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俩趁着放寒假回了趟家, 大包小包买了不少。除去二人亲自拎着的东西外,还有些东西是买好后送去邮局寄走的。
依旧与前一年一样,津市和松原各一份, 两边家长的东西都一样多,谁也不用觉得谁偏心了, 但实际上,回头再私下里给的,谁也不能说谁,谁也不能怨谁。
人心换人心, 八两换半斤。
谢父谢母这一年都没怎么搞事,据说还给小于繁和小于亨添了两身夏天的衣裳和津市的麻花,谢迎春肯定不会亏待, 而小于繁和小于亨一直都是于泽的爸妈在带, 哪能亏待了这边?
谢父谢母那边,谢迎春给送了新衣裳和买的那些经得住放的吃食过去,还汇了一百块钱。
她不差这一百,匀到每个月头上也才八块五,谢父谢母分一分, 一人每月只有四块多,但攒在年末一块儿给, 这数目也不少了。
于泽爸妈这边,衣裳、吃食和年货都有,另外,谢迎春和于泽还商量着给了老夫妻俩五百块钱, 主要是两个孩子一直都在家里吃吃穿穿,需要操不少心,花不少钱。
一年不见俩孩子, 这两小只都与他们夫妻俩生疏了,大胆嘴多如于繁,在见到谢迎春和于泽之后,都抱着她奶的脖子不松手。
谢迎春伸出手说要抱抱,小姑娘的头摇地和拨浪鼓似得,就好像谢迎春是那仙人掌,抱一下就扎手。
再看于亨,他看着家里来的两个‘陌生人’没啥印象,扭头就去院子里撒欢儿玩去了。
这就让小夫妻俩感觉很尴尬。
谢迎春问自家婆婆,“妈,我和于泽该咋办,这孩子都不跟手了。”
于泽嘴里叼着一个他妈蒸的包子路过,恰好听到谢迎春这句话,笑道:“一年不见孩子,你还希望孩子见着你就像见到糖人一样黏上来?想啥呢……”
谢迎春瞪向于泽,“吃你的包子去!”
于泽麻溜地就滚蛋了。
于泽他妈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安慰谢迎春说,“是骨肉里的亲,不用担心,过两天熟了之后自然就亲了。”
她有心说,她觉得于泽说的挺对,一年到头都没见孩子,现在回来孩子不跟手了,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么?要是一年不见,回来之后,孩子还像是小棉袄一样粘着,那才是大问题,家里得担心孩子是不是太亲近人,会不会被别人给轻易抱走。
于泽他妈说的没错,骨肉里的亲,相处一两天自然就熟悉了。
于亨比较好哄,于泽带着他进旁边的松叶林子里转悠了几次,父子俩的关系就相当铁了,于繁就比较害羞,于泽说带她一起去,小姑娘说奶跟着一起去她才去,奶不去她也不去……
于泽他妈好人做到底,跟着于泽带着孙子和孙女进了一趟松叶林子,成功地把自己身上的‘挂件儿’挂到了于泽身上。
再看谢迎春,人家父子父女三个关系极好,就剩她一人站在一旁冷风萧萧独自美丽,关键吧,她同于泽说个话,都被两小只当成贼一样防着,好像是生怕她抢走于泽。
这让谢迎春就很难受。
更气人的是,于泽也连同两个孩子一同气她,回到松原待了一周,她就受了七天的气,谢迎春内心的作精轰轰烈烈地上线了。
她一整天都没理于泽,不是帮于泽他妈在厨房里做饭拾掇,就是收拾擦抹家里,得空了还去黑脸婶子家串了个门,反正于泽找她的时候,她要么忙得没空搭理于泽,要么压根就不在,于泽连她的影子都逮不着。
谢迎春先是在青山食品厂干了那么久,后来又去了庆云油田,在松原这一片儿认识的人不少,她变着法儿地去串门,于泽发现自家媳妇儿又开始作的时候,人已经见不着面了。
他问谢迎春,“你咋了?”
谢迎春微笑着回他,“我没事。”
他又忐忑地问,“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谢迎春脸上的微笑越发浓郁,“怎么会?你这么棒。”
于泽吓得心尖儿都快抽搐了,“迎春儿,我哪儿做的不对,你和我直说呗,可别这样对我,我感觉你这样子特别吓人,是不是打算用你研究的那新型战略武器对付我?”
谢迎春像是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于泽的头,说,“乖,别多想,没有的事。”
于泽越发忐忑了。
于泽就这样慌得一批地过了个年,等到大年初二早上,谢迎春一如既往地早起收拾屋子,于泽在炕头赖着睡觉。
他睡到不瞌睡了,突然发现自打刚起来那会儿动静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谢迎春的动静,试探着喊了一声,“迎春儿?”
门外没人搭理她。
于泽又抬高嗓门喊了一声,“迎春儿???”
他妈的声音传了进来,“迎春儿不是一大早就走了么?你睡懵了吧!大清早就喊啥呢?叫魂儿似得?”
他本来没睡懵,但这会儿是真的懵了。
于泽麻溜地套上衣服,连鞋都没穿好,出门问他妈,“迎春儿去哪儿了?”
“她说学校有点事儿,得提前回去,让你留在家里带孩子,多同孩子拉近关系。”于泽他妈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瞅于泽这样子,不像是知情的,她问,“咋了,你不知道迎春儿要走?”
于泽急得回屋赶紧拾掇,“不知道啊!她从没和我说过这个事儿!”
于泽他妈这下也懵了,她恍恍惚惚的回想了一会儿,问于泽,“你们俩最近是不是吵架闹别扭了?我这几天一直感觉你俩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说你们俩吵架吧,该说的话你们俩也说,说你们俩没吵架吧,那态度很明显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泽子,你是不是做啥对不起迎春儿的事儿了?”
于泽一个头两个大,“我能做啥对不起他的事儿?我这么一个老实巴交本分的人。哎呦,妈,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追她去。前几天我问她是不是哪儿做的让她不开心了,她就不说,现在冷不丁来了个离家出走……真是要命呢!”
“那俩孩子,还有你们俩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咋办?迎春儿让你在家陪孩子呢!你要是现在回去了,她会不会同你闹?”
于泽:“……”
真难!
做男人真难!
做一个爱闹爱作的女人的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于泽他妈说,“你先别急,估摸一下火车什么时候到,然后给她打一个电话过去问问,万一真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儿呢?别往坏处想。”
“学校都放假了,整个校园空落落的,能有啥事儿?”
于泽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于泽他妈揣测,“今儿个大年初二……你说迎春儿是不是回娘家去了?她不是同她娘家那边的关系不大好吗?你们结婚生孩子都没和那边说,所以她不想带你和孩子……”
“对了,之前她爸妈在你们那儿住过一阵子,后来又搞事了没?和迎春儿的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修补好?”
于泽一拍脑门,他觉得可能真被他妈给猜中了。
谢迎春同她娘家的关系虽然没修补到正常关系,但也没啥大问题了,谢父谢母偶尔还会写个信过来关怀一下,或者是寄一点自己腌的小咸菜和自己晒的黄鱼干……
“妈,她可能真的回津市去了,我知道她一直不想让我和她爸妈接触,说容易惹上一身的事儿。但我都见过她爸妈了,不能真不去啊,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我这个姑爷对人家有什么意见!孩子您帮忙带几天,我得赶紧去津市一趟。”
于泽匆匆忙忙抹了把脸就开始捯饬自己,他妈探进头来问,“孩子呢?你不是答应俩孩子今天要带着他们出去玩么?不带出去了?”
“媳妇儿都快没了,还管啥孩子!”
于泽这话说的,他妈当场就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那可是你亲生的……有你这么当爸的?你把俩孩子也带上吧,出去之后,他们俩看不着我和你爸,估计就同你和迎春儿亲了。也带俩孩子去津市见见世面,孩子现在大了,开始记事了,你们好好带,等你们毕业的时候,再想把孩子带回平沙市,可不就容易许多了么?”
“也行,听您的。您催一下那俩孩子,给他们穿个衣裳,我收拾一下用的东西,收拾好就走。”
谢迎春自个儿乘上松原去津市的火车,心里骂了自己好一通。
真是脑子有病,说回娘家就回娘家,她同娘家的那关系,哪能回得去?这次回去怕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与不痛快。
但后悔也没办法了,都已经坐上火车了,难道还能中途下车绕回去?
谢迎春心想,就当回去看看自个儿当初织的那一顶翠绿色的手工艺品还在不在吧……
从松原去津市的列车有好几趟,谢迎春坐的是最早的那一趟,于泽带着俩孩子坐的是第二趟。
谢迎春回到娘家时,于泽差不多也快到津市站了。
她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看着两边的房屋,同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赵婶儿家门上挂着的灯笼早就褪色了,估计还是她走的时候就挂着的那两个。
谢迎春走走看看,走到自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杜秀梅在哭。
谢迎春推开门走进去,问了一声,“哭啥?刚过年就哭啥?”
这声音已经好几年没出现在这屋子里了,乍一下出现,全家人都被吓了个毛骨悚然。
杜秀梅直愣愣地抬起头,还以为是自己哭出幻觉来了,她使劲儿拧了一把坐在她旁边的自家男人的胳膊,见自家男人痛得倒吸凉气,这才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她说,“迎春儿,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