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绾绾去卫生间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还没来。
于是阿姨又帮她把繁冗的礼服穿上,但腰腹有些褶皱是没法再熨烫了。
盛绾绾离开房间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还是她头一次,窥见言霁童年的时光,虽然只有一角,但她仍然觉得心里的言霁更完整了。
她刚走到楼梯口,言霁却已经迎上来了。
“去哪儿了?”言霁自然的捏住她的手,生怕她踩着高跟鞋下楼站不稳。
“去了趟卫生间,没耽误什么事吧。”盛绾绾扯着裙子,一手拉着言霁,一手扶着扶手,一阶阶往下走。
“准备上蛋糕了。”言霁低声道。
果然,盛绾绾刚从楼梯上下来,屋内的灯光霎时暗了下去,大家也纷纷安静下来。
后厨将五层高的生日蛋糕推出来,蛋糕顶层插着五零两根蜡烛,火光晃动,照亮了一方天地。
餐车一路推到江卫栖面前,盛莎白就站在江卫栖身边,车一停,她便带头鼓起了掌。
很快大家也都跟着鼓掌欢呼起来,盛绾绾和言霁就安静的站在楼梯口,望着不远处的微茫光源。
借着黑暗和鼓掌声的掩盖,盛绾绾轻声道:“你有去过次卧吗?”
言霁下意识摇了摇头,但他很快发现盛绾绾看不清,于是回道:“没有,除了上次我生日外,没在这里过过夜。”
他到底还是不自在,毕竟之前,他和江卫栖见面的时间都很少。
盛绾绾用手指轻轻摸了摸言霁的手背:“阿姨说,里面是按你小时候布置的,一直都没变过,还会经常打扫。”
言霁愣了片刻:“我小时候?”
太久远了。
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很短,而且也并不愉快,那时候他太小,以为所有人的父母都是一样的生活方式,在一起还不如分开。
所以后来他们就真的分开了,还是阴阳两隔。
他并不讨厌言湄湄和江卫栖,他只是觉得,以前那种生活,在他们三个人的心里都不值得怀念。
至少是他以为。
所以他完全想不到,江卫栖还有这种执念,会把房间布置成他小时候的样子。
盛绾绾笑道:“我喜欢你们合照的那张照片,你特别可爱。”
合照哪张?
言霁已经彻底忘了。
他甚至不记得跟亲生父母有过合照。
他从小就不喜欢拍照,但现在的工作偏偏是每天跟拍摄照相打交道的,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长大之后的记忆点太多,就把小时候的生活挤没了。
全程的掌声停下来,等着江卫栖许愿吹蜡烛。
江卫栖看起来很激动,哪怕是在恍恍惚惚的火光下,言霁仿佛都能看见他眼里的光彩。
江卫栖长叹一声,但并不是忧愁的那种叹息,而是感慨,是在这种气氛烘托下的感性。
“我五十岁了。一转眼就不再年轻了,年过半百,再回头看很多事情,觉得很惭愧。但今年能有这么多人来给我庆祝,又让我很欣慰,起码还能交到你们这些朋友。
实不相瞒,今天我最开心的就是,我儿子也来给我过生日了。他真的非常忙,平时我们也很少有见面的机会,这次很幸运,赶在他没有工作的时候。”
江卫栖说罢,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盛绾绾却感觉言霁把她的手攥的更紧了。
可周遭太黑,她看不清言霁的表情。
言霁望向那个身处烛光之中,却不再年轻的江卫栖,心里有些复杂。
其实不止是他进了娱乐圈之后,之前他也没有特意给江卫栖过过生日。
现在算算,也有十多年了。
有时候他会忘,有时候经人提醒或是看到了网上的消息才会想起来。
想起来就打电话说一声,忘了也没什么,他和江卫栖不亲近,更不会特意赶回来给他过生日。
但江卫栖也从来没说过,期待他的出现。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对于江卫栖,也是生活里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他们太少沟通,以至于根本不了解彼此。
江卫栖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不止言霁,还有莎白,也一直陪在我身边,和我相互扶持。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心里记得。大概老天眷顾我,五十岁这一年,生活却在一点点变好,各方面的,我很珍惜。”
他没有具体说那里变好,但盛莎白却很清楚。
这一年,言霁和他的交流变多了,回家的次数也多了。
这一年,言霁和盛绾绾在一起,于是言霁变得更快乐了,不再是个工作的机器。
还有其他的,他们和言家的矛盾也因为盛绾绾和言霁的关系变得缓和起来,盛绾绾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也变成了全家人的期待。
言霁的那些舅舅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却是把未降世的小家伙当做孙子看待的。
盛莎白眼眶微湿,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心里默默道,或许这一幕,妈妈在天上也能看到。
盛绾绾依偎着言霁的肩,轻嗅着他身上清淡的檀香,将声音放的很低:“姑父其实很爱你的。”
言霁眼睑轻颤,松开盛绾绾的手,将手臂从她后背绕过去,将她揽在怀里。
他现在很需要一个温柔的拥抱,和他共同承担这一瞬间的情感。
江卫栖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愿望对我这个年纪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我过的还算很好,身体也很健康,朋友们也都很照顾我,但非要说一个愿望,也还是有的。”
他闭上眼睛,谨慎和合十双手,十分虔诚的面对着蜡烛,嘴里嘟嘟囔囔的默念。
等确认愿望许好了,他才睁开眼睛,深吸一大口气,猛地吹灭蜡烛的火。
蜡烛熄灭,灯光大开,大家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
有人笑问道:“江叔叔许的什么愿望啊?”
江卫栖摆了摆手:“说出来就不灵了。”
厨师递了刀过来,然后扶着江卫栖的手,帮他一起把蛋糕切开第一刀。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厨师,将蛋糕分好,递给在场的宾客吃。
生日酒会一直狂欢到晚上十一点,江卫栖毕竟上了年纪,精力跟不上了,大家为了让他早点休息,默契的分批告辞。
等到了十二点,几个阿姨才把大厅恢复原状,吃剩的糕点食品第二天会送给街上的流浪汉。
所有人离场,家里只剩下言霁和盛绾绾。
他们还有事情没聊明白。
盛莎白拉住盛绾绾,低声问道:“绾绾,你......没来吧?”
盛绾绾摇摇头,有些尴尬的咬住下唇:“可能受凉了所以有感觉,但是还没,这点小事就不用讨论了吧。”
毕竟她姑父还在呢,而且看样子,言霁要跟江卫栖聊点正事。
盛莎白放心了:“就是,你这孩子,怎么可能来嘛。”
为了化解尴尬,盛绾绾赶紧拦住盛莎白讨论女性秘事的欲望,笑问道:“对了,姑父到底许了什么愿啊,神神秘秘的。”
盛莎白嗔道:“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么。”
江卫栖摆摆手:“跟他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能许什么愿,当然是希望你们和宝宝平安健康了。”
盛绾绾:“???”
言霁:“......”
一阵诡异的寂静之后,江卫栖无措的看向盛莎白:“我又说错话了?”
不是都挑明在一起了么,难道怀孕的事还不能提?
盛莎白安慰他:“没错没错。”她又看向言霁和盛绾绾,“你们俩也不用瞒了,我和卫栖都已经知道了,你们都已经是大人了,我们也管不了什么,相信你们能为自己和孩子负责。”
盛绾绾猛地揉了揉脸,尴尬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言霁倒是一脸坦然的反问:“什么孩子?”
江卫栖:“绾绾不是有了?”
言霁蹙眉:“我女朋友有了我怎么不知道。”
盛绾绾举手,弱弱道:“我也不知道。”
她总算明白盛莎白为什么笃定她不会来月经了。
原来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是因为他们怀疑她怀孕了!
江卫栖懵了,看向盛莎白:“我没听错啊,言松就是这么说的。”
言霁挑眉:“我舅舅?”
盛莎白跟着补充:“对,你没听错,言松那时还说都一两个月了。”
言霁眼睑跳了跳,总算想起来自己哄骗过沈清言。
沈清言一直信以为真,把盛绾绾当成孕妇照顾,甚至在节目结束之后,还把自己的玩具小鸭子寄给了盛绾绾。
但他没想到,沈清言还跟家里说了,小孩儿还挺实诚。
言霁:“我以为这种话也就哄哄小孩,没想到......”
盛绾绾略感无语:“我要是那时候就怀孕了,现在都该四个月了,我是怀了个大饼吗,一点都不显,这话你们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