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田上的工人都不知道后厨来了个新的面点师傅呢, 等到早晨吃早饭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卖饭的地方新开了一个窗口,里面站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 手中一杆秤,面前摆着一大盆看着花里胡哨的东西。
那些前一天晚上见过谢迎春的人肯定是第一个上去捧场, 毕竟碧玉生煎他们都尝过,那味道真不是盖的,说是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小包子也不为过,这会儿看到有了新的吃食, 谁不想尝一尝?
“泽子他对象,先给我称半斤,饭票给你。”
谢迎春收了那饭票, 拿出秤来, 给称了半斤稍微多一点,见那人眼角带着笑,这才用油纸包了,递到那人手中。
那人尝了一个之后,立马就又往窗口来了, “泽子他对象,再给我称个两斤, 我拖人带回去给家里的老娘、媳妇儿还有孩子尝尝。”
其他人见这人买了半斤自己吃还不过瘾,又来买了两斤,也熄了观望的心思,生怕自个儿下手晚了就买不到了, 纷纷凑到这个窗口前排队买。
谢迎春准备了四十多斤炸油酥,放了满满好几盆,本以为够早晨卖的, 但没想到大家都不按常理来,这个买两斤那个买三斤的,排队的队伍才减了三分之一不到,炸油酥的盆就已经空了。
排队的那些人就开始叫嚷,“哎呀,你怎么就做那么少,这都不够分的啊……油田灶上,哪有还没买就拉灶的前例?”
谢迎春心里吐槽不断,她做的时候,哪能想到这些人都是几斤几斤的买?这种高油脂高热量的视频,胃口再大的男人,吃个一斤就饱了,她哪能知道这些人都是三斤五斤地给家里买?油田灶上搞零售可以,批发哪成?
但是吧,谢迎春刚来油田灶上,和这儿的人不熟,不敢多说话,只能站在那儿赔着笑。
李师傅还以为是谢迎春脸皮薄,不会应对这些场面,他把手里舀鸡蛋汤的勺子一放,撸起袖子就过来开怼,“油田食堂是给油田工人吃的,让你买了给家里拿?人家小姑娘凌晨三点多就爬起来了做了,四十多五十斤面的东西,都得一个一个炸,你咋那么大的脸?爱吃吃不吃拉倒。”
怼完那些人之后,李师傅又同谢迎春说,“别理这些混子,一个个的脸大如盆,明天早晨就蒸白面馒头,天天都蒸白面馒头,爱吃就吃,不吃拉倒!”
说完之后,李师傅还顺手替谢迎春把面点窗口的小窗户给关上,说,“关窗户就意味着拉灶了,卖完你记得关上窗户走就成,别听他们叨叨,面点窗口是新加的,别的窗口的饭菜量又没减,肯定能吃饱,把他们给惯的。”
谢迎春看了看在窗口外骂骂咧咧散了的人,认真诚恳地同李师傅表示,这招她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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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炸油酥的味道是真好吃,下手早的人不仅自己吃到了,还给自家孩子也送了回去。
油田上的小学上学晚,孩子他爸吃过饭带着油酥回到家的时候,倒霉孩子才刚吃完饭,打算去学校,孩子他爸就往孩子口袋里揣了几个,让孩子路上吃以及到了学校吃。
那孩子看是有好吃的,就先掰下一小块来尝了,一脸惊喜,指着那炸油酥同他爸说,“爸,我还要!这个炸油酥比你之前给我买的自强饼干还好吃,之后咱不吃自强饼干了,就吃这个炸油酥!”
这话说出口后,不出意外的,倒霉孩子的后脑勺上挨了他爸的一个耳刮子,“想啥呢?这是油田上心来的面点师傅弄的,人家做出啥来,我就只能买啥,你要想吃,我得去问问面点师傅,啥时候再做。赶紧上学去,学习你不行,挑嘴第一名。这炸油酥能不能买到,你老子我不确定,反正自强饼干你是别想吃了,你自己说的啊,咱之后不吃自强饼干了。”
倒霉孩子扯着嗓子就要哭,结果见他爸那蒲扇一样的手又扬了起来,立马就把到嗓子眼儿的哭声给止住了。
这倒霉孩子熊归熊,还是很有分享精神的,他带着他爸给的炸油酥去了学校,分给了与自己关系好的小伙伴,这几位小伙伴吃过之后,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家家长也肯定买了,熬过一上午的心痒痒,中午放学之后,连书包都没收拾,直接飞奔回家,进门就问,“妈!!!!咱家的炸油酥呢?”
他妈正在厨房做饭,“炸油酥?啥是炸油酥?你看我像不像个炸油酥?”
那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别人家的爸就从油田食堂买回来了,为什么我爸就没有买?难道别人家的孩子是亲生的,我不是我爸亲生的?”
刚好这时候,他爸下班回来了,听到这话之后,他感觉自己绿帽高耸,当场就让自家孩子感受了一波如大山般深沉的、堪比天崩地裂的父爱。
揍过之后才说,“人家早晨确实卖了,你爹我也想着给你买来着,可人家一共就那么点儿,前面的人这个买几斤那个买几斤,到我这儿就直接拉灶了。你当我是孙悟空?拔根毫毛就能给你变出来?”
“既然你都知道不是我亲生的了,那我就和你说实话吧,你确实不是亲生的,也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你是油田抽石油的时候,从地下抽出来的!”
“养你十来年,你就是改不了这欠抽的本性!还想吃炸油酥,你等着吃屁吧!”
那孩子挨了一顿打,这会儿又窥见了自己并非亲生的‘事实’,哭得都快自闭了。
看着孩子哭,孩子他妈也跟着哭,灶上的菜都炒糊了,家里还是哭成一团,那男的想了想,转头回油田食堂吃饭去了。
情况相似的人家还有很多,这一天的家属院里,中午的主旋律就是揍孩子。
这男人去油田食堂吃了饭,饭菜的味道是不错的,可他想着家里那一摊子糟心事儿,到了嘴里的饭菜都觉得没啥味道了。
几个男人凑在一块儿,喝了点小酒,然后就开始互相倒苦水,集思广益之下,他们想出一个办法来——同于泽说说,让于泽同‘他对象’说说,能不能再做一点炸油酥?不用起早贪黑做,白天做就行,他们可以预先付钱,做好之后给他们留着,他们下班之后过来拿。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赶紧去找于泽,结果却听说于泽开着拖拉机载着他对象回青山公社拿行李办事去了,只能作罢,等于泽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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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泽开着拖拉机载着谢迎春回了青山公社,进生产队时,被眼尖的人看到了,那人就扯着嗓子同谢迎春说,“谢知青,食品厂的孙书记找你呢!赵队长也找你,你过去找他们一趟吧。”
找个屁!
前领导的话,需要听么?
谢迎春同于泽去了黑脸婶子家,把自己那本就不多的东西拿上,同黑脸婶子唠了几句,然后就打算走,她得赶回去收拾家属院那边,尽快收拾好,下午还得去后厨做饭呢!
谢迎春都想好了,之后每天早晨的早饭,她都做得简单点,晚上的面点做得丰盛些,也不怎么费时间,其余时间都用来复习,为不知道啥时候就恢复的高考做准备。
早饭晚饭都在油田食堂吃,这个是免费给后厨员工提供的,中午饭她也在食堂吃了,省的自己做。
等谢迎春把东西收拾好,黑脸婶子又给谢迎春添了几个可能用得到的锅碗瓢盆,然后目送谢迎春和于泽上了拖拉机。
望着坐在拖拉机上走远的二人,黑脸婶子感慨了一句,“真好。”
然后她还又说了一句,“我真是个绝世好姑!一般人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那种绝世好姑!”
拖拉机快出生产队的时候,被蹬着自行车飞速赶来的孙军书记以及食品厂的几个领导拦住了。
孙军书记看到谢迎春就开始倒苦水,“小谢啊,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咱俩在食品厂里配合多默契,你把工会管的井井有条,食品厂是你亲眼看着、亲手扶着做起来做大的,你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
谢迎春眨眨眼,“我吭声了啊,我不止吭声了,还在会计处吵了一架呢!之前是您和我说的,让我安心复习,工资保证不变,结果到了发工资的时候,直接给我降了八十多块钱,您是不是出尔反尔了?”
“食品厂是我亲眼看着、亲手扶着做起来做大的,配方都是我一毛钱不收免费提供的,可您现在说给我降职就给降职,说把我踹了就把我踹了,还能怪我说不管就不管?”
孙军书记哑口无言,他的脸都涨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同谢迎春说,“可你现在一走,原材料的配比没人能做,火候也没人会调……厂里几百号人等着赚钱发工资呢,你不能半点不交接就撒手不干啊!”
“我还有啥没交接的么?工会的事儿半个月前就交接了,技术岗一直都是我自己带着技术做,现在都不给我发工资了,我还捧着技术白给食品厂?新来的人不是很能耐么?让能耐的人自己管原材料配比和火候去!”
“您说的没交接,是不是厂子里打算给我开原材料配比和管火候的费用?我之前一直都没要这个钱,想着免费帮青山公社渡过粮食危机、溃坝危机,带着这一片儿的人都富起来,现在青山食品厂赚的钱可不少,孙军书记您看是不是得把这个钱给我结了?”
“食品厂的利润有多少,我心里清楚,我也不狮子大开口,一个方子三万,两个方子六万,您给我这些钱,我把方子卖给您,您看成不?”
孙军书记:“……小谢啊,谈钱多伤感情?你同食品厂也有感情了吧!”
谢迎春司马脸,“谈感情可就伤钱了。再说了,把我降职降工资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伤感情呢?我都从食品厂辞职了,哪还有什么感情?”
“孙书记,我就在庆云油田的后厨上班,两个配方一共六万,您好好想想,如果决定要买这个配方了,就带着钱到庆云油田来找我,我随时都能写出配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