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食品厂的领导也就那样说说, 要是他真打算把这种饼只放在中秋节卖,他肯定不会同谢迎春说。
中秋节那么短,前前后后算上也就半个月有生意, 不值得花几万块买个配方。
红星食品厂的领导打定主意拿到这个配方之后,把这种饼当成普通点心来卖, 说这是月饼、卖不了多久,纯粹就是为了砍价。
结果谢迎春才不上他的当,就回去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开出了新的条件, 配方降价是不可能的,不仅如此,她还要涨价, 而且谢迎春还要求把自己的照片印在饼干包装上, 并且得配一段话,介绍一下她做出来的其它饼干。
红星食品厂的领导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谢迎春为啥要这样做。
不过谢迎春既然提了这样的要求,那他就能砍价。
二人扯皮了两天,将价格敲定了下来, 各退一步。
红星食品厂原先只打算出三万,谢迎春要五万, 现在敲定了,这张方子的价格定为四万,还有就是饼干包装上该写什么,这个得由谢迎春亲自来拟, 写好了写差了,所有责任都由谢迎春一人承担,红星食品厂不做任何的担保。
谢迎春回头就跑去县城照相馆里拍了一张端庄大方的黑白照, 顺带着把那段打算印在包装箱上的话给红星食品厂送了过去。
“谢迎春,津市人,精通多种面点,独立研制的饼干配方已分别授权给红星食品厂与青山食品厂,最新研制的‘喜饼’也已授权给红星食品厂。”
这段话很简单质朴,印在包装箱子上也不怎么占地方,配合上谢迎春那张照片,就如同在包装箱上绣了一朵花儿。
凭借自身的口碑及影响力,红星食品厂新生产的‘喜饼’直接向全国多个地方铺货,有些远的地方没铺货,还有人专门跑过来采购。
津市距离松原不算远,在红星食品厂的铺货范围之内。
津市的老百姓也早就知道百货大楼的饼干柜台上有两种特别好吃的饼干了,口袋里稍微宽裕点的人家都会时不时来买一些。
双职工家庭的谢家就属于家境稍微宽裕的那种。
谢盼春是在七月底嫁的,出嫁的时候已经怀上两个月了,生怕显怀,穿的衣裳都是宽松的,这会儿她的肚子看起来已经很明显了。
李振军也有正经的工作,谢盼春怀孕之后,他也舍得给谢盼春吃,结婚才短短几个月,谢盼春就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
最近的谢盼春迷上吃红星食品厂产的甜口饼干,几乎每周都会来买,同百货大佬饼干柜台上的营业员都认识了。
这不,谢盼春瞅着李振军厂里放假休息的空档,喊着人同她一起到百货大楼里买饼干,她还想买点红枣,给肚子里的孩子补补营养,也给自己解解馋。
营业员一看见谢盼春来,就给谢盼春介绍,“是来买饼干的吧!我和你说,红星食品厂新产的一种‘喜饼’今天到货了,正在后面分货呢!我们拿货稍微晚一点,别的地儿前几天就拿到了,听说味道特别好,在京城那边都已经卖疯了,你要不要买二斤回去尝尝?”
谢盼春看向柜台,“在哪儿摆着呢?我怎么没瞅到?”
营业员一手指向库房的方向,道:“在库房呢!刚刚才卸下货来,说是营业员内部先买一波,剩下的再上柜台!我估摸着现在差不多快分完了,你要是要的话,我给你到后面的库房看看!”
怀孕期间本来就容易饿,谢盼春还有点馋嘴,这会儿听说红星食品厂又出了一种味道特别好的饼,当下就把馋虫给勾起来了。
“行,你去拿吧,价格贵么?”谢盼春问。
营业员比了两根手指,“稍微贵一点,一斤贵两毛,但你放心,味道绝对让你满意!这一趟如果没买到,等过两天口碑传开了,我估摸着还得和之前一样等好久才能买到。红星食品厂的规模小,供应量根本跟不上来。”
“不知道红星食品厂的领导是怎么想的,做出来的饼干都那么赚钱了,也不说多整几条生产线出来,紧巴巴的,让人吃都吃不过瘾。”
营业员一边吐槽一边去了库房。
要是让红星食品厂的领导知道他被人这么吐槽了,肯定会给自己掬一捧辛酸泪。真不是他不想扩大生产规模,实在是红星食品厂账上的钱根本攒不住啊!
凭借甜口饼干的配方,濒临破产的红星食品厂悬崖勒马,终于扭转了盈亏,钱刚存上一些,就买了‘喜饼’的配方,哪怕现在手里还有一点余钱,也不敢一次性造作了啊!
万一遇到个什么突发情况需要处理,他们手头却拿不出钱来,那不就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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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业员从库房拿了新到货的‘喜饼’出来,抱着那包装箱往柜台上一放,掀开塑料袋子,那喷香扑鼻的味道就逸散了出来。
“你们闻闻这味儿,是不是特别香?我真没糊弄你们。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撑?”
谢盼春闻着味儿,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闹腾了,她扭头看向李振军,问,“振军,你觉得咱买多少合适?”
李振军没有答声。
谢盼春又催了一声,“振军?”
她见李振军盯着‘喜饼’的包装箱看,也瞅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
这张脸!!!
营业员见谢盼春和李振军夫妻俩都盯着包装箱看,也特地看了一眼,愣住,“呀,这红星食品厂的包装箱什么时候换的?咋还印了个女人上来?”
营业员翻过箱子,仔细念了念那上面的一行字,“谢迎春,津市人……哎,这人是咱们的老乡?这脸型看着怎么还有点眼熟呢?”
她抬头瞅了一眼谢盼春,惊讶道:“就是和你长得有几分像啊!不过人家长得瘦,五官也比你端正,看着更漂亮。”
营业员顺着将那一段话看完,又把包装箱的那一面儿扭过来给谢盼春和李振军看,说,“哎,你叫啥名儿?越看越觉得你和这包装箱上的人相像,就是你没人家长得好看。”
谢盼春僵着脸说,“我叫谢盼春。”
营业员呆了几秒,又把那箱子转了过去,“诶,你叫谢盼春,这个人叫谢迎春……你俩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亲妹。”
谢盼春脑中空白一片,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
营业员没关注到谢盼春的表情,她还在那儿恭喜谢盼春,“原来这是你妹啊!你妹会这么多,你咋不知道?我说你还买个啥饼干啊,让你妹给你寄几箱过来!这饼干就是她鼓捣出来的,你这个亲姐姐想吃还不简单?”
谢盼春:“……”她怕谢迎春知道她想吃后,在饼干里面投毒。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回过神来,谢盼春往饼干柜台上看了一眼,发现自个儿之前喜欢吃的那两种饼干也都是自家妹子鼓捣出来的,丁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她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之后,谢盼春发现李振军没有跟上来,扭头一看,只见李振军还在盯着‘喜饼’包装箱上的谢迎春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道:“你干啥?看个没完了?还回不回?”
李振军心虚地别开头,扶上谢盼春的胳膊,问,“你不是说想买点饼干么?不吃了?”
“不吃了!看到那张脸,再看看你的反应,我能吃得下?今儿个我不回去了,我回娘家住,你自个儿回去吃饭吧。”
李振军刚好心烦意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便顺着谢盼春的话说了下来,把谢盼春送到娘家后,便自个儿骑车回家去了。
谢盼春一回到娘家就哭,把她娘家亲妈杜秀梅都给吓了一跳。
杜秀梅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一进门就哭?振军欺负你了?是不是你们俩吵架了?振军和你动手了?”
谢盼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妈,我看到迎春的黑白照片了!”
杜秀梅:“!!!”
黑白照片?
不就是遗照么?
当初她听说二闺女响应国家号召,去下乡支援建设时,心里还生着气,气这个闺女不听话不懂事不晓得体谅父母的难处,下乡锤炼锤炼也好。
后来又有政策下来,家家户户都至少有一个人得去支援农村建设,小孩不去就得大人去,杜秀梅就觉得自家二闺女走的正合时机,帮家里解决了大问题。
在杜秀梅看来,下乡顶多就是吃些苦头,人还能成长些,没啥不好的。
结果这会儿突然听到大闺女说见到二闺女的黑白照片了,杜秀梅被吓了一跳,她的腿都软了,“迎春咋了,出啥事了?”
谢盼春哭着说,“妈,你也知道,我最爱吃那个红星食品厂的甜口饼干,刚刚我和振军去买的时候,发现红星食品厂新做了一种‘喜饼’,闻着味儿特别香……”
若是搁在平时,杜秀梅肯定会听大闺女说完,然后关切地问一句,“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妈给你买去。”
这会儿听说二闺女可能出事了,杜秀梅哪能再听得进谢盼春说的这些话,她拍了一把谢盼春的腿,道:“说重点!说你二妹!真是急死个人了!迎春到底怎么了?”
谢盼春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现在卖的最好的那甜口饼干和咸口饼干都是她做的!!!我们觉得她在乡下吃苦受罪,指不定人家过得多滋润呢!你想想那饼干包装,能上包装箱的,有几个混的差的?哪个不是港台大明星?”
“妈,我心里不舒服啊!为啥下乡的不是我!为啥出名的不是我!为啥赚大钱的不是我!”
杜秀梅被自家大闺女的脑回路给绕晕了,她理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理明白,只能弱弱地问,“盼春,你要是下乡去了,会干啥?你会做饼干吗?不会的话,你只能去种地啊……”
谢盼春被自家亲妈的一句话给噎住了,半天缓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