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侍郎惊恐地夺门而逃后,瑞清殿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影八尽量放轻呼吸,不愿意发出声响,招惹御案后那尊煞神的视线。
和亲的人选已经换了,他们那位初掌监国之权的太子殿下却仍不满意,影八从头到尾盯着鞋尖,还是被楚凌渊点了名。
无他,因为正殿内只有他这一个喘气的。
楚凌渊问:“你说,北周兵将士气如何?”
影八:“回殿下,甚是精悍。”
楚凌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如就借西羌这蛮夷小国来练练兵。”
影八嘴角一抽,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幸好这时殿外的暗影在门口禀报:“殿下,明熙县主求见。”
楚凌渊阴沉不定的脸上晕染笑意:“请县主到偏殿稍待,不可怠慢。”
正殿里转眼就云开雾散,雨霁天青,影八悄悄舒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忍过这几日,再不与影七换班了。他宁愿站在殿外喝风,也不想再面对楚凌渊莫测的脾气。
*
蓁蓁在东宫门口的甬路上与曹侍郎险些撞上,且曹侍郎冒冒失失,言行奇怪,她扶正歪掉的食盒,心不在焉地朝瑞清殿走去。
瑞清殿是储君理政之处,无太子允许不能随便乱闯,门口当差的小太监不认识她,出声阻拦道:“请姑娘稍待,奴才进去通禀一声。”
蓁蓁点头,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那小太监脸色苍白的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目光凶戾的黑衣男子。
“殿下尚在正殿理政,请县主随属下去偏殿稍候。”
小太监一看就是被骂了,惶恐地挑了积雪最深的一处跪下,整个膝盖陷进雪地里,低垂着头抽泣。
蓁蓁看了心里不落忍,跟那黑衣男子求情:“这位大人,他也不曾犯错,我昨日才进宫,他认不出我也很正常,雪地里冷,就别罚他跪着了。”
黑衣暗影犹豫了一下,对那太监说道:“你起来吧,下次眼睛擦亮点。”
小太监起身时感激地对蓁蓁深深一揖,又打起精神守在门口。
蓁蓁跟着暗影一路来到偏殿,伺候的宫人早就勤快地端来热茶点心等着,待蓁蓁一进来,桌上就被摆满了。暗影告退后,蓁蓁打量起这间偏殿,殿内无论摆件还是用具都十分精致奢侈,可见布置的时候极其用心。
她想起前世的传言,楚凌渊这个暴君最为人诟病的一点,除了暴戾嗜杀,穷兵黩武,还有奢靡无度。
那时候她与叶静怡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听她讲了许多关于楚凌渊的事,其中就有一件让她记忆至今。
他登基后的第二年,派人大肆修缮皇宫,又在宫里建造了一座八层楼阁,专门放置那些征战各国抢来的珍奇之物。御史屡次劝谏,也只是一次次搭上自己的性命,徒增杀孽。
蓁蓁蹙了蹙眉,看着眼前繁华的宫室,觉得有些刺眼。
她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死后楚凌渊如何了,但那时百姓已经民怨沸腾,想必不久也会揭竿而起吧。她不希望楚凌渊为帝后重复前世的命运,是不是该劝他做一个好皇帝?
蓁蓁正思索间,偏殿门口悬挂的帘子一动,楚凌渊走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龙纹锦袍,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带上帝王的霸气。
“怎么过来了?”楚凌渊快步走来,伸出手臂拥着蓁蓁坐到软榻上,蓁蓁扶着软榻的边角,看见上面镶金雕刻的麒麟,心里又是一沉。
“孤的蓁蓁不高兴了?谁惹你生气了?”
男人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发顶,蓁蓁心事重重,不自在地躲了一下,楚凌渊眼眸中的欣喜很快转为阴沉。
“是不是在太后宫里受了委屈?”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月竹再是单纯也感到了一丝尴尬,她默不吭声地将食盒放在不远处的案上,静悄悄地退出偏殿。
楚凌渊看见那食盒,眼神亮了亮,问道:“这是给哥哥带的?”
蓁蓁把头脑中那些不祥的传闻暂且放下,没什么生气地回答:“嗯,早上陪太后用朝食,觉得好吃,就找小厨房的嬷嬷学了做法,做来给哥哥尝尝。”
楚凌渊全副心思都在那盒她亲自做的羊奶糕上,打开食盒,便毫不犹豫尝了一块,赞道:“香甜可口,甚和我心。”
蓁蓁看他毫无戒备的吃下自己送的点心,不由想起从前,楚凌渊少时来到叶家,每次食物入口前,他都要仔细闻过,确定里面无毒才会吃下去,最初的几年,哪怕是她拿过去的,也没有例外。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这么信任自己?
蓁蓁压下心头的忧思,这才慢悠悠说道:“我没受任何委屈,太后对我也和善,宫人们都挺好的。”
楚凌渊吃下两块点心,便拿起下人备好的布巾擦了擦手,再次走回软榻边,俯身瞧着有些惫懒的少女。
“那是为何不开心?”他捉住蓁蓁手腕上的血玉坠,放在手中把玩。
男人粗粝的指腹总是若有似无触碰她的肌肤,蓁蓁察觉到了,便将手往回抽。
楚凌渊从前一向避开与人亲近,偏偏遇到她,就像是上了瘾一般,不时的摸一摸她的手,轻抚她的头发,甚至连她身上带的饰物也不放过。
“怎么?厌烦哥哥了?”
蓁蓁望着他沉暗的黑眸,无奈地摇头,只要她有一点抗拒的心思,这人就会分外多疑敏感。
“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厌烦哥哥。”她无力地回答,手下的冰冷雕刻硌在掌心,她心里涩涩的不舒服。
蓁蓁兀自低落,也不想抬头看那人继续钻牛角尖,却忽然感觉身体一轻。
她怔愣地看着自己悬在软榻边的一双小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被楚凌渊掐着腋下,像抱孩童一样抱起来。她不知所措地趴在他肩上,感受到背后传来的一下下拍哄。
“哥哥上次不是说了,有什么不舒心都可以跟我说,若是觉得不快,哥哥任你惩罚,好不好?”
楚凌渊的声音十分低沉,盘旋在她耳边,温柔的不像话,蓁蓁目光涩然,埋在他宽阔的肩上,闷声说道:“什么都可以说吗?”
“嗯,你说。”楚凌渊淡声许诺。
蓁蓁思虑再三,觉得不能直接说他奢靡浪费,免得伤及男人的自尊心,于是只能委婉地说道:“我不喜欢这个软榻,上面雕刻的麒麟好吓人。”
楚凌渊拍抚着她的一顿,不动声色问道:“还有呢?”
他纵容的语气让蓁蓁的胆子一瞬间大了起来,“我也不喜欢门口的花瓶,还有哪些镶金带玉的,看着俗气,你换成别的好不好?”
楚凌渊让人精心布置,满足他一切喜好的宫殿,被他心尖上的姑娘批评的一无是处,本该恼怒,他却心里一松。
不过是些外物,讨厌或是喜欢都不打紧,只要她不是厌烦了他这个人,有什么不能舍弃?
这间偏殿是他平日休息的地方,他尚未立妃,便把这里当做寝殿,但凡被他刻下烙印专属于他的地方,都不容许别人来指手画脚,但蓁蓁例外。
楚凌渊抱紧了小姑娘,把这一间偏殿转了个遍,边走边说:“蓁蓁还觉得哪里不好?孤叫他们全换了。”
蓁蓁表面理直气壮的点评,把那些看起来奢侈的摆件和用具都批评了一遍,最后有些心虚的说道:“好了,暂时就这么多。”
楚凌渊鼻间发出轻笑,他惩戒一般捉住她的耳尖,轻轻一咬,而后在少女的痛呼声中说道:“蓁蓁说了这么多,哥哥记不住,等内务府的人过来,你自己来选。”
蓁蓁羞得满面通红,楚凌渊将她放下,两人没等到内务府的人来,倒是等来了暗影的消息。
“殿下,定国侯命人抬了一个箱子进宫,说是里面有殿下要的东西。”
楚凌渊眼中精光闪烁,伸手抚了抚蓁蓁犹带热意的脸庞,说道:“孤有些事要处理,蓁蓁多留一会儿,帮哥哥重新布置偏殿,可好?”
蓁蓁乖巧地答应,只想让他快点走,自己的脸上也好降降温。
等楚凌渊大步流星的离开偏殿,她才气虚体软地往软榻上一倒,双手捧着脸暗自懊恼。
“怎么办呐,他会不会觉得我管得太宽啊?”
蓁蓁苦恼地叹了声气,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疑惑,定国侯为什么要给楚凌渊送礼?他不是崇光帝的人吗?
*
贺府这两日人心惶惶,只因在万寿节宫宴上,贺府二房的一双儿女纷纷出了事,贺啸威被押进刑部,等候发落。贺依兰人事不省地被抬回府中,今早醒过来后,更是吓的面无人色。
下午叶静怡来看她,好言安慰了一会儿,贺依兰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依兰,你别怕,当时那样的处境,若是换了别的女子也会吓的失态的,祖母听说了昨日的事,让我来看看你,她老人家也很关心你,你可千万要宽心,别做什么傻事。”
叶静怡语气敷衍地说了这番话,她本不想来,却被叶老太君逼着过来。谁让贺氏是叶老太君的娘家呢,她自己身有不便,只能派她这孙女过来,她纵有千般不愿,也不敢忤逆祖母。
幸而贺依兰心里存着事,没有听出她的敷衍,表情空落地说了一句:“多谢姑祖母关心。”
叶静怡如坐针毡地陪了她一下午,正要找个借口告辞,便听见贺依兰的丫鬟翠峦禀报,礼部侍郎登门了,要贺依兰前去接旨。
贺依兰腿一软,双手挂在叶静怡身上,哭着说道:“姐姐,是不是来抓我的,我该怎么办啊?”
叶静怡手臂被她掐的生疼,冷漠地将她甩开,说道:“慌什么?来的是礼部侍郎,又不是刑部。”
贺依兰听了她的话稍有好转,但还是脚软地走不动路,被丫鬟翠峦搀扶着走到正厅。
她看向大伯定国侯,定国侯却躲开了她的目光,她只好哆哆嗦嗦跪下,曹侍郎语调悠长的宣读圣旨,贺依兰一开始耳中鸣响没有听清,直到曹侍郎念到最后一句:
“……秀外慧中,克礼恭柔,特封为一品贞顺郡主,彰吾皇盛意,与西羌永为睦邻,赐贞顺郡主和亲西羌,钦此。”
贺依兰身躯一震,猛地抬头看向曹侍郎,这道圣旨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和亲的人不应该是叶蓁蓁吗?为什么会变成她?
“弄错了,一定弄错了,我不信,怎么会是我要和亲呢?”贺依兰双目通红地看着曹侍郎,失去理智之下,她竟然扑向曹侍郎要抢他手中的圣旨。
“大胆。”曹侍郎连忙躲避,心道此女莫不是失心疯了,竟敢对圣旨不敬。
正厅里一阵喧闹,定国侯沉声吩咐身后跪着的下人:“来人,将姑娘送回去休息。”
定国侯贺琮亲自上前,跪下毕恭毕敬地接了圣旨,而后对曹侍郎歉意说道:“曹大人受惊了,我这侄女昨日受了刺激,此时神智还未恢复,冲撞了大人,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曹侍郎受宠若惊,平日这定国侯仗着功勋显赫,又是一等君侯,每次见他们这些出身不显的朝臣都用鼻孔看人,谁知贺氏如今倒了霉,他也摆不起侯爷的谱了。
“侯爷言重了,下官还要回宫中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曹侍郎要走,定国侯却拦住他,说道:“曹大人请留步,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想要请曹大人指点几句。”
曹侍郎见他态度出奇的好,就停下了,说道:“侯爷请说。”
定国侯迟疑了一下,问道:“曹大人可否告知,方才那道旨意,是否出自东宫?”
曹侍郎想起楚凌渊挥笔时的随意,轻咳了一声说道:“侯爷猜得不错,圣旨乃殿下亲自写就,可见殿下对贞顺郡主和亲一事的慎重,以及对侯爷和贺氏的期许和看重。侯爷若无其他事,下官这就告辞了。”
曹侍郎不愧在礼部供职多年,这话说的极漂亮,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定国侯送走他,便让下人关闭府门,亲自去书房整理了一箱子卷宗账目,后又嘱咐亲信随从送往皇宫大内,亲手交给太子。
“来人。”定国侯唤来他书房外的小厮。
“侯爷有何吩咐?”
定国侯叹了一声气,说道:“派几个粗壮的婆子,若是姑娘再闹,就把她给我绑起来。”
他做下这个决定也是万不得已,贺依兰从小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膝下又只得一个世子,待她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惜啊,她偏偏糊涂地搅和进崇光帝和章太后的争端中。
为了贺氏的安稳,他舍下了一个侄子和一个侄女,希望太子能看在他这份诚心上,给他们贺氏留一条生路。
不然,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贺依兰回到房里大哭大闹,在几次想要冲出院子找定国侯求救后,终于被几个粗壮的婆子给绑在房里。
她凄凄惨惨地哭着:“大伯父不会这样对我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不要去和亲,我不要嫁给西羌王。”
叶静怡冷眼旁观,她本打算离开,却听贺依兰恶狠狠地骂道:“都怪那个叶蓁蓁,不知她使了什么卑鄙奸计,本来应该是她去和亲的,定是她巴结太后改了陛下的旨意,我恨她,我要杀了她。”
叶静怡心念一动,走回贺依兰身旁,拿出帕子擦她脸上的泪痕,却被她躲开。
“唉,依兰妹妹,你这是何苦?”
贺依兰哭得越发伤心:“姐姐,我完了,我还有什么指望?”
叶静怡在她身边坐下,柔声劝道:“依兰,你不该为此一蹶不振,要知道两国联姻礼节繁琐,等你出发去西羌,都不知道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不可扭转。”
贺依兰听了她的话,眼中亮起了一道光芒,魔怔一般说道:“你说得对,事在人为,等几个月后,太子就是皇帝了,我不能放弃,他能救我,只有他能救我。”
叶静怡微微一笑,温柔地擦去贺依兰脸上的泪水。
*
蓁蓁独自在偏殿里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内务府总管,随他一道来的还有陈何公公,想是楚凌渊怕内务府的人怠慢她,派陈何过来给她撑场面的。
“县主,这些都要换掉吗?”内务府的胖总管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指着殿内的摆件,问蓁蓁的意思。
蓁蓁思索一番,选了那些特别奢侈扎眼的,对他说道:“就把这些换了吧,换成清雅素净一些的。”
她就差明言,要便宜的。胖总管连声应是,叫小太监把蓁蓁说的那些都搬走,等小太监们搬完,偏殿里就空了大半,
胖总管讨好一笑:“县主稍待,奴才这就命人把新换的摆件搬过来,到时您再慢慢挑选。”
胖总管转身叮嘱那些小太监仔细慢行,陈何见他态度恭敬,没自己什么事,就想偷懒回他的內宫监。
“县主若是无旁的吩咐,那老奴……”
蓁蓁会意,忙说:“公公歇着去吧,我这里没别的事了。”
陈何走后,蓁蓁在空落落地殿内走了一圈,到了放置软榻的位置,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应该是刚才太监搬运时不小心掉出来的。
她捡起一看,发现是一个手掌大小的书册,封皮上没有写书名。翻开一看,上面用细狼毫笔书写着细密的小字,她仔细看,发现这些都是某个人生活的痕迹。
九月初三,于六味斋买蜂蜜莲子,与店中伙计对话如下……
十月十六,江淮转运使夫人设宴,前往赴宴,席上见过几个同龄公子,姓名如下……
……
上元节,与叶芊芊出府看灯,于街边小店,吃了一碗汤团,有一公子接近,已暗中处理。
……
蓁蓁背上冒出一股寒气,手里的小书册差点拿不住,这上面事无巨细记下了她在扬州时的所有行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甚至每日吃了什么,穿了什么。
她心惊胆战地往后翻,发现后面还记了她来燕京后的行踪,她仿佛被抽走所有的力气,退后几步靠在身后的紫檀木雕花大床上。
蓁蓁第一次意识到暗影的可怕之处,初来燕京,楚凌渊说派暗影暗中保护她,她以为只是他在关心自己,如今看来他分明是想不择手段的看住自己。
她张开嘴深深的呼吸,告诉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可是看着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只觉得惊恐,再看这间偏殿,已经是毛骨悚然。
她想象楚凌渊每日临睡前,都会让暗影将她这一日的行踪纷纷记在书册上,他看完一遍,然后将这书册放在枕边……
蓁蓁头皮一麻,随后手臂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现在住到宫里了,所以楚凌渊不必再严防死守,防着她跟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见面。
蓁蓁觉得有些冷,狠狠打了个哆嗦,她把那小书册放好,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唯有塞进床底才让她暂时心安。
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蓁蓁打定主意,她住在章太后的元清宫,楚凌渊总不能每日翻墙掀瓦去找她,而且为了能把思绪理清楚,最近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蓁蓁听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也不想等内务府的人过来换摆件了,一边往殿外走,一边不放心地回头看向床底。
“啊……”小姑娘嘴里发出一声惊叫。
她只觉自己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揉着撞痛的手肘回头,蓁蓁眼前不禁黑了一瞬。
楚凌渊刚刚看完定国侯送来的边军账册,紧赶慢赶回到偏殿,却看见蓁蓁一脸惊慌的样子,他不禁皱眉,扶住她的手臂,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蓁蓁如今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发抖,纤细的手臂在他掌心里轻轻颤动。
楚凌渊声音放柔:“怎么怕成这样?蓁蓁看见什么了?”
蓁蓁紧咬嘴唇,那副纠结的样子格外可怜,楚凌渊伸手捏她下巴,迫使她松开即将咬破的唇。
他看着那抹齿痕,眸色幽深,缓缓问道:“还是……你怕的人是我?”
四目相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恍若酝酿着风暴,蓁蓁难以抑制,又抖了一下,她看着楚凌渊越发冷沉的脸色,忽然灵机一动。
小姑娘眼睛眨呀眨,冒出潮湿的水汽来,在楚凌渊未及反应之前,她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娇声嚷道:“有,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