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遇刺

秋猎的地点在距离燕京不远的燕山行宫,蓁蓁本想在宫中等着楚凌渊回来,结果楚凌渊出发去秋猎的前一日,承恩侯府传来消息说柳氏染了风寒病倒了,蓁蓁在宫里待不住,便想着先回去照顾柳氏。

送她出宫之前,楚凌渊给了她一块玉牌,嘱咐她小心收好:“凭此物可自由进出皇宫,往后便不需再借助皇姐的力量扮作宫女混进宫。”

蓁蓁垂眸羞涩道:“我知道你一定暗中取笑我,下次我便不来了,反正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楚凌渊将她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说道:“不可,朕便是绑也要将你绑进宫里,永远不放。”

不过是两三日的分别,蓁蓁竟觉得时间很是漫长,她坐上步辇,对楚凌渊轻轻摆手:“哥哥,等我娘身子好了,我就回来。”

她望着站在宫殿长阶上的颀长身影,每每离开时回头,总能看见帝王孤独等待的身影。她一时觉得很幸运,幸运的是自己一直是被他等待的那个人。一时又觉得心疼,因为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偶尔她也想与他换换,全心全意地等着他……

圣驾离开燕京去往燕山行宫的当日,太皇太后久病的身体有了一丝好转,她也很快从怀总管口中得知了前些日子凤禧宫里发生的事。

“糊涂,常嬷嬷。你去一趟凤禧宫叫太后过来见哀家。”太皇太后虚弱地捶了一下床,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不多时,章太后忐忑地走进来,她年轻时最怕这个姑母,后来进宫她们做了婆媳,她行事更不敢放松,可就是这样,姑母还是经常骂她,觉得她蠢得不可救药。

章太后压下恐惧行礼道:“母后身子可好些了?不知您叫我来可是有事?”

太皇太后突然睁开眼,那双眼睛锐利幽深,透着一股睿智老练,她盯着太后,声音虽弱,身上却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强势,“你有何事瞒着我?”

章太后把这些日子的大事小事想了个遍,最有可能的就是凤禧宫举办赏花宴生出的事端了,她硬着头皮说道:“是宏儿不懂事,与陛下起了些小摩擦。”

太皇太后冷冷看着她,质问道:“只是小摩擦?他敢觊觎天子的女人,是不是嫌章氏太过安稳,想要把全族人的命搭进去?”

章太后道:“母后,何至于此,不过是一个女子,陛下当时并未介意,只是罚了宫人。再说咱们章氏那么厚的根基,陛下再是容不下也得掂量掂量,他当初能登基,也有您的助力在呢。”

太皇太后急促喘息,激动道:“我怕的便是你们都这般想,章氏根基再厚那也是臣,身为臣子觊觎君王的女人,你竟然还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他楚凌渊不是个简单的能操纵在手中的儿皇帝,我告诉过你多少次,想保章氏几十年的荣华就要多隐忍,可你做了什么?”

太皇太后虽然病体缠身,但真的动了火气时,章太后还是怕的,她委屈地说:“可是姑母,若不这般难道要宏儿丢了性命吗?”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连看她一眼都嫌费神,闭目说道:“他若杀了章宏反倒是最好的结果,这般沉得住气,只怕……”

太皇太后猛地咳了一声,问道:“章宏呢?把他带来。”

章太后愣了愣:“姑母,陛下要去秋猎,宏儿随行去燕山行宫了。”

“什么?”太皇太后震惊,眸中闪过浓浓的恐慌,正要说什么却是一头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怀福和常嬷嬷连忙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宣太医,总算又让太皇太后有了一丝活气。此刻曾经手握北周大半权柄,历经三代帝王的女人,眼眸中的野心狼性俱都消失。

她眼含浑浊的泪,挣扎着握住章太后的手,耗尽力气一般叮嘱道:“等陛下秋猎回来,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做到,将章宏交给陛下,任由他处置。”

章太后难以置信,半响没有回话,太皇太后狠狠抓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你记住了吗?”

章太后身形一颤,垂下双眸,压低声音道:“记住了,姑母。”

说完这句话,太皇太后再次晕迷过去,太医诊治后摇了摇头,只开了一道温养的方子为太皇太后吊着命,严冬将至,以太皇太后如今的身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

圣驾到达燕山行宫,军士在山脚下扎营,楚凌渊的营帐被围在最中间,谨防有人行刺。但许是天气过于干燥,边缘的营帐竟然起了火,连累周围的营帐纷纷烧起来,军士们忙于救火,又要分出兵力保护天子,忙得不可开交。

正是紧急的时候,楚凌渊散去了营帐周围的军士让他们都去救火,大帐外只剩下零星几个护卫。变故陡生,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悄然潜进军营,向着帝王的大帐围攻过去。

刀兵相见,血光纷纷,仅有的几个护卫吃力地保护天子,等救火的军士回援时,营帐已经满是鲜血。

“陛下遇刺了,伤得很重,随行的军医呢?”陈何满手的血跑出来大呼小叫。

黑衣刺客见已经得手,立刻沿原路撤退,军士再要追击已经晚了。

距离扎营处不远的密林里,章宏借着出来散心的由头躲到这里,等待与暮阁的杀手接头。

树叶的沙沙声由远及近,章宏见到黑衣人到来,眼前一亮:“怎么样?得手了吗?”

黑衣人压低声音:“禀小侯爷,得手了,天子受了重伤,即便不死也是残废。”

章宏微微有些失望,但这样的结果也够好了,只要让楚凌渊变成一个病秧子,他又会是一个被章氏捏在手里的皇帝了。

“这是酬劳,拿着。”章宏丢过去一个布包。

黑衣人打开一看,是一摞千两银票,足有上百张,她满意道:“小侯爷果然出手不凡。”

章宏听他声音与来时不同,问了一句:“你的嗓子怎么了?”

黑衣人呼吸微滞:“无妨,烟熏的。”

章宏没有多想,欢欢喜喜回了营地,黑衣人在林间纵跃疾走,最后与一个同样衣着的高大男子碰头,那人扯掉面巾,问道:“怎么如此慢?”

“够快了,十万两白银呢,章氏父子在幽州捞得不少啊。”黑衣人揭开面巾,露出一张冷漠的脸,正是影七。

“小八,陛下无事吧?”

影八别扭道:“无事,别那么叫我。”

“不就是个称呼,小气。”影七追上他,两人一前一后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柳氏的风寒全因换季而起,蓁蓁回去那日,她已经好了,见女儿脚扭伤了,忍不住念叨她粗心大意。

两日后,叶锦程正好休沐,他对于女儿回家这件事还是很高兴的,傍晚的时候喝上一壶小酒,拉着蓁蓁说话:“闺女,你回来真好,你娘整日想你,皇宫有什么好的,咱不去了啊。”

“可我答应陛……答应长公主要进宫陪她的。”蓁蓁一时情急险些把真话说出口。

叶锦程不舍:“那就多待几日,不着急去。”

蓁蓁为难:“最多明日就得回去。”她想起楚凌渊说过,两日即归,算算他走的时间,那差不多就是明日了。

叶锦程不满,正要发牢骚,便听一道急慌慌的脚步声,月竹脸色苍白道:“姑娘,不好了,圣驾提前回宫,说是陛下遇刺了。”

蓁蓁怔然片刻,连忙起身跑出门外,回到自己的房里找到楚凌渊送给她的玉牌,头也不回的走进呼啸的寒风中。

叶锦程和柳氏追出来,“这孩子,你要去哪啊,天这么黑,宫门早就下钥了。”

蓁蓁强自镇定,声音中仍有一丝颤抖:“无妨,我有法子,爹娘先回去吧,别担心我。”

月竹飞快地跑来将厚披风披在蓁蓁身上,“姑娘,我陪你。”

叶锦程和柳氏忧心地送走闺女,柳氏不安道:“陛下不会有事吧。”

叶锦程摇头:“女大不中留,还是担心担心你闺女吧。”

蓁蓁手中有御赐的玉牌,没费什么功夫就进了宫,到了朝露殿,陈何在寝殿门口守着,见到她来,眼神有一瞬的闪烁:“县主,您怎么来了?”

蓁蓁忍了一路的眼泪涌出来,打湿了苍白的脸庞,哽咽道:“他伤得重吗?”

陈何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说:“您还是自己进去瞧瞧吧。”

蓁蓁见他如此神情,更是认为楚凌渊身受重伤,她捂住嘴强忍着不发出哭声,站在原地半响,才做足了心理准备推门进去。

殿内点着浓郁的熏香,像是要遮掩住多余的气味,蓁蓁嘴里泄露出压抑不住的啜泣,脚下轻飘飘的走到床边,楚凌渊仰躺着,眉心微蹙,像是睡着了。

蓁蓁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才会醒过来。她一身的寒气,怕凉到他,便迅速解开披风扔到一边,又搓了搓自己的一双小手。

“哥哥,你睡着了吗?”蓁蓁坐在床边,轻轻抚摸楚凌渊的脸,“他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是不是很疼啊,所以你才不愿意醒,我知道你已经很辛苦了,为了报仇,为了娶我。我不要当皇后了,我就要你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你武功那么好,是谁伤了你?只要我活着,一定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

少女神情哀痛,眼中却有一丝狠意,她本该是柔和纯善的性子,竟然愿意为了他,造下杀孽,沾染鲜血。

楚凌渊胸腔震颤,低笑出声,在少女一脸懵然时张开手臂抱紧她,低沉道:“那怎么行?我的蓁蓁一定要做皇后,朕要你的手干干净净,不沾一片污浊。”

那些血腥和黑暗都有他挡着,他愿意为了她永坠深渊,化为杀神,也愿意为了她留人性,存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