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刚带着柳莲儿从?宫里?回来,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下了马车,却瞧见几个丫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了对面的马车。
那马车上坠着沈府的灯笼。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道:“回夫人,沈大人说小公子功课落下好久,要给他补课。侯爷已?经同意了。”
王夫人哦了一声,顺从?地点点头?,她对外巾帼,对内却十?分?娇.妻,丈夫的决定,她总是?无条件支持的。
但一旁的柳莲儿看到小包裹外头?,露着她给顾飞舟做的虎头?帽子,急忙问道:“我家孩子也要去吗?”
管家点点头?,“小侯爷说一个人寂寞,要人陪着。你相公答应了,包裹就是?他收拾的。”
柳莲儿面上温柔一笑,对着王夫人说:“这?样也好,两?个孩子有个伴。”但心里?却举起?镰刀,“这?个书呆子!可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俩孩子到了沈府后,要了一间偏僻的屋子。
顾飞舟让卫星湖住别处去,卫星湖说:“那可不行,你现在是?病号,我得看着你。”
“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死了没有,好给你收尸啊。”
“去!”
“好好好。”卫星湖嘻嘻哈哈道:“不会死不会死,你是?要长命百岁的。”
“哼!”顾飞舟没好气,在屋子里?依旧用毛笔画出了隔离区。
晚上,沈康和红枫亲自送来饭菜,问两?人是?否还住得惯。
顾卫使?了个眼色,卫星湖开口道:“师父,咱不说那些弯弯绕的了。你想说啥,就直接问吧。”
沈康给自己和红枫都倒了一杯酒,笑道:“你们真是?重生?”
“都到这?个时候了,问这?个就没意思了吧。”卫星湖夹了个鸡腿放碗里?。顾飞舟用手帕捂住嘴,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好,那你们告诉我。你们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卫星湖把筷子放下,谁乐意描述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沈康凝视他的表情,得到了一些信息,“看来死法不太好。是?怨灵,所以重生了?”
“你要非那么说,那也算。”卫星湖话音刚落,顾飞舟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卫星湖会意,“师父,咱们还是?有事说事吧。既然你们决定跟我们合作,而免费的情报又结束了,是?不是?就该拿出诚意了呢?”
沈康并不急于回答,他察言观色,顾飞舟拉卫星湖衣袖的小举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俩人心意相通,不用说话就能知晓对方意图,真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沈康看了红枫一眼,两?人对视,他还没来得及传音入耳,就听红枫开口道:“我们可以拿出诚意,但我们必须先确认我们能获得什么样的报酬。”
卫星湖心里?暗骂脏话,“丫的!咱俩这?默契是?多年修炼的,可他们能用法术传音入耳,是?作弊!”
顾飞舟一翻白眼,“你管他们作不作弊,看我眼色行事!”
卫星湖咳嗽一声,“明白。”
卫星湖望向红枫,“我们之前就说过,跟我们合作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能具体?点么?”
顾飞舟闭上眼睛,点了一下头?。
卫星湖道:“升官加爵、名?满天下,更上一层楼。”
红枫道:“阿康现在已?经位极人臣;于名?誉上,更是?天下文人争相效仿的楷模,更不更上一层楼,并没有什么意义?。”
卫星湖不说话,顾飞舟笑了,“如果真的没有意义?,你们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沈康笑了,示意红枫退下,师徒俩的博弈到此为止。
这?世上没有人会嫌自己的权势太大,也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名?声太大。
一个恃才傲物,以救天下于水火为己任的人,怎么可能不贪图留名?青史的权利?
他沈康这?辈子最大的贪心,就是?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史册上,非但要刻一个名?字,还要留下一整页、一书册的事迹!
“你们想要我们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呢?”
顾卫相视一笑,知道事情成了。
卫星湖说:“替我们办两?件事,一件是?除掉贾家,赶尽杀绝那种。”
沈康点头?,“贾家的人,不用你们说,我也会除掉的。还有一件呢?”
卫星湖看了眼顾飞舟,顾飞舟点点头?。
“帮我们杀一个人,她是?司马家的庶女,叫司马仙琴。”
沈康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不禁目光微顿,红枫替他开口道:“你们要说是?得罪了整个后宫司马家嫡女,司马仙瑶,我们倒还能理解。可这?司马家的庶女?又是?怎么回事?”
顾飞舟开口道:“别管她是?谁,你们照做就好了。贾家的事情不好做,你们可以缓一缓。但要杀一个小丫头?,对你们俩而言,可不是?什么难事。”
卫星湖应和道:“对!不见到那个毒妇的人头?或者尸体?,我们绝对不会松口的。”
话已?至此,沈康和红枫只能答应。
红枫第二天就开始踩点,司马氏家族庞大,分?支众多,想要打听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但红枫作为青叶剑派的大弟子,自然有他的办法,否则学?那么多法术却排不上用处,岂不是?暴殄天物?
但他调查后却发现,这?个司马仙琴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还没有出阁,平日里?住在最蹩脚的院子里?,名?义?上是?小姐,过得却比丫鬟还不如,脏活累活都要自己做,前几年老娘也死了,可谓毫无依靠。
他本性为人正派,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他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杀她做什么呢?
两?天过去,无所进展。
沈康叹气,“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既然这?样,你把她所在的宅院告诉我,我亲自去。”说完就要去拿匕首,红枫拦住了他。
他虽心下不忍杀害无辜,但两?相权衡后说道:“还是?我去吧。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你手上沾血。”
也不要选黄道吉日,就今晚动手了。
红枫施放风行法术,悄无声息地爬上司马府的屋顶,他来到司马仙琴所在的屋子,用隐身?术藏匿身?形,刚要动手,却见司马仙琴推门而出,四下张望后出了院子。
他心下奇怪,心想:“这?女人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出去做什么?”于是?偷偷跟随,静观其变。
只见司马仙琴来到柴房,轻叩三声门板,柴房门开启,司马仙琴走了进去。
红枫移开柴房屋顶的瓦片,看到柴房里?燃着灯火,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手持扳指,背手而立。
他心里?暗叹:“半夜三更地不睡觉,竟是?来柴房私会?”
听见司马仙琴进门的声音,那男子转过身?,烛火照亮了他的面庞。
红枫自然不认得这?人是?谁,只能默默记下长相。
司马仙琴施施然行礼,温柔道:“三哥。”
红枫心里?万马奔腾,还是?兄妹?
被唤作“三哥”的男子点点头?,“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有瘟疫的衣服我已?经给司马仙瑶送过去了,她也摸过了,应该很快就会得病的。”
不知为何,听到有阴谋,红枫反而松了口气。
男子哈哈一笑,“那疫病凶猛,司马仙瑶要是?得了病,多半是?熬不住,等她死了,我就推你上位,让你顶替她进宫做娘娘,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三哥的恩情,仙琴没齿难忘。”说罢就要跪下,被男子扶起?。
“等你做了娘娘,承袭了皇帝的恩宠,可不要忘了对三哥的承诺啊。”
“自是?不会忘。”司马仙琴微微一笑,“待我进宫之时,瘟疫早已?四处蔓延,人心惶惶之际,我便对皇上进言,将老爷子踢下马,让三哥当家主。”
听到“家主”这?两?个字,男人眼里?闪过阴戾的光,他愤恨道:“老爷子心里?只想着老二,老二死了,就只想着那个小萝卜头?。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竟要我们这?帮叔伯为他抬轿,简直欺人太甚!那小屁孩子何德何能!”
“三哥别气,阿曜只是?小孩,到时候老爷子死了,咱们找个借口让阿曜寄出去,不就行了么?”
男子这?才顺了些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那些瘟疫的衣服,你也碰了,不会有事吧。”
“三个放心,这?瘟疫得过一次,就不会再得了。”司马仙琴撩开袖子,手臂上几个红点。
男子面上一臊,“你给我看守宫砂做什么?”
司马仙琴忍着怒火道:“守宫砂在我左手,右手这?几个红点,就是?得过疫病的象征。”
男子低头?细看红点,烛火下,那红点几不可见,就像是?被蚊虫叮咬的一般。
这?红点似乎似曾相识,红枫略一思索,脑海中显现出那天夜晚,用帕子捂住嘴的顾飞舟,在移开帕子后,人中上和下巴上的红点,竟也是?这?般模样!
司马仙琴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当年我娘就是?死于这?疫病,起?初只是?不经意的红点,到后来红点遍布全身?,她在我面前喊疼,可我却只能看着她受苦,直到死去。我娘死后,我收起?了她的衣服,也不慎染病,在那个冬天,我从?鬼门关爬出来,就暗自发誓,一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男子点点头?,感慨道:“你娘的事,竟然是?这?个由头?,罢了,今天很晚了,就到这?儿吧。”
司马仙琴在男子走后,又在柴房呆了一会,才错开时间回去。
柴房内漆黑一片,连带着红枫脑子里?也一片漆黑。
他不知道是?怎么样回到沈府,得沈康见他面色难看,以为是?动手杀人心里?不好过,就给他倒了杯茶,谁知红枫突然拉住他的手,焦急道:“阿康!我有事跟你说!”
接下来,红枫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沈康,沈康听后脸色僵硬。
他想起?顾飞舟的症状,明白了为何那俩人一定要住进沈府。
“不好,他们所说的筹码,很可能就是?这?场瘟疫,他们知道瘟疫的结果、预防的措施和救治的方法!”
沈康掐指一算,“时间上来算,瘟疫很可能已?经潜伏在长安了,只等春天来临,就要大面积爆发了。”
顾飞舟跟卫星湖正在嗑瓜子。
卫星湖把瓜子壳拼成一只小猪的模样,还差两?个猪鼻孔。
他给顾飞舟打气,让他快点嗑。
顾飞舟生病了还要被压迫,小仓鼠一样嗑瓜子,终于在沈康进门前完成任务,帮卫星湖拼了一只猪头?出来。
沈康看他俩日子过得挺滋润,倒也没什么脾气。
他们虽然磕着瓜子,但门外带着重音的脚步声,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们知道来人气势汹汹,多半没有好事。
但俩人纵横朝野二三十?载,倒也不至于被这?点小风浪镇住。
所以才有了沈康进屋前不动如山嗑瓜子的举动。
沈康也不坐下,用行动表示他不想多谈。
“我今天得知个有意思的消息,分?享给你们听,还是?说,你们先猜猜?”
卫星湖抓了一把瓜子肉吃了,“师父,有事你就说吧。”
“你们口口声声说合作要诚心,可在我看来,却全然不见得。”
卫星湖丈二摸不着头?脑,“不是?有事情要分?享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顾飞舟端起?茶喝了一口,他斜眼瞥见红枫鞋跟有一小块红泥,全长安有红泥的地方不多,司马府就是?其中之一。
让他们去杀老太后,却带着杀气过来兴师问罪?
带着前世的恐惧,顾飞舟不禁心想:“这?个女人能是?有多厉害!”
但面上他还是?镇定自若,从?容笑道:“看来人是?没杀成。”
“啥?”卫星湖皱眉,圆滚滚的小脸成了个包子,“你们俩大男人,杀个小丫头?都杀不成,咋这?么废呢?”
红枫吐槽:“那你怎么不去?”
卫星湖一拍桌子,“那能是?不想去么?可你看看我去得了么!”他跳下椅子,头?还没有桌面高。
红枫接着吐槽:“你可以过两?年再去。”
“不成啊!过两?年她就……哼唧!”
顾飞舟一脚踩在卫星湖脚背,阻止他说下去,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卫星湖发出猪叫声。
通过两?人言行举止,沈康确认两?人有所保留,对今天红枫探听到的消息已?然有了初步的推断。
“你脸上的红点,是?瘟疫!”
顾飞舟微微凝滞,卫星湖目光惊愕。
沈康恍悟此言非虚,怪不得这?俩人提出离开定国侯府,要来沈府暂居,还选了最偏僻的宅院。
他开口道:“你们实在是?太龌龊了!瘟疫的事情刻不容缓,但你们却当成谈判的筹码,置长安城上百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红枫怒道:“你们不想把病传染给定国侯府的人,可沈府的人就无关紧要了吗?”
卫星湖道:“修仙的大概会好一点吧。”
“修仙的也是?人!也是?要生病的!”
沈康伸手制止红枫,“先别说这?个了,这?不是?重点。”
顾飞舟对着沈康说道:“没有爆发的瘟疫,没有人会去重视。就算你现在立刻上奏,朝廷也不会重视,除非,你能拿到其他士族的支持,但以你的人缘,你是?拿不到什么票的。”
他当了二十?年的右相,对大晋朝廷的一整套官僚制度再熟悉不过。
士族间同气连枝,与?皇室均分?天下,就连皇室本身?也是?士族。
因此决定朝廷要事,票数决定了一切,在皇帝本身?也只有一票的前提下,士族的重要性就被无限放大。
皇帝必须拉拢士族,才能将自己的政令推行下去。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寒门的上升途径几乎被掐死。
顾飞舟上辈子跟老太后对抗,无非是?因为他跟卫星湖加一起?有两?票,司马曜中立,燕无忌受老太后控制,也只有两?票。
两?票对两?票,在这?样的情况下,互有胜负,僵持了很多年。
燕无忌的去世让天平失去平衡,老太后只有一票,不得善终。
而他和卫星湖扶持幼帝上位,拿走了皇帝那一票,就此权倾朝野,无人能敌。
顾飞舟继续说道:“一旦大家投票的时候,你的意见被驳回,朝廷最多按照现有的流程,根据各个部门的反馈,一步步操作下去。等到那个时候,瘟疫同样已?经爆发了,这?段时间你做的所有事都会是?无用功,既然这?样,不妨把这?段时间拿出来,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
沈康心知顾飞舟所言不错,心里?更确认了他俩重生的经历。
除非重生,否则不可能知道“投票”这?样的黑话,这?是?只有王朝上层,才会进行的决断。
就连卫英都没有投票的资格。
沈康负隅顽抗,“你这?是?草菅人命。”
“师父,这?是?你教我的。”顾飞舟笑了,他说的情真意切,连眼角都带了些晶莹剔透的东西?,仿佛真真的陷入了过往的回忆,怅然若失道:“你当然不会知道,但我决不会忘记。”
沈康闻言哑然。
两?人走后,卫星湖问顾飞舟,“这?是?真是?假。”
顾飞舟说:“当然是?假的。他们又没有重生,死无对证的事情,我说什么他们都只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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