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春听赵婶儿说了谢盼春身上发生的事儿, 只有一个感觉——毁三观。
她原先觉得李振军老实巴交,算是个好人,还因为谢盼春做那龌龊事抢了李振军而沤了个半死, 这会儿猛然听赵婶儿说起最近两三年发生的事儿,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她是不是得谢谢谢盼春当初不折手段地从她手中抢走李振军?是不是还得谢谢谢父谢母, 当初劝着自己不要捡回李振军这个‘破烂’?
于泽比李振军的本事强了不知道多少,赚的钱早就是李振军当一个科长赚十辈子都赚不到的了,人现在不老老实实地顾家?平时一下班就回家,偶尔出去和同系的老师出去吃个饭喝个酒, 也会同她报备?
谢迎春觉得,把于泽和李振军放在一块儿比,那是在羞辱于泽。
想到谢盼春替她‘以身试毒’了一次, 还落了那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谢迎春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告诉自己,见到谢盼春的时候,没必要再同谢盼春那样计较了。
她何必同一个心瞎眼盲的傻子计较?
赵婶儿的一席话,让谢迎春对谢家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同赵婶儿又扯了几句家常,见赵婶儿眼神一直都往那菜摊上飘, 便道:“赵婶儿,我先回去看看,您也先忙您的事儿。”
“诶,好嘞!”赵婶儿看着谢迎春的背影进了谢家的门, 感慨了一句,“这老谢夫妻俩真是瞎的,捧在手心里当宝疼的俩都不是个东西, 唯一一个有本事的人被当做破烂一样作贱……”
感慨过后,赵婶儿才想到自个儿刚刚挑出来的西葫芦还在菜摊上放着呢,那可是她挑出来的最新鲜的西葫芦,可别被别人给捡走了!
“哎,我的西葫芦!那个大姐,你别这么省事儿啊,那几个西葫芦都是我挑好的,你要买就自个儿挑去!就属你精了是不,咋啥便宜都想占?”
被赵婶儿点名怼了的那大姐不甘示弱,“你说这几个西葫芦是你挑的,你付钱了吗?没付钱就是摊儿上的,别人想买就买了!”
那大姐把那兜西葫芦塞到菜贩子手里,让菜贩子算了前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包来,数出足够数儿的钱,往菜贩子手里一塞,拎着那兜品相最好的西葫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险些把赵婶儿给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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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迎春推开熟悉的家门,原先那个熟悉的四方小院不见里,只留下中间一条直通往堂屋的小道,小道两边的石板都铲走了,露出石板下面的土来,里头全都种上了菜。
而且种的菜很密。
谢迎春心想,一共就那么几口人,能吃得了这么多菜?全家都是菜精?谢伟春还在监狱里面蹲着,家里就谢父谢母俩人,哪怕谢盼春厚着脸皮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那也就四口人,能吃得了这么多菜?
堂屋的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人从堂屋内走了出来,问谢迎春,“同志,你是?”话音戛然而止。
谢迎春也愣了一下,才认出面前这‘中年女人’是谁来。
她从未觉得自己已经步入中年,可是这会儿看到大她没几岁的谢盼春如今已经白了两鬓,脸上出了深深的皱纹,她才觉得,并不是岁月过得慢,而是她自己保养的好。
每年冬天都要去化工系做一批护肤品的她,功夫没白下。
谢盼春也怔怔地看着谢迎春,见谢迎春歪了歪头,一脸戏谑地朝着她笑,转身就要往屋子走,暴脾气让她恨不得摔上堂屋的门,可是想到修门也得花钱,谢盼春只能收起自己的暴脾气,进屋闷闷地冲屋里头躺着的人说了一声,“妈,迎春回来了。”
杜秀梅早晨起得早,她早早起来从院子里把菜给摘好,用水简单喷洒清洗一遍,使菜的品相看起来更好一些,然后做好早饭让谢父吃了,上午便在屋子里补觉休息。
这会儿听到谢盼春说谢迎春回来了,杜秀梅直愣愣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趴在窗户上就朝外头看,见谢迎春还是原来那模样,甚至比原来打扮得还要俏,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这眼泪倒不是装的,而是委屈。
在谢伟春被抓进局子后的那些日子里,她无数次地生出给谢迎春打电话,求谢迎春出手帮忙摆平这事儿的想法,可是想到谢迎春的态度,还想到做这事儿对谢迎春也不好,可能会把谢迎春也拖下水,她这才生生忍住,任由自个儿一宿一宿地含着泪熬到天明,也没敢给谢迎春打电话。
这会儿见谢迎春回来,杜秀梅更是一个字都不敢提,她拼命地给谢盼春递眼色,见谢盼春没领会她的意思,只能压低嗓子说,“盼春,你带着孩子先出去转一转,迎春不待见你,看到你要生气的。”
谢盼春紧咬着嘴唇,转身就要回屋喊她儿子。
谢迎春抬手拦住,“没必要了,我也不打算多待。我是听说伟春被抓了,回来看看的。对了,谢盼春,我刚刚听人说你被李振军和他-妈给扫地出门了?你丢人不丢人?这就是你当时费尽心思算计来的好婚姻?笑死个人了。”
谢盼春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和谢迎春顶嘴,因为谢迎春的那话就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插在了她的心上。
谢迎春见谢盼春的眼泪已经开始‘噗啦噗啦’的往下掉了,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在她眼前掉眼泪不那么烦,还感觉有点爽。
这大概就是看恶人遭了报应之后的心理爽感?
谢迎春自个儿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见沙发边是脏的,一脸嫌弃地用手抹了一把,问谢盼春,“你也就三十多一些,怎么手脚就这么懒呢?这沙发都脏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洗一洗?对了,我问你个事儿,你该不会还是手洗衣裳吧,我们家都用上洗衣机好多年了。”
谢盼春没吭声。
杜秀梅不敢吭声。
一个巴掌拍不响,谢迎春发泄了心头的郁气,见谢盼春那一脸林黛玉附身的表情,原本那些爽感也消失不见,只剩下索然无味,她直奔主题,说,“我有个朋友,就在看守伟春的那监狱上班,同我说伟春的事儿背后有别的原因,我想着我那不学无术的弟弟也该吃够苦头长够记性了吧,没必要一直都被人当做替罪羊,该救出来还是得救,所以回来一趟。至于谢盼春么……”
谢迎春问了谢盼春一句,“你不是挺会装可怜么?怎么不在李振军旁边哭?怎么不在你婆婆旁边哭?怎么不在那第三者跟前哭?哭到你男人回心转意,哭到你婆婆菩萨心肠,哭到那第三者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己主动退出?”
“你不是特别会哭么?怎么,你的那金豆豆银豆豆都是用来窝里横的?就在娘家管用,出了娘家屁用都顶不上,是么?你丢不丢人?”
谢盼春突然‘嗷’的一下苦出了声,一手抱住谢迎春的腿,一只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迎春儿,姐知道错了,你打姐骂姐都行,姐从小就比不上-你,处处都比不上-你,让猪油蒙了心,一心就想着把你给比下去,做了这恶毒蠢事!迎春儿,你给姐一巴掌吧,姐对不起你啊……”
谢迎春看着谢盼春抱着她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手上蹭到的鼻涕和泪都往她那条磨毛裤上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这条裤子七百多,你要是给我弄脏了,你赔。”
谢盼春‘嗷’地一下退出老远,仿佛她刚刚抱的不是谢迎春的大-腿,而是高压电一样,躲出老远后,才抽抽搭搭地看着谢迎春说,“迎春儿,姐给你洗洗成不?姐实在没钱陪你。咱妈的工作被姐给弄丢了,咱爸的工作因为伟春犯了事儿也没了,现在全家就靠着院子里那点儿菜去卖了换钱,姐实在赔不起……”
谢迎春撕了一节卫生纸下来,把谢盼春抹在她裤子上的那些东西都给擦掉,然后摆手说,“你别在我耳根前嚎了,有本事就到李振军厂子里嚎,嚎到他无法做人。生活作风有问题,他那狗屁科长的位子也保不住了吧。你不是很能闹腾么?去厂子里闹腾啊……”
谢迎春见谢盼春心生犹豫,脸上的笑又轻蔑了几分。
这作风……果然是擅长窝里斗的人。
谢盼春面露悲戚地说,“谢伟春一个月给浩浩五块钱的生活费,要是我去把他闹的工作没了,他肯定就不给浩浩生活费了……”
谢迎春被这目光前短的谢盼春给气得心口疼,“就这么一点儿事,就能把你给拿捏住?他一个月给你五块钱,又不是给你五百五千,你怕什么怕?你不是能闹腾么?现在就去闹!他要是不给你钱,我给你补上,一个月五块是吧,一年六十,我给六千块,到你儿子入土,每个月都能领到五块钱的生活费,成不?”
她本来是想怼不争气的谢盼春,顺口撂下这么一句话,哪曾想到谢盼春当真了,人‘嗖’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抓着她的胳膊问,“迎春儿,你是说真的么?如果我把他给闹得没了工作,你能管浩浩每月五块的生活费?”
谢迎春:“……”她目瞪口呆,这是重点么?
六千块对于别人来说很多,对于谢迎春来说,这根本不算事儿,不过九牛一毛,她点点头,想看谢盼春究竟打算干什么。
结果下一秒,得到谢迎春肯定答复的谢盼春就回屋拎了把菜刀,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屋去。
大不了砍死那对狗男女,她用自个儿这条命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