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父和杜秀梅又在平沙市住了四五天, 大概是真的觉得从谢迎春这铁公鸡身上拔不下一根毛来,夫妻二人主动提出要回津市。
于泽说谢迎春忙着荀教授交待给她的任务,可能没时间, 打算他去送谢父谢母到火车站。
谢迎春没让于泽去送,她自个儿去送的。
给老两口打包了一些津市的特产, 还领着谢父和杜秀梅去津市新开的民营市场上添了两件夏天的衣服,最后把人送去火车站。
送到进站门口,谢迎春止了脚步,看着谢父和杜秀梅一步步往车站内走。
杜秀梅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来,冲谢迎春说,“你回去吧, 妈和你爸丢不了。之前的事儿是妈做的不对, 妈太偏心了,甭管你怎么对妈,妈现在都不怪你了。恶因是妈自己种下的,恶果妈自己尝,你放心, 妈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了。”
谢迎春才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相信,她笑笑, “说一万句中听的,不如做一件中用的。你们路上当心点。还有……”
她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子来,快走了几步,走到杜秀梅跟前, 把钱放到杜秀梅的手心里,别过头去,有点别扭地说, “这是两百块,我基本上不会回津市,给你们俩吃穿用度的。”
“你们当初虽然对我不怎么样,但也没让我饿着冻着,我不会给你们太多,但该给的也会给。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记住,这钱是给你们的,如果你们拿着我给的这钱接济了谢盼春和谢伟春,这笔钱就是最后一笔。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她啊,有时候自己都痛恨,自己总是嘴上说的很硬,放狠话一套一套又一套的,到头来还是要输给自己的心软。
杜秀梅看着谢迎春扭头快走离开的背影,感觉手里的钱有些烫手。
谢父走过来,按住杜秀梅的手,说,“这钱你攒着吧,回头要是伟春和盼春问起来,就说迎春一分钱都没给。迎春给你的心意,你别再糟蹋了。至于伟春的事儿……回去再说!”
谢伟春怎么都想不到,自家爸妈出来一趟,立场就改了,虽说没有洗心革面,但对他的态度却变了不少。
他在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谢父谢母盼了回去,看谢父谢母穿的衣裳光鲜亮丽,满心期待地问,“爸,妈,你们身上的衣服是我二姐给你们买的?可真好看!你们找我二姐要到钱了么?我二姐那么有钱,有没有同意出钱给我买房子的事儿?”
谢父叹了口气,“你二姐说了,如果你想要用钱,你得亲自和她去说、去写借条,她才会把钱借给你,不是白给,是借,超过一段时间后不还,就要找你算利息。还有啊,伟春,爸想了想,你们姐弟三个里,没有一个是孬的,你之所以在家里这么闹腾,全都是被你妈给惯坏了!”
杜秀梅:“……”说的好像你不惯孩子一样!
谢父继续说,“爸做了个决定,让你像你二姐学习,家里的东西什么都不给你,自个儿出去打拼,打拼出个人样回来!你看看你姐,接了你妈的工作的班儿,把自个儿活活变成了米虫,再看看你二姐,自个儿去广阔天地中闯荡,闯出了多么大的名声?爸觉得你也有这样的潜力,你去自个儿闯荡吧,爸支持你!”
“你要是还拿绝食啊,寻死觅活啊……这一套来吓唬我和你妈,那就省省吧,我和你妈不缺养老的,你二姐虽然不给我们钱花,但只要去了她那边,吃穿都管,吃的穿的都比咱家好,有你没你都一样。”
“至于你说的倒插门,爸也看开了,倒插门就倒插门吧。你要是愿意天天都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爸妈还能拦着你不成?我们希望你步步高升,但你非要往火坑、往天坑里跳,我们也不能死命拦着。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各人也有各人的缘法。”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家里不会再约束你了。你要是想倒插门,那也成,爸妈就当生了三个闺女,把你开开心心地嫁出去。之后你愿意回来看爸妈,那你就回来看,你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们也不稀罕。”
谢伟春:“……”
这些话听在杜秀梅心里,她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可她也知道自家男人说这话是为了儿子好,她不能扯后腿,只能眼含热泪地进了厨房,耳不闻心不烦。
谢伟春感觉自家爸妈还不如不回来呢!
这两人一回来,他的天就塌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我二姐是怎么给你们洗脑的?怎么你们去了一趟平沙市,态度变化这么大?”谢伟春不甘心地问。
谢父摇头说,“不是你二姐给我们洗脑了,是我和你妈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打算改过自新,原先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我们都想开了。谁对我们好,谁给我们长脸,我们就对谁好,你太不成器、也太不争气了,我和你妈很失望,放弃你了。”
数落完谢伟春后,谢父还同杜秀梅说,“咱在平沙市的时候,亲家母对咱不错,你待会儿出去买点津市特产的麻花,给亲家母和女婿寄过去!”
说是给于泽和于泽他妈寄,实际上都是做给谢迎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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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要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
谢父谢母走后,谢迎春和于泽双双遇到了系里给安排的事儿,小夫妻俩都一头扎进了学术大业中。
小于繁和小于亨月份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皮,于泽他妈一个人根本带不过来,关键时刻,只能再次邀请外援——请黑脸婶子过来帮忙带孩子。
黑脸婶子匆匆安排了一下家里,隔天就乘上火车来了。她之前到过平沙市,乘车换车都轻车熟路的,到了国防科大门口之后,保安一瞅是这个特别能叨哔、特别自来熟的婆娘来了,都不用黑脸婶子做自我介绍,直接就把电话打到了谢迎春家里。
谢迎春和于泽都不在家,电话是于泽他妈接的,于泽他妈看着两个闹腾得快要翻了天的娃,同保安说了说好话,让保安把黑脸婶子放进了学校。
黑脸婶子一来,于泽他妈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
小于繁太爱哭了,全家人都被她哭得没辙,平时不哭的时候,话也特别多,嗷嗷啊啊个没完,亲奶奶看着她都觉得烦,但是黑脸婶子就喜欢这种话多的娃,她甭管说个什么,小丫头都会啊啊呀呀地回复她,特别能帮她解闷儿。
反观平时总是自己玩的于亨,在他老姑这儿就没得到宠爱,他老姑觉得这孩子太像他爸了,性格太闷,一点都不讨人欢心。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年底,杜秀梅给谢迎春邮寄了一包给小孩买的东西,还有两个红包,一个里面装了十块。
谢迎春看过之后就明白了,这俩红包是给小于繁和小于亨的压岁钱,那些东西大概就是给小孩的过年礼物。
作为回应,她带着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去平沙市最大的民营市场逛了逛,给两个老太太以及留守在松原的留守老汉儿都买了衣裳,于泽的奶奶也给安排上了。她比照着一样的价钱,给杜秀梅和谢父也买了两身衣服,一并寄了回去。
这个年,谢迎春和于泽是要回松原去过的。
这没良心的小夫妻俩打算年后就把孩子留在松原老家,毕竟他们俩忙着学业,平时根本没时间带孩子,也不能一直都拖累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让人家一年到头都不沾家。
夫妻俩把俩小孩吃穿用的东西全都打包收拾好,扛着大包小包回了松原。
随着一家人的回归,老于同志脸上总算有了笑容,一整天都搂着孙子和孙女不撒手。松原的冬天冷,于泽他妈和黑脸婶子提前就给两小的准备好了大棉袄和大棉裤。
两小的刚学会走路,走五步摔两步那种,这会儿穿上笨重的大棉袄和大棉裤之后,就如同两只胖企鹅,老于同志看着孙子,心里稀罕得紧,像是捂着俩眼珠子一样宝贝,整天都带着俩小的去周边玩。
松原的冬天雪大,每天到了傍晚三四点,雪就开始飘,一直飘到第二天,老于同志变着花样儿给俩小的堆雪人,还带着俩小的进林子里抓野鸡和野兔子……才过了没几天,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面的爷爷就变成了俩小只心里最亲的人,其次才是奶奶和老姑,最次是亲爸亲妈。
于泽看着自家老父亲像个顽童一样带着俩小孩满街乱窜,逢人就嘚瑟自家有两个眉眼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心里吃味儿,酸溜溜的。
谢迎春不知道老于同志之前的作风,她问于泽,“爸的脾气也太好了吧,你小时候过得肯定很开心吧。”
于泽一脸冷漠,“并没有。这完全就是隔代亲,我小时候央求他陪我打雪仗,他用雪球丢我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砸的我嗷嗷直哭。后来我打雪仗能赢过他了,他就再也不陪我玩了。还有堆雪人,我央求他给我堆个大雪人,他抱起我来就把我拍到了雪里,说是什么堆雪人多费劲儿啊,拍雪人快,一拍一个准!我就和那扣戳用的章一样,被他按在雪里拍人形……”
“是……吗?”
谢迎春看着自家慈眉善目的公爹,觉得人不像是于泽说的那样儿啊!可她转念一想,于泽总说他妈怎么怎么凶悍,他姑怎么怎么泼辣,但是这俩老太太带孩子的时候,耐心那叫一个足,孩子拉她们一手,俩老太太都不嫌脏……大概真是隔代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