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的秋日总是格外短暂,万寿节前,燕京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章瑶佳的死一段时日闹得轰轰烈烈,最终抓不到凶手,也只能平静收尾,崇光帝特追封她为县主,来平息章太后的怒火。
一到冬日,蓁蓁恨不能像个小动物似的在屋里絮窝冬眠,她的卧房里炭火足足的,月竹成日里嫌热要往外跑,她却还觉得冷。
上辈子死在严冬腊月,她骨子里还记得那冰冷彻骨的绝望感,哪怕用再多的炭火和再厚的棉被,也像是捂不热自己这颗僵冷的心。
蓁蓁正裹着被子看京城里近两个月的时新话本,有人把章瑶佳的死写成了故事流传于坊间。写书的应该是个落魄的举子,字里行间透露着对权贵的蔑视,他没用章瑶佳的真名,只是借了阿瑶的化名。
故事说阿瑶虽为世家女,但不甘寂寞常常带着婢女去山野郊游。这一日她又去郊游,却碰上了一个让她见之倾心的俊美公子,一来二去两人经常在山间幽会,很快就对彼此情根深种,也是这时候,阿瑶才发现那俊美公子是个男狐变的……
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就恐怖了,男狐爱上阿瑶,阿瑶却贪恋浮华要嫁给太子,男狐一怒之下就残忍地杀了她,并且要向太子寻仇。
蓁蓁看到这里这故事就戛然而止,她皱了皱眉往后翻,却全是空白,仿佛写话本的人故意停在这里。
她扔下话本,朝外间喊道:“月竹,这本子就一册吗?”
月竹打开门帘走进来,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一股凉气。她过来拿起话本看了看,说道:“就这一册,昨日李管事去书坊淘弄来的,奴婢看着破旧还想扔了,姑娘怎么把它找出来看?”
蓁蓁摇头:“我就随手一翻,这个话本在书坊里有很多人买吗?”
月竹:“是吧,李管事说这本卖得紧俏呢,这半旧不新的他还是抢到的。”
蓁蓁没说什么,让她去忙,自己则又把话本翻了一遍。她敛目沉思,这话本来的真凑巧,就在京中谣传太子克妻之后,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故事中的阿瑶贪慕虚荣,抛弃痴情男狐,实实在在不是什么好女子。是不是有人以此来转移众人的注意,让众人不把章瑶佳的死联系到太子克妻上呢?
蓁蓁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章瑶佳虽说性情骄横,但终归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在此事上更是无辜,她死的那般凄惨,结果到死还要背负骂名。
她是一个豪门世家的嫡女,尚且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自己成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那么像自己这样没有家世依靠的女子,未来又该有多艰难?
门帘子再次被打开,呼呼的风吹进来,蓁蓁冷的瑟缩一下,把被子又裹紧了些。
月竹再次走进来,脸上难掩欢喜的说道:“姑娘,二爷回来带了上官给的一篮子青菜,咱们晚上可以涮锅了。”
蓁蓁闻言也有些馋,在这燕京城,冬日里想吃到新鲜的青菜可是不容易,世家大族尚且要费一番功夫,她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就更别提了。
蓁蓁从榻上爬下来,走到炭盆边上,一边伸出双手烤火,一边问道:“爹爹这么早就回来了?”
月竹道:“二爷说衙门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两人正在烤着火说笑,就听门帘子一响,寒芷急匆匆地进来,明明是凛凛寒冬,她额上却急出一头汗。
“五姑娘,宫里来了传旨的内宦,指名要你接旨。”
蓁蓁讶异地看向她,不可置信地问:“叫我?别是弄错了吧。”
寒芷拉着她在妆镜前坐下,急切道:“不会错的,夫人叫奴婢给你重新梳妆更衣,他们也在准备呢,怕你这里只有月竹一个应付不来,才把奴婢派过来。”
蓁蓁稀里糊涂地上了妆,又换上自己最华丽端庄的一件水蓝色镂金百蝶花锦袄,配一袭石青色褂子,脚下穿了一双云丝绣鞋。
换完衣裳寒芷催促着她赶紧到前院,蓁蓁去了看见满院子的人都到齐了,柳氏焦急地频频回头,看见她来,紧皱的眉才松了松。
叶家的人按照规矩跪好,蓁蓁因为要接旨,跪在了最前面,叶鸿生和费氏则跪在她身后。
来传旨的宦官蓁蓁没什么印象,她心里正七上八下,猜测着圣旨的内容,就听宦官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念道:
“叶蓁蓁端顺淑丽,性资敏慧,知书识礼,于千秋节献五禽戏有功,至纯至善,朕甚心喜,着即册封为明熙县主。”
宦官的声音落下,院中跪着的人却迟迟没有反应,蓁蓁努力分辨着宦官说的每一个字,明明拆开了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合起来变成一道册封的圣旨她就有点迷糊。
崇光帝上次在千秋节故意刁难她,而且似乎对她极其厌恶,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封为县主。
虽说是个没有分封食邑的挂名县主,但也是个正二品,他们家官职最高的也就是父亲,尚且只有三品,以后家人见了她只怕还要尊称一声县主。
蓁蓁跪在地上想了很多,那宦官已经等了许久,于是提醒道:“姑娘请接旨吧。”
蓁蓁茫然地接了圣旨,等那宦官带着宫人离开叶府,她还跪着,费氏在身后兴匆匆地要把圣旨供起来,去祠堂祭告祖宗,叶鸿生和叶锦程却是疑虑重重,表情很是严肃,高氏最先起身,冷哼着看了二房的人一眼,拽着自家的几个孩子回房,大伯叶锦元逗留着想跟她说两句话,蓁蓁却沉默的不理人。
唯有三房的叶芊芊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过来挽住蓁蓁的手臂,贺喜道:“五姐姐,你真厉害,县主是不是二品啊,以后见了叶静怡,她得给你行礼呢。”
蓁蓁却没法像她想的那么单纯,这道册封圣旨来的诡异,千秋节早过了半年多,崇光帝当时还被她的五禽戏气的发病,怎么如今竟以五禽戏为由封赏她呢。
前世的遭遇让蓁蓁笃信一点,一个本来恨你的人突然对你好,绝不是他良心发现或是看你可怜,而是想要将你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蓁蓁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费氏却喜滋滋的从她手里接过圣旨,催促着家人去祖宗祠堂,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反驳祖母,只好跟着去了。
*
陈何等了一个月余也不见崇光帝有什么动作,还以为那日他所说的让叶蓁蓁和亲西羌只是气话,毕竟就算和亲也是看重身份的,不是宗室女,就是公侯之家的千金,叶蓁蓁只是一个侍郎之女,无论如何都与和亲不挨边。
这一日,他安排华章宫的内侍换班,查看出入宫门的名册时,却一眼看见了魏德喜的名字。魏太监是专门负责出宫传旨的,他心里咯噔一跳,找来负责登记的小太监。
“你们魏公公今日去了哪家传旨?”
小太监老实回答:“叶侍郎家,好像是册封他女儿为县主的旨意。”
陈何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心里比这凛冽的北风更冷,他放下名册,一甩拂尘便出了门。
陈何一路从华章宫出去,走过一条长长的甬路,最后又绕过后妃的宫殿来到位于皇宫东南方向的东宫。
东宫由常宁宫、瑞清殿和咸芳殿三所宫殿组成,平日太子办公都是在瑞清殿,陈何等不及小太监通报,直奔着瑞清殿而去,到了殿门口才被暗中守卫的暗影用剑拦住。
“大胆,竟敢擅闯东宫。”
陈何捏了把汗:“我有急事禀报殿下。”
楚凌渊刚刚吃下影七送来的药,此刻正在殿内调息,听到暗影禀报陈何在外面,他挑了挑眉,淡淡道:“让他进来。”
殿门前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楚凌渊暗自纳闷,他自小就与这位陈公公打交道,知道他一向从容内敛,少有这么慌乱的时候,竟然连脚步声都变得混乱。
陈何躬身行礼的时候,楚凌渊一直观察着他,当看到这人脸颊上冒出的细汗,他不由惊奇,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何稳住心神,方说道:“殿下,方才老奴查了华章宫的出入名册,得知魏德喜去叶侍郎家传旨,陛下下旨册封叶蓁蓁为县主,如今怕是旨意已经到了叶家。”
楚凌渊脸上顿失轻松,问道:“此为何意?你说清楚。”
陈何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神,说道:“陛下曾言,要在万寿节宫宴上接见西羌使臣,西羌王年逾五十,刚刚丧了原配王后,陛下有意将叶蓁蓁送往西羌和亲。”
楚凌渊面黑如墨,一双盈满煞气的眼眸看向他,冷冷质问:“为何不早说?”
陈何为难道:“殿下恕罪,老奴不知陛下是否真有此意,时隔一个月有余,他才让魏德喜去传旨,老奴本以为他只是一时愤怒……”
楚凌渊震怒起身,一身戾气向殿门走去,陈何怕他做出什么冲动弑君的事,连忙跟上去阻拦。
“殿下,和亲一事尚有转圜的余地,陛下此举只是为了让你与贺氏女完婚,绝不是一定要逼着叶蓁蓁和亲,请殿下三思。”
楚凌渊冷笑:“不用三思了,孤现在就告诉你答案。”
陈何屏息听着,背上突然爬上一阵寒意。
只见楚凌渊站在殿门前的背影冷硬肃杀,仿佛一把永远不会弯折的利刃,他声音箫冷的开口:“孤从未想过要立太子妃,要立便立皇后。”
陈何猛地一抖,低下头掩饰脸上的震惊,楚凌渊故意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言道:“如你所见,孤等不及要做北周天子。”
陈何永远忘不了那一瞬间,当他听见少年太子掷地有声的说出自己要做天子时,脑中竟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尘埃落定的事。
楚凌渊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拍他的肩膀,如那日在华章宫外一样,陈何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如果这一次选错,他不会再有命活着。
“如何选?你该知道。”
陈何猛吸一口气,接着跪拜在楚凌渊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颤抖:“老奴,唯殿下马首是瞻。”
“那就先为孤做一件事。”
“何,何事?”陈何声音紧绷。
“你手中有崇光帝杀章瑶佳的证据,对吗?”
“把那个人交给孤。”
陈何咽了口唾沫,他已经做了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
“杀人的是皇城军的副统领贺啸威,此人乃是征西将军贺琮的亲侄子。”
贺琮,定国侯。楚凌渊眸里闪过一抹深思,这个人是贺依兰的大伯,崇光帝与贺氏果真牵连颇深。
眼下想斩断崇光帝和世家的关系,将他围困深宫,凭他自己的力量尚且没什么把握,但有一个人,应该很愿意帮他一把。
“孤要你将这人的名字透给章太后。”
陈何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位新主让他越发看不透。崇光帝好歹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却宁愿联合章太后将亲生父亲拉下帝位,也不愿意听崇光帝的意思,娶贺氏女,压制章太后和章氏。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叶蓁蓁,陈何觉得不可能,但又找不出别的解释。
“老奴遵命。”
陈何离开之后,楚凌渊将影七叫了进来,给了她一道命令。
影七接到命令,难得显出了几分怔愣。
“殿下是让属下扮成婢女跟在叶姑娘身边?”
楚凌渊颔首。
影七感觉到一丝为难,非是她不愿意保护叶蓁蓁,她粗鲁惯了,一直是以男装示人的,蓁蓁姑娘看起来娇小柔弱,她怕伺候不好她,别再一不小心把人弄伤了。
楚凌渊凝眉问道:“你有何异议?”
影七连忙摇头:“属下没有异议。”
“即日便去叶家,如何混进去你自己看着办。”
影七愁眉苦脸的走出瑞清殿,在门口与暗影的副首领影八交接令牌。影八是个男子,当初阮夫人秘密训练死士的时候,给他们每个人都编了号,她和影八是其中身手最好的两个,影八文试输给了她,所以屈居副首领之位。
影八看着她一脸愁容,冷冰冰的面上不禁多了一丝莫名的情绪,问道:“你要去哪?”
影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厮比她还要冷漠,而且从来不像其他暗影那样称呼她为首领,仿佛一直对当初比试的结果心有不甘。
“我要离开几日。”影七顿了顿,说道:“也可能是几十日,归期不定,暗影令牌暂由你掌管。”
她像往常一样说完就要走,只是侧边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执拗地抓住她的手腕。
影八的声音依旧很冷,眸光定定地看着她:“发生了何事?”
影七心间忽然一暖,同为暗影多年,他们每一次任务都会有个归期,一旦没有一个确定的期限,只能说明执行任务的人被放弃了,永远也回不来。
“无事,给咱们殿下看顾一个小姑娘。”
影八这才放开手,又变成那副冷如冰霜的样子。
影七暗自撇撇嘴,她一路从瑞清殿回到京城东郊的太子别苑,只是翻箱倒柜了半响也没找见一套女装。
她没有办法,只得找别苑里的侍女借了一套,但是她身材高瘦,借来的衣裳不合身形,穿着又矮又瘦,看起来滑稽又狼狈。影七花了一通宵的时间稍微改了改,这才离开别苑来到叶府大门外。
“殿下让我自己想办法,怎么混进去呢?”
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影七听见街上有人喊卖身葬父,她凑上前去看,发现那小丫头在说谎,因为地上躺着的尸体还有气息,怎么看都是一个活人。
趁着别人还没聚过来,影七从荷包里掏出两锭银子给小丫头。
小丫头喜出望外地接过银子,感激道:“谢谢,谢谢恩公买下我。”
影七低头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用谢,我想问问,你爹卖吗?”
小丫头愣了愣,正不知道怎么接话,就看见旁边的“尸体”对自己比了个手势,她连忙回神,说道:“也行的,恩公说了算。”
给完银子,影七把父女俩带到叶府的大门前,小丫头拉着一辆板车,她那父亲依旧尽职尽责的躺在上面装尸体。
影七踌躇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开口,又给了小丫头一个碎银子让她帮着自己喊。
小丫头用清亮的嗓音喊道:“救命啊,好心的大人,救救我们父女吧,家里闹了饥荒,父亲得了重病,不治而亡,我家里还有弟妹张嘴等着吃饭,求求大人,买了我……我姐姐吧。”
叶府的门房听见外头有人喊,急忙出来看,一见是这种卖身葬父的事,顿觉触霉头,驱逐道:“去去去,别处去,再喊我可打人了。”
影七皱眉,正心里犯难时,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回头一看,认得此人是叶蓁蓁的父亲户部侍郎叶锦程。
这可巧了,影七正愁该怎么混到叶蓁蓁身边伺候,于是赶紧推了小丫头一下,让她对着叶锦程哭求,自己则跟着跪下。
叶锦程去衙门点个卯,顺带着把上月的俸禄取回来,骑马回家时,却叫人在大门口给拦住了。他一看还是两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再看门房脸上的刻薄,顿时心生怜悯,下马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便,这次说的更顺溜,感情真挚,催人泪下。
叶锦程听了动容,看着边上一言不发年纪稍大的姑娘,说道:“无需如此,我这里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们且拿去,将父亲好好安葬了吧。”
他递出的银票被小丫头紧紧地抓住,刚下发的俸禄没等焐热就转了手,叶锦程想到妻子近日阴晴不定的脾气,心里有些发憷。
小丫头乐呵呵地说好,然后就被影七掐了一下,她马上改口:“不行的,恩公,我姐姐说了,受人恩惠不能不报,您就让她到府里做一个丫鬟报恩吧。”
叶锦程为难,二房的事都由柳氏做主,他们的院子小,怕是容不下那么多下人,他直言说道:“我住的地方狭小拥挤,不然你去老夫人院里伺候?”
那怎么行,影七断然拒绝:“不可,我是来报恩的,怎可去伺候别人?”她耐心不怎么多,不想在这里跟叶锦程绕圈子,便说道:“或者大人有没有女儿?奴愿意去照顾你家姑娘。”
叶锦程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他也不知道别家奴婢买来是不是也自己选主子,但想到自家闺女平时身边只有月竹一个照顾,不免觉得亏欠,于是便应承道:“也好,那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影七走进大门,才觉出不对,指着门前的父女问道:“就让你妹妹一个人处理丧事?要不我放你几日假,你回去安葬你父亲吧。”
影七冷冷地看着得了银子满脸欢喜的小丫头,小丫头心里一激灵,忙说:“不碍的,让姐姐先报恩吧,家里人多,丧事不用姐姐操心。”
叶锦程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怎么把这些事挂在心上,便带着影七回二房了。
柳氏笑脸迎出来,叶锦程手里空空如也,她顿时敛了笑,问道:“郎君,月俸呢?”
叶锦程脸色一红,指了指身后,“这不是碰上了可怜人。”
影七不自在地站出来,任柳氏打量,柳氏觉得这姑娘怎么有些眼熟,刚想说话,叶锦程把大门口发生的事讲给她,她柳眉一竖,问道:“一百两银子?郎君全给了?”
叶锦程支吾道:“那……那不是做善事……”
柳氏的火憋在胸口,正要发作,就听见东厢房的门开了,一个纤细袅娜的小姑娘走出来,睁着懵懂水润的眼眸看他们。
“爹爹,娘亲,你们吵架了吗?”
叶锦程、柳氏齐声道:“没有。”
蓁蓁午睡醒来,听见柳氏发怒的声音,就想出来拯救一下她爹,谁知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院子里的人。
“咦?”她嘴里发出惊讶的声音,抬起双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影七怎么在这里,还这一身打扮?
蓁蓁一脸迷茫,就听叶锦程邀功一样说道:“闺女,爹给你新招了一个丫鬟,开不开心?”
蓁蓁困惑地看了看她爹,又看了看抱起双臂冷漠站在一旁的影七。
心说,这看上去哪里像是丫鬟?