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泽倒不是不知道结婚前需要准备很多很多东西, 但他没深入地想,这会儿听他姑给一条一条罗列出来,他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略带窘迫地挠了挠头, 于泽说,“那就先准备着呗, 她那边是没反对,但也没答应呢,等她答应了,咱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到时候多省事。”
黑脸婶子还是感觉不大真切,“姑之前一直撺掇你俩,但说实话, 姑觉得那谢知青眼光高的很, 姑心里都没啥底气……没想到还真让你给捡着这么一个大便宜了。既然人家都答应你了,你就好好待人家,记住了没?咱老于家可不兴那些乱七八糟的烂事,你别乱来,更不能胡搞。”
于泽有些羞恼, “姑,你说啥呢?我是那样的人么?”
“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但也得给你打一个预防针,万一你啥时候经不住诱惑呢?对了,姑记得那谢知青来的时候,好像基本上没带什么东西, 不像其他知青,大包小包带一堆。”
“咱松原这边的冬天太冷太熬人,你上点心, 看看谢知青那边如果缺煤球了,你就帮忙买一点,还有火炉什么的,她第一年过来咱这边生活,哪怕人再精明,也肯定不清楚这些。还有就是厚被褥,她应当也没有吧,回去和你妈说一声,买点新棉花,给人做一床厚被褥送过去,被把人给冻傻了,到时候就因为松原的天儿太冷,死活不愿意嫁过来,你还不急死?”
黑脸婶子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堆,结果一扭头就发现自家侄子在那儿神游天外,她掐了于泽一把,训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于泽吃痛,“哎,哎,哎,姑,你下手轻点。都听到了,我回去同我妈和我奶说一声,做一床被褥哪够用?做两床吧!我妈和我奶可能忙活不过来,你到时候也过去帮个忙。”
“一床不够还两床?于泽,我问你,咱之前被大水淹了之后,你给你家买过新棉花没?”黑脸婶子故意问。
于泽的脸色有些尴尬,“没……”
“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爸你妈你奶现在盖着的还是旧棉花重新弹过之后的被子呢,他们养你二十年,你都没说给买棉花做一床新被子,现在才刚处了对象,就打算给人买棉花做被褥了?不怕你妈你奶知道后伤心?”
“伤啥心?我讨着这么好一个媳妇儿,她们高兴才对。”
于泽没脸没皮,振振有词,活脱脱一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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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泽走了之后,黑脸婶子拆开板栗酥看了看,见品相不错,闻着也挺香,就捏了一块儿尝了尝。
“嗯,味道不错,谢知青就是手巧。”
她把剩下的板栗酥包起来,放进柜子里头,刚打算上炕再做被子,就见隔壁家的葛二花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地溜达了进来,低声问她,“你侄子走了?我外甥在油田上班,说是你侄子同之前在咱们这儿插过队的谢知青处上对象了,真的假的?这事儿你侄子同你说了么?”
“说了,应当是真的。你现在看着挺闲,都有工夫拉呱扯淡,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被子缝了。”
黑脸婶子挪出一个地方来,让葛二花坐下,将针线箩筐摆到二人的中间,低头忙着穿针引线。
葛二花绷不住了,又问,“你家侄子有本事啊,那谢知青那么有钱,两个方子听说都卖了,一个卖给了红星食品厂,一个卖给了咱这旮旯的食品厂,好几万呢!我全家家当也不过几百块钱,大头还都是我闺女在食品厂上班给攒的……人谢知青手里的钱比你娘家的底子都厚实吧。”
“差不多吧……这个我也没问,人谢知青当初在食品厂上班的时候,一个月工资就一百多呢,还是城里来的,谁知道手里捏了多少钱?我们觉得好几万是个大钱,可能人家都看不上眼。”
黑脸婶子还说,“你想想当初到咱们这旮旯插队的时候,别的知青都是大包小包带着一堆,谢知青啥都没带,拎着几件衣服就来了。换做一般人,口袋里没点儿钱和票,谁敢这样大喇喇地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人家指不定想的就是啥都不用带,路上带着怪费力了,到了咱这边直接买就成呢!”
葛二花给黑脸婶子的这描述给吓到了,她咂舌道:“有个万把块就算是万元户了,人家连个好几万都看不上眼,那该多有钱?百万富翁?千万富翁?”
想到这儿,葛二花气得捶胸顿足,“我当时咋就没你眼光好呢,就应该把人留在我家来着,我儿子年纪是小了点,但我不介意他找一个比他大五六岁的媳妇儿啊!”
黑脸婶子被葛二花的这想法吓得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葛二花,你说啥?你疯了吧!你儿子才刚过十二的生日,你就琢磨上给他讨媳妇儿的事儿了?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你这话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么?”
葛二花翻了个白眼,“这哪是娶媳妇儿啊,这分明就是娶个财神爷进门!对了,人谢知青的条件那么好,咋就看上你家泽子了?我知道你家泽子是不错,相貌身板都是一顶一的,但也不至于把人给迷瞎了眼吧!还是说,你家泽子不是要娶媳妇儿,是要倒插门嫁过去?”
黑脸婶子:“……”
她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让这婆娘来帮她缝被褥,这婆娘手里拿着针,看似是在缝被褥,实则每一针都在往他心上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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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泽回家就同家里人说了他和谢迎春处上对象的事儿,顺利把自己搞成了全家的焦点,得到了亲妈和亲奶的一致看好。
他说得去给谢迎春办一个户籍证明,他妈当下就撵着他去,连口水都没给他喝。
他说可能过一段时间会把人带回家来瞧瞧,他奶已经开始琢磨给人家包多少红包的事儿。
就连向来话少的老于同志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提醒他,“看牢点,人家是见识过大世面的,就怕心野,到时候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白高兴一场。”
于泽:“……不会说话您就憋着,哪有这样泼凉水的?”
于泽还同家里提了买棉花做厚被褥的事儿,他奶直接说了,“这你放心,别看奶年纪大了,但针线活儿还是能做得动的。不就是一床被褥么?奶一个人就能给你搞定。”
于泽有点心虚,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奶,是两床被褥,我心里想的是,一床被褥不够用啊,万一人不小心把被褥上洒点水什么的,那不就没盖的了?多做一床被褥,也有个换洗的。”
于奶奶的手颤了一下,她心一横,咬着牙说,“两床被褥就两床被褥,奶喊你姑过来帮忙,你姑的针线活儿虽然糙了点,但胜在扎实。”
远在几里地之外的黑脸婶子突然一个喷嚏,对着做饭的锅就喷了过去。打完喷嚏之后,她一脸懵逼的抬头,看着厨房外面,自言自语道:“是谁在背后骂我呢?这喷嚏都打到粥里去了。”
端起那锅粥来看了看,倒掉有些可惜,不倒又觉得膈应,纠结半天后,她用勺子把饭混匀,说,“我自个儿不嫌自个儿脏,老汉儿应该也不嫌我脏吧……反正我不说,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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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迎春哪里会知道自个儿的一个决定,能让老于家上上下下都跟着忙活了起来?她逮着油田放假的时间,每天都窝在家属院里学习,偶尔出来去食堂借灶火做个饭,也见不着几个人。
就是在这个周假结束的前一天,庆云油田突然就接到了上级的电话,说是高考时间确定了,就在十二月份,让庆云油田上所有打算参加高考的青年才俊都好好准备,扬扬油田上的好名声!
谢迎春收到这个消息后,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还剩下的那一摞没看的书,风卷残云地扒完饭,回头就把自己锁到了房间里,趴在桌子上一下午都没带抬头的。
于泽擦着黑回到了油田,连宿舍都没回,拿着他给谢迎春开好的户籍证明就来家属院找谢迎春了,连着敲了好几下门,谢迎春才给开门。
于泽探头探脑地问,“你大白天锁什么门?在屋子里干啥呢?”
谢迎春坐回了书桌前,“石油工业部传了消息下来,十二月份就恢复高考了,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呢,把门锁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心无旁骛地多看一些书。”
于泽愣住,“你今年十二月就打算考一次?要是考上了,啥时候走?”
“要是考上了,肯定就是年后走,正月十五一过,估计就得去学校报道。不过这也说不准,我都多久没碰书了?这才拿起书来复习几天,能不能考得上都是两说。”
于泽想了想谢迎春给他的那些笔记,道:“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但我估摸着悬。你要考上了,肯定就得离开松原,要不我跟着你去吧,找个地儿打工就行。”
谢迎春翻了翻月份牌,“好好准备,应该没啥问题。大家都是好多年没学的,谁拿起这些东西来不觉得陌生?你好歹还能看我的笔记呢,遇到问题,我要是会的,肯定会给你讲。”
“时间也来得及,还有好几个月呢……我觉得吧,头一次考,题目肯定不会太难,你先准备着。不然咱俩这刚确定关系就分开,你就不怕我们这种大城市里来的渣女知青回到大城市后,见一个爱一个,转头就把你给忘了?”
于泽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醋缸里,全身醋味儿都快凝成实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