垂下了眼,有个微小的声音在心里告诉她,这样做很好,宿修宁不是要疏远她,要把她推给别人吗?
那就……如他所愿。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了吧?
她再面对他时,也就不用觉得处境尴尬了吧?
“好。”陆沉音扬起头,定定看着江雪衣,“江师兄一定要言而有信,在我结婴之前取消婚约。”
江雪衣慢慢笑了一下,那一笑如雪霁春来,刺得陆沉音有些睁不开眼。
“陆师妹不怪我擅作主张给你惹了麻烦,还愿意帮我,这份恩情,我会一直记在心上。”
江雪衣声音空灵又低磁:“今后陆师妹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任凭差遣。”
“自然,帮了师兄这么大个忙,若我以后真遇到难处,自然也不会跟江师兄客气。”陆沉音笑了笑,“眼下就有一件——还请师兄以后别再记着明心山秘境里的事了,那时师兄应该也是被迫来为我解毒的,如今这样,我也算帮了师兄,咱们自当两清吧?”
江雪衣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融入夜色,陆沉音也转身回了平律阁。
她的房间就在宿修宁旁边,进屋之前,她看见了他房间仍然亮着的灯火。
想了想,陆沉音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入定修炼,次日晨起,陆沉音睁开眼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定她这次是真的把遇仙散的毒性压制住了,身上的外伤也好得七七八八。
来流离谷这一趟,她真的是没白来,不但结了丹,暂时解决了毒发的问题,还得了一个十分优秀的“未婚夫”,人生还真是充满戏剧性。
简单收拾了东西出门,昨天赤月道君寿宴结束,今天大家就该各回各家了。
陆沉音出门的时候,对面没什么反应,她也没在意,下了楼和其他人等在一起。
落霞挤到她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和她小声耳语。
“陆师叔,我听说,听说……”落霞有些欲言又止。
陆沉音看了看其他同门望着她那炯炯有神的视线,点点头道:“你听说了什么?但说无妨。”
落霞抿了抿唇,半晌才慢吞吞道:“今晨赤月道君兴冲冲给各宗门发了传音,说为了恭祝他最爱的弟子定下婚约,特多赠每人一份梵音砂。”
陆沉音想过她和江雪衣定下婚约的事会被其他人知道,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广而告之的方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落霞看她表情,有些伤感道:“按理说,陆师叔可以和江师叔结为道侣,实在是和和美美的事,但我总觉得……”她抿了抿唇,“我总觉得你不喜欢江师叔,这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师叔你反对过吗?”
怎么没反对过呢?
可宿修宁最后的那些话,那个态度,以及江雪衣的那些话,让她最终放弃了反对。
陆沉音不想隐瞒落霞婚约是假的这件事,但暂时没想好怎么和她说,场合也不方便,遂直接闭嘴,决定等回去之后再说。
落霞见她郁郁不语,拉着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她这般待她,让陆沉音心底的不安削减了不少。她原本还很担心落霞会因为这件事与她产生隔阂,已经做好了好好安慰道歉的准备,毕竟她那么坦然地喜欢着江雪衣。
不远处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陆沉音抬头望去,看见了慢步下楼的宿修宁。
他应当是刻意发出脚步声,让众人知道他来了。
陆沉音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和其他人一起恭敬地朝他行了礼。
赤月道君一早就发了传音,陆沉音当时入定过于专注没听到,但宿修宁和其他人是听到了的。
他看着朝他躬身行礼的一群青玄宗弟子,陆沉音站在不前不后的地方,微微低着头,一副恪守礼节的模样。
她简单绾了个发髻,束发的孔雀蓝宝石银羽发簪十分衬她。
宿修宁静静看了一会,偏开头低声道:“出发。”
众人应了是,安静并有秩序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走过陆沉音身边的时候,宿修宁脚步顿了顿,又很快继续向前。
陆沉音面不改色,和其他人一起跟上,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启程返回青玄宗。
上马车的时候,陆沉音还是如来时一样坐在最里面,宿修宁也还是坐在她旁边。
她坐姿端正,朝露剑横在她双膝之上,自坐下之后,她便开始闭目养神。
这样的她,看起来竟让人觉得有些陌生。
忽然,陆沉音睁开眼,角度准确地望向宿修宁,平静道:“师父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宿修宁听她这么问,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盯着她,他怔了怔,没有立刻说话。
陆沉音倒也不需要他开口,她径自道:“师父在看这个?”
她轻抚了一下发间的银簪,微笑道,“昨晚我听了师父的话,去和江师兄好好聊了一下。我本意是想说服江师兄去说服赤月道君不要定下我们的婚约,但是……”她压低声音,“但最后是他说服了我。”
她本来是去说服江雪衣,却最终被江雪衣说服了。
“我答应他了。”陆沉音做了个总结。
虽然早已知道结果 ,但“我答应他了”这五个字还是尖锐极了。
它们一字字刺入宿修宁心口,每一字深一寸,看不到鲜血,也感觉不到疼痛,甚至都没滋生什么令他烦扰陌生的情绪,唯独只有一样感受。
它令让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